嵐音看了看手中垂着頭的小灰兔, 還是不解:“可是我方纔在四周尋遍了,就只發現了這隻昏迷的小灰兔呀?”
“你師妹不是說你現出了真身……”
嵐音眨了眨眼,難道顧彥之的真身是剛纔土裡的那隻小泥鰍?
想着, 她抿抿脣, 叫停了馬車。
正準備出去的時候, 忽然一隻冰涼的手一把拉住了她。
顧彥之臉色依舊難看, 拉着她的手腕, 冷冷地吐出幾個字:“你要去哪?”
“你不是讓我把這隻小灰兔丟掉嗎?”
嵐音不解,他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奇怪。
顧彥之聽聞此言卻好像突然鬆了一口氣,緊皺的眉頭也舒展開, 他才緩緩道:“去吧。”
“嗯。”嵐音點了點頭,順口問道:“那你的真身是那土裡的小泥鰍嗎?你們找回來了沒有, 沒有找到的話我可以幫……”
話還沒說完, 她感覺到抓住她手腕的手又緊了些, 顧彥之又變得臉黑如炭。
“幹什麼幹什麼!”嵐音趕緊抽回手,看着自己被抓得通紅的手腕, 倒吸着涼氣。
顧彥之見狀,氣勢也消了大半。
嵐音氣得瞪了他一眼,好心被當驢肝肺。
顧彥之深吸一口氣,咬了咬牙說道:“誰又跟你說,我是泥鰍了?我是……”
話剛說到一半, 卻被一旁一直在閉目養神的玉清真人打斷。
玉清真人按住他, 緩緩搖頭, 無聲地對他說了一句:別急。
顧彥之這才把險些說出口的話嚥了回去。
也是, 這個秘密, 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玉清真人笑了笑,坐到氣乎乎的嵐音身旁, 爲她順了順毛。
“好了,音兒。”
嵐音看着玉清真人笑吟吟地看着她,氣也消了大半。
“音兒,我知道你是擔心彥之的安危。”玉清真人和藹地笑着,對她說,“但彥之的真身並沒有你想象的那般脆弱。”
嵐音仍然鼓着腮幫子,但聽到這句話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真的嗎?”
她看見玉清真人笑着點了點頭,才半信半疑地說:“那就好……”
玉清真人憐愛地揉了揉嵐音的腦袋,這纔看見趴在嵐音身旁那隻昏迷不醒的小灰兔。
“這隻小灰兔倒是可愛,也挺合音兒眼緣。看起來像已經初具靈識,想必不久後就能化爲人形。”玉清真人抱起小灰兔,“帶回去也是不錯,若是音兒日後無聊,也能有個伴兒。”
嵐音有些猶豫,輕輕說道:“真的可以嗎?”
玉清真人看了眼一言不發的顧彥之,笑道:“自是當真。”
顧彥之聽聞此言,連忙皺着眉頭狠狠地清了幾次嗓子。
但玉清真人好似故意沒聽見一般,仍然自顧自地和嵐音說着話。
而他反倒是引起了一旁顧盼的注意,眼見着那倒黴的小師妹又焦急地遞了一壺水過來,顧彥之心一橫,索性閉起眼睛誰也不理了。
————
暴雨後的山路泥濘不堪,一行人的馬車好不容易終於來到了天道山的山頂處。
嵐音率先下了馬車,呼吸了幾口山間清新的空氣。
睜開眼,卻被眼前的景觀所震撼。
原來,傳聞中的天道山,並非如她想象一般山清水秀。
初秋的天道山早已被風雪覆蓋,山澗雲霧若隱若現,空中還緩緩飄落着小雪。
衆人在嵐音之後也陸陸續續地下了車。只是不同的是,儘管他們個個衣衫單薄,卻像是感覺不到寒冷一般,面色如常。
嵐音被凍得打了一個寒顫,縮起脖子低聲喃喃道:“這天道山,凍死人了。早知道不來了……你們難道都不怕冷的嗎?”
顧彥之只淡淡地回道:“我們天道派的弟子都有靈力護體,不似普通人,所以尋常的冷熱,都不太會影響到我們。”
“噢……原來如此。”嵐音嘆了口氣,垂眸。
忽然想到了什麼,她瞥了一眼被玉清真人交到顧彥之手上的小灰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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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隻小灰兔雖是昏迷着,但身上的體溫倒是挺暖和的。拿來抱着取暖應是不錯。
嵐音瞥了好幾眼,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開口問道:“能不能……”
怎知剛說了半句就被顧彥之及時打斷。
顧彥之忽然轉過頭,看向她低聲問道:“你冷嗎?”
嵐音被猜中心事,愣了半晌,隨即瘋狂點頭:“冷……太冷了……”
爲了表現得更明顯一點,她還故意又縮了縮脖子,意有所指地看向顧彥之手中拎着的小灰兔。
顧彥之垂眸看了她一會兒,忽然把手中的小灰兔轉手交給了一旁的弟子。
他從嵐音身上挪開目光,看向前方,對着嵐音說:“看見前面那殿外廣場了嗎?”
嵐音被冷得打了個哆嗦,擡頭看向顧彥之所指的方向。只見那殿外廣場雖然被冰雪覆蓋,但仍有不少天道派弟子在廣場上勤奮的練着劍。
嵐音不明所以,還是應了一聲:“哦……我看見了……”
“去廣場上跑幾圈,便不會冷了。”顧彥之回過頭看向嵐音,一臉認真的說。
嵐音一噎,緩緩閉目深吸一口氣。
良久,待平復情緒後,她睜開眼對顧彥之扯出一個燦爛又虛假的笑容:“謝謝你,不用了。”
說完,她扭過頭,快步跟上前面的人羣,再也不理他了。
顧彥之愣了愣,看着她的背影,忽然眼眸一彎,竟然從裡面溢出星星點點的笑意。
接着,他悄悄閉目凝神,指尖凝聚一股暖光。
睜眼時,那暖光便緩緩向前飄去,飄進了嵐音的額間。
只是這番動作,竟然連嵐音本人都沒有察覺。
片刻後,嵐音才後知後覺的感覺到,額間竟然泛起了陣陣暖意使得她整個人都暖和了起來。
但她不知箇中緣由,只輕聲疑惑道:“走了幾步,倒是沒之前那麼冷了。”
而一直跟在人羣最後,和其他幾個師弟一起吭哧吭哧的拖着還裝着月瑤的天羅地網的顧盼自然是看見了這一幕。
她一撒手,氣鼓鼓地衝到顧彥之身邊,又委屈又氣憤地問道:“師兄,你纔剛好沒多久……怎麼可以妄動靈力!”
“又是爲了她……”顧盼看向一言不發的顧彥之,心中一陣酸楚。
她從未見過師兄能爲哪個女子做到如此地步。一日之內,又是現真身險些喪失修爲,過了一會竟然又在身體未恢復的情況下妄動靈力。
她看着顧彥之皺起眉在開始隱隱作痛的胸口處壓了壓。
半晌後,他緩過一口氣才輕輕地拋來的一句話,更是印證了她的想法。
他說:“我不礙事的。”
她無言垂眸,師兄這次可能真的要泥足深陷了。
————
衆人踏過殿外廣場外的白玉階後終於來到天道派的大殿內。
據說,今日是顧彥之的師父,清修真人出關的日子。
踏入殿內,果然就見到一名仙氣飄飄身着白衣的男子立於殿內,正背對着他們。
一向冷靜沉穩的顧彥之此刻好像變得有些激動。
他走上前,緩緩跪落在地,說道:“恕弟子未能及時迎接師尊出關。”
清修真人聽見顧彥之的聲響才悠悠轉過身來,聲音平靜:“無礙,你起來吧。”
在一旁緊張地屏着氣的嵐音聽到這句話,纔敢悄悄擡眸,看向這位傳說中的天道派的掌門人,顧彥之的師尊。
令她意外的是,這個師尊看起來比玉清真人年輕了不少,似是隻有二十出頭的樣子。
只是他周身散發着嚴肅的氣場令人喘不過氣來。
嵐音垂下腦袋,不敢多想了。
然而這清修真人似乎發現了她的存在,問道:“她是何人?”
嵐音忽然被點名,嚇得退後了半步,仍然低着頭,大氣都不敢出。
清修真人見嵐音沒有任何迴應,眯起眼眸仔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又開口說道:“擡起頭來,讓我看看。”
霎時間,整座大殿的空氣都安靜了一瞬,落針可聞。
站在一旁的顧彥之也低着頭,只是手中握緊的拳頭緊了又緊。
“彥之,還記得爲師跟你說過什麼嗎?”清修真人轉眸看向顧彥之,聲音依舊平靜,只是仔細聽來裡面已經帶了些許不易察覺的怒意,“不要把來路不明的人帶到天道派。”
顧彥之咬了咬牙,答道:“她是……我的一位朋友。”
“彥之。”清修真人聽聞此言,臉色並沒有好轉,反而看向顧彥之的眼神愈發凝重,“你何時學會了對爲師撒謊。”
站在大殿側邊的玉清真人終於看不過眼,輕嘆了一口氣。
她緩步走到清修真人身邊,附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
只見清修真人聽了這幾句話之後,看向嵐音的神色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驚訝。
清修真人皺起眉看了嵐音半晌。指尖悄然凝起一抹淡淡的光芒,他擡手一揮,光芒就落入了嵐音的眉心。
嵐音迷茫地摸了摸自己的眉間,除了有些癢癢的感覺,並未感到有任何異樣。
他才緩緩搖頭,說道:“竟是如此……”
方纔他使得那術法,若是尋常的妖靈吸收了定會痛不欲生。而嵐音如今這個模樣,倒確實印證了玉清真人的說法。
她是從天界下來渡劫的,只是神魂一時未尋到合適的肉身。
“罷了。”清修真人神情終於變得緩和,聲音也溫和了許多。
隨後他揚了揚手,吩咐道:“阿盼,這位姑娘看來需得在我們門派暫住一些日子,往後就由你來好好照顧。”
“師尊……”顧盼臉上驚訝的神色一閃而過,卻也不能說什麼,只好不情不願地答道:“弟子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