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接近終點時,我停住腳步,勾着腰踮起腳尖,一步一步向出口處攀上去,我扶住樓梯的扶手,我知道我很可能癱軟下去。
我此生都沒爬過怎麼長的梯子,它的出口彷彿在生命的盡頭。
我知道曦兒一定發現了我的意圖,只有她在煙花響起的時候沒有擡頭觀望,她在絕境的邊緣上等待我去拯救,而且我必須拯救她,即使是犧牲我自己,因爲是我使她陷入了這生命的危機。
“我要的人呢?還剩下兩分鐘!噢!不!我只能再給你們一分鐘!我現在懷疑你們的誠意!”
黃毛猴的聲音在我頭上方炸起!
我清晰得感覺到我的喉結在上下起伏,心律早就失去了它正常的節奏,我慢慢探出頭來,爬上最後幾層臺階。我一蜷身藏在方形的垃圾箱背後,這一排垃圾箱竟然是漆成大紅色,上面是亂七八糟的白色顏料塗鴉,大量鋸齒狀線條。
我連連吁了幾口長氣,然後連走帶爬走到最後一個垃圾箱後面,我就聽到黃毛猴的喘息聲,他似乎踩到了一個空礦泉水瓶,發出“嘎吱嘎吱”刺耳的聲響,細聽還能聽到曦兒的呼吸聲,聽着她急促地呼吸聲,我甚至能感覺到她的與她呼吸同頻律的心跳!
“黃毛猴!你要的人我們已經帶到!先把人質放了,我就送凱子張過去!”薛飛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你當我是傻比啊!別跟我講條件!你們放他過來,警察不準離開原地一步!”黃毛猴的聲音又炸起。
“黃毛猴,我看你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他可是個大活人,他長了兩條腿不會跑嘛,你以爲他會束手赴死嗎?”於楠提醒道。
“那好吧,你那個女警察,你押他過來,把他眼睛蒙上,押到我前面兩米的地方,然後把他雙腿綁起來,你再退回去!”黃毛猴大概是指余男。
黃毛猴果然是狡詐異常,他又道:“還剩下三十秒,你們最好有點時間觀念!如果敢耍花樣,就別怪我手裡的刀子不留情了!”
我探出半邊臉,只能看到黃毛猴的背影薛飛那邊卻被垃圾箱擋住,什麼情況都看不到。
“別亂動!臭娘們!老子聞到你身上的味兒,就想幹你!臀部倒是蠻翹的!等老子宰了那叛徒,說不定我們巫山雨雲一番也未嘗不可!”黃毛猴附在曦兒耳邊淫聲道,說完伸出舌頭舔過她的耳輪。
這傢伙果然不講信用,他只是在利用曦兒,他並沒打算要放她走!
“黃毛猴,你說話要算數,不要出爾反爾……”於楠的聲音很近,大概是她押着人質正往這邊走。
“啊!啊!不要送我過去!薛警官、於警官,你們這是謀殺!是謀殺啊!你們怎麼能這麼對待線人?”“凱子張”殺豬般的嚎叫的聲音。
“不要送我過去……求求你了……他說到做到的……他一貫心狠手辣!他一定會殺了我的!啊……啊……把我眼睛鬆開……我什麼都不看不到了他在哪?他在哪?”凱子張恐怖得哭叫。
“別叫!只有你的命才能換人質的命?”於楠冷聲道。
“天啊!人質的命是命,我的命就不是命!你們這是謀殺!放我走,放我走,他真的會殺了我的!他會把我連人質一起殺掉的!他會做到的!你們不瞭解他!於警官,求求你,放了我吧!”凱子張語無倫次,腔調裡充滿了絕望的虛弱。
“哈哈哈……害怕了嗎?叛徒!背信棄義的傢伙!老子這一輩子最恨叛徒!虧我那麼信任你,你竟然出賣我!快快來受死!叛徒!哈哈哈……”黃毛猴瘋狂的叫囂。
我粗略一估計,我跟黃毛猴之間的距離,大概在三米左右,也就是說,我從這裡竄出去,必須跑三至四步,才能靠近兇手。在這三到四步的時間之內,還不能讓兇手發現了我,否則一切都將前功盡棄!這個難度比起初藉着煙花的掩護,潛入地下道要大,因爲距離太近,黃毛猴很可能聽到腳步聲,如果他回過頭來看,我相信他會順手按下刀刃……
我不敢再想!
“操!女人的動作就是尼瑪的慢騰!我要開始倒計時了,十,九,八……”黃毛猴下了最後通碟。
凱子張一刻也沒停止過“啊啊啊”地嚎叫。
我知道我必須一搏,別無選擇了!我乾乾得嚥了幾口唾沫!不停地安慰自己:“顧陽!你一定行的!你一定能行的!不能讓曦兒再受到傷害!”
我慢慢從垃圾箱後面站出來,準備衝過去奪下劫持者手中的匕首
“砰!”
槍響了!不!還是煙花!
“砰砰砰!”
天空再次燃起絢爛而奪目的煙花,夜色如同白晝一般,絕美而壯麗!
我腦海裡,一下一下閃着那張柔美的面孔,這一刻我心中沒有恐懼!
我的身體如煙花般升起,在空中飛了起來。那張凶神惡煞的面孔在我瞳仁裡猙獰着,我死死抓住他握刀的手腕,像抓住了一個生命,我搶奪那把匕首,有鮮血從不知道什麼地方冒出,滴落在我面頰上,順流而下,可我沒有疼痛,只有爆發後的快意!
一個身影飛了過來,許多個身影紛紛朝我飛了過來,天使一般!
黃毛猴丟下匕首,丟下曦兒,逃向旁邊的出租車。
於楠奮起直追。
黃毛猴一揚手,一團白色粉末灑向於楠的面頰,他迅速鑽進出租車,逃之夭夭。
“顧陽,顧陽,你沒事吧?你沒事吧?”有人搖我叫我道
我定睛一看,是薛飛,他一臉凝重,我從來沒見他這般凝重過!
曦兒緊緊握着我的左手,蹲在我身旁,默默流着淚。
一個警察正扯下襯衣上的布條,爲我包紮右手掌。
“我沒事,扶我起來,我掛彩了嗎?”我朝曦兒微笑了一下道。
薛飛站起身,注視着幾步之外的於楠的背影,輕聲問:“於楠,你眼睛沒事吧?”說着他朝她走過去。
“不!薛飛,我沒事,你別過來,別過來……”於楠背對着薛飛大叫。
薛飛不解道:“怎麼了?你傷着哪兒了?”
“不,我沒受傷,我、我……”
於楠仍然背對着大家。
“你別急,其它組的兄弟已經去追了,黃毛猴他跑不了!”蕭一寒寬慰她道。
“好吧好吧,反正我現在也弄不乾淨了……”她低着頭,慢慢轉過身來。
只見她一臉白粉,只露出兩隻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像是把面膜做壞了的樣子。
薛飛明白了,他笑笑道:“還好,這是白粉,不是石粉這傢伙可真夠闊綽的,隨意一出手,幾萬元人民幣就沒了!呵呵呵”薛飛背過身來,衝我們伸了伸舌頭。
這時薛飛的手機響了,他接起道:“怎麼搞的你們?讓你們整得壯觀一點,你們稀稀拉拉地就放那麼幾個?不用幫我節約,一羣傻蛋,這是執行公務,能報銷的知道嗎?剩下的怎麼辦?點掉啊!難道拿回去做紀念啊?對,對,全部點掉!”薛飛衝手機那邊嚷道。
我捏了一下鼻子,問薛飛:“煙花是你叫人放的?”
薛飛擠擠眼道:“準確地說,第二場煙花晚會是由我安排的,爲你助興的!”
“原來你早就識破我的意圖了啊?我就說今晚的煙花怎麼配合得那麼好呢!”我笑笑道。
薛飛牽牽嘴角:“都這麼久的朋友,難道這點默契還沒有嘛?呵呵呵”薛飛看看我笑笑道。
“可是我藏在垃圾箱後面的,你怎麼知道我要開始行動了?”我不解道。
“這就更簡單了,你到我剛纔站的位置看看就明白了,你這裡雖然看不到我們,我們那邊卻能清楚得看到你,你剛纔的一舉一動,大家都看得到,說實在的,還真替你捏了一把汗呢!”薛飛笑看着我道。
他再次走回來,伸手拍拍我的肩膀道:“好小子!真有你的!”
我扭頭看曦兒,她撅嘴看着我,又哭又笑的樣子。
於楠拿一方手絹不停地擦拭着自己的臉,誰知道越急越糟糕,那些白粉被她整得東一塊西一塊,這下活像個大花臉了。
我忍不住想笑:“於楠,你今天的粉底施得太厚了吧?下次你就這樣出來執行任務,不必帶槍,也能把那些罪犯嚇得半死咯!哈哈哈……”
“啊!我沒臉見人啦!”於楠捂着臉,逃開。
衆人皆被逗得哈哈大笑。
曦兒眼含着淚光,也忍不住“哧哧”地笑起來。
“砰!”
“砰!砰砰砰!”
夜空又騰起幾束煙花,宛如天女散花。
我突然感覺有一隻柔軟的手臂蛇一樣圈住我的腰,同時一張溫熱的臉頰貼向我的胸膛。
我的手臂在半空頓了一下,然後落下去下意識得緊箍住她柔若無骨的細腰。
曦兒的手臂又緊了緊,低聲喊了句:“陽陽,煙花真美!”
“是啊!真美!”我低頭看着她道。
駕車回去的路上,曦兒才向我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晚上她到我家去看顧彤,當時我不在家,只有蘇茜正在家裡收拾顧彤的夏季服裝,準備給顧彤送到戒毒所去,因爲天氣已經熱起來,夏天就要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