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蓮!!”三叔和堂哥雙雙喊道,他們再傻也知道這刀子捅下去會是什麼後果,慌忙地制止三嬸子。
三嬸子下手的動作明顯一頓,看來這婆娘也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了,但是已經收不住了,而我也不會坐以待斃,我在他們都敢如此,我死他們會放過領妹嗎?
在危急關頭我的頭腦格外地清醒,無比準確地扣住了三嬸子拿刀子的手腕,拼命地爭奪了起來,三叔和堂哥這時也上來幫三嬸子,我很快就處於了下風。
但是接下來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爭搶中,三嬸子一用力,竟然把刀子捅進了我堂哥莊義龍的腹部,當滾燙的鮮血濺射出來,堂哥捂着腹部倒地的瞬間,我們三個人全部愣在了那裡,接下來我就聽到了三嬸子那穿透鋼筋混凝土牆壁的尖叫聲:“啊!!!”
三嬸子這聲尖叫馬上讓走廊上熱鬧了起來,門被打開,不少護士甚至是方便行動的病人以及病人家屬都擁過來看熱鬧,堂哥還在地上掙扎,刀插在他肚子上,血流了一地……
“啊!!殺人啦!!”“快去叫主任過來!還有,報警!”“先止血!”混亂的聲音在我耳畔響起,而我的思維已經脫線了。
“怎麼回事!!是誰捅得人!!”醫院的警衛拿着警棍衝了進來,他問得是關鍵性問題,在場的看客都靜了下來。
“莊楓!!我們一家人好心來看你,你爲什麼要殺我兒子,你這個殺人犯!要是我兒子有個三長兩短,我要你不得好死!!”三嬸子情緒崩潰,厲聲咒罵着我,並不停地對三叔使眼色。
“莊楓,爲什麼你要捅龍龍!!你這個喪心病狂的東西!!”三叔馬上反應過來,揪着我的領子,一拳打在了我的臉上。
“就……就是他,捅……得我。”堂哥莊義龍顫聲指着我喊道。
這下,我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五大三粗的警衛衝上來,把我整個人都按倒在地,堂哥被醫務人員擡走,三叔跟着醫務人員去了,三嬸子卻在聲淚俱下地跟着圍觀的人描述着他們是如何噓寒問暖,我卻惡言相向,最後一言不合拔刀就捅,圍觀的人很快被她感染,不善地望着我。
天大的委屈如同一團棉絮堵住了我的胸腔,我的呼嚨悶得發苦,看着三嬸子那副聲情並茂好似自己纔是受害者的樣子,我的心火噌噌地往上升騰着。
我咬破了嘴脣,抓破了手掌,憤怒的哆嗦甚至連警衛都按不住。
“老實點!”警衛厲喝一聲,一棍敲在了我的後背。
我哭了,淚水灑在了地上,不是因爲背上的疼痛,而是因爲心裡的憋屈。
剛纔到底是誰捅得堂哥,我們都心知肚明,但沒有人會相信娘會捅自己的親兒,他們三人本來就沆瀣一氣,無論是輿論還是聲勢都是壓倒性的,最關鍵的是那把刀上確實沾有我的指紋,這樣警察肯定也不會站在我這邊,沒有任何能證明我清白的佐證,現在的我,當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他就是那個惡魔司機莊建國的兒子?真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啊!”
“殺人犯的種肯定還是殺人犯,這樣的小畜牲最好直接關一輩子,反正到了社會上也是渣滓!”
“那多麼浪費糧食,要我看還是槍斃了好,一了百了!”
聽信了一面之詞的人們開始對我無情地謾罵嘲諷,若是平時,這樣的謾罵嘲諷是無法傷害到我的,但現在,我的心已經處在崩潰的邊緣,這些脣槍舌劍直接紮在了我的心裡,好疼,好疼。
呵呵,其實真相是什麼對你們根本不重要,你們只願意相信那些自己願意相信的,比起伸張正義,你們更享受這種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凌虐他人的快感,這種快感會讓你們膨脹,逐漸喪失自己的底線,歪曲了真相……
警笛聲傳來,不一會警察們擁了進來,給我戴上了手銬,走的時候我的臉上依舊掛着淚痕,但眼裡已經不再殘留淚水,人羣自動分開,看客用看殺人犯的眼光看着我,警察帶着面無表情的我向外走着,除了腳步聲外,場面一片安靜。
此刻的我雖然痛苦,卻並沒有像以前那樣大喊大叫,那隻會讓傷疤撕得更徹底而已,這個夏天我經歷的災難如同將我全身的皮反覆劃爛,在破壞與新生中已經生起厚厚的繭,這是一種被動的自我保護,不讓自己血肉曝露的自我保護。
呵呵,都說每一種創傷都是一種成熟,那麼,就讓我再傷得徹底一點吧!!我不會哭,也不會叫,但我會記住是誰讓我疼痛,誰賜我傷疤,等我莊楓混起來那天,就是加倍清算的時候,你們,都給我記住了……
“啊!他笑了!好可怕,果然是個變態!!捅了人竟然還笑得出來!!”人羣中升起了這樣的譁然。
哦?我笑了嗎?連我都不知道呢,既然如此……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乖張地笑了起來,笑得我身邊的警察都用一種發毛的眼神看着我。
“哥哥!!”“小楓!!”兩道熟悉的聲音傳來,聲音中是焦急與關心。
醫院門口,一輛別克轎車的車門打開,領妹和二姑急匆匆地跑了過來,顯然她們也是剛接到通知就急忙趕了過來。
“警察同志,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二姑上前對警察說道,這時我清楚地看到,二姑的衣服釦子都扣錯了一個,臉上也沒有上妝,可見她因爲我的事而多着急,我的內心一暖,對二姑的好感又多了幾分。
而領妹,一雙眼睛都哭紅了,聽到我出事了想必這個妮子被嚇壞了吧,我心疼地看了她一眼,向她投去了一個安心的眼神,即便我心中復仇的猛虎再兇猛,領妹也是我內心永恆不變的薔薇。
正如那個旖旎的夜晚,領妹那句‘心有猛虎,細嗅薔薇’。
“你們憑什麼抓我哥哥,快放開他!”領妹伸開雙臂擋在了警察前面,厲聲責問道,我很感動,最起碼領妹永遠是最信任我的人,就算是千夫所指,她也願意橫眉冷對。
“你說憑什麼,小雜種,他捅了我的兒子,你等着他被判死刑吧!這還不算完,你們的房子,財產都得賠給我,還有我兒子後半生的安置費,我們的精神損失費,你們這輩子,都得給我馬蓮當牛做馬!”
我差點忘了,三嬸子這個賤人也被帶走做筆錄,這種人真的是沒救了,她捅了自己的兒子,第一時間想的不是救治,而是嫁禍,到現在不懺悔,想的還是錢,錢,錢,什麼後半生的安置費,從堂哥還有心思幫三叔三嬸子嫁禍我來看,他八成沒什麼大礙,三嬸子肯定也知道,但還口口生生扯什麼後半生,簡直是癡心妄想到了極點。
“我呸!我哥哥纔不是那樣的人,我看八成是你們一家玩苦肉計吧,你這樣的賤貨什麼詭計用不出來,就算真是我哥哥幹得,那也是被你們逼的,是你龜兒子該捅,該死!”
面對三嬸子的厚顏無恥,領妹再次展現出她強勢的一面,而且竟然這麼輕易就猜了個仈Jiǔ不離十,領妹這個傢伙,真的是讓我刮目相看。
“你!小雜種!你再說,我就叫警察同志當場擊斃你!”三嬸子扯着嗓子罵街道,那口氣就跟警察局是她開得一樣。
“咳咳!都安靜點,吵什麼吵!到了局子裡再說!”三嬸子愚昧無知連警察都聽不下去了。
被帶上警車的時候,我看見那個帶頭的警察和二姑還在攀談着,從那個警察臉上的表情看,似乎對二姑還蠻客氣的,也對,我二姑父據說在老家那邊也是一霸,都說那啥是一家啊。
警察局中,我被帶到了一個專門的小屋,對三嬸子和我分別錄了口供,三嬸子從審訊室出來的時候,我看到她那副幸災樂禍,趾高氣揚的神色,就知道她肯定把她編造的那一套歪理添油加醋地說了,她的眼神分明是告訴我:我完了。
輪到我了,雖然我不報任何希望,但還是將今晚上的經過原原本本地還原,從三叔一家如何硬闖進來,如何逼着我寫房屋轉讓合同,又如何得寸進尺逼着交出我父母財產,我如同用筆捅了三嬸子的臉,如何一氣之下嚥下那張合同,三嬸子又如何拿出刀兇惡地向我捅來,我如何正當防衛,最後三嬸子如何捅到了堂哥,又如何嫁禍於我這個過程都說了。
直到我說完,審訊我的警察也沒有打斷我,審訊快結束時,我聽到外面的走廊喧譁了起來,我無心關心這些。
我雖然沒有成年,但這件事影響肯定不小,我肯定要被在這關一陣子,只想着一會見到二姑後拜託她好好照顧領妹,二姑現在已經是我除了領妹與林震外最信任的人。
口供錄完,一個警察走了進來,解開了我的手銬,在我錯愕的神色下對我說道:“事實查清楚了,你是無辜的受害者,現在你可以走了……”
我整個人都愣在了那裡,失聲道:“啥!?”
這種心情就如同一個墜落懸崖,甚至已經閉上眼睛的人在等候震爆的響聲時聽到的是入水的聲音,一種不真實感油然而生……
那警察再次篤定地說道:“我是說,你是無辜的,可以走了……”
心噗通直跳,太不真實了,這麼開明,這還是我認識的警察嗎?不對,事情肯定有古怪。
“你們相信我說的?我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證明。”我打破沙鍋問到底,因爲這種不真實感如果不破除,我就算就這樣走出去也不踏實。
那警察見我這樣子,開門見山道:“季開山,認識不?”
季開山?好像在哪裡聽過,我記得二姑夫就姓季吧,難道是?不對,他只是老家那邊的地頭蛇而已,屬於地痞性質的,就算他和警察認識,也不可能有那麼大面子在沒對我調查清楚的時候就網開一面啊,應該不是他吧……
“不認識。”我如實說道。
那警察無語地看了我一眼道:“原來你連你姑夫的名都不知道啊,告訴你吧,他和你住的醫院問清楚了,醫院那邊‘恰好’有個目擊者通過窗戶看到了你病房裡發生的事情,結合傷者的證人是親屬,供詞的證明力不夠,所以你被證明了清白,出去以後這樣說,明白了嗎?”
呵呵,現在我明白了,只不過當時我記得很清楚,我房間窗子只能看到醫院的空地,那個所謂的目擊者到底是何方神聖呢?難道他在天上看着我?真可笑,不過這樣也好,讓我明白了只要你足夠強,可以巧妙地利用規則,甚至是駕馭規則,而弱者,無論你如何掙扎,都是徒勞的。
我也好,三嬸子也好,都是弱者,只不過,這次我的運氣好點罷了。
“憑什麼抓我!!我怎麼會捅我自己的兒子,虎毒都不食子啊!!啊!!小*兒!!是你搞得鬼!!還有沒有天理了,還有沒有王法了!!”
走廊中,我無視三嬸子的咆哮,面無表情地從她身邊走過,她一口唾沫吐向我,卻被我一偏頭避開,而我旁邊的那個警察卻被吐了一臉,罵聲迴盪,我置若枉然……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這個骯髒的地方,我片刻都不想呆了……
在警察局門口,我見到了領妹,她嘴角浮現出一抹悠揚的笑意,我如沐春風地走上前去,領妹興沖沖地跑了上來。
就在我張開雙臂準備迎接她柔軟的懷抱時,一陣少女版的天馬流星拳就轟在了我的胸膛上,同時響起的,還有領妹那略帶薄怒的嬌喝:“笨蛋!笨蛋小楓!有危險的時候爲什麼不想着打個電話!!笨蛋!笨蛋!小楓就是個大笨蛋!!”
領妹這傢伙發泄完之後就趴在我的胸膛上哭了起來,她嘴上罵着,嬌軀卻在顫抖着,是啊,今天晚上的事情如果弄不好,被捅得就是我吧,那樣的話……
“小蝶,對不起,讓你擔心了……”我十分歉疚地輕撫着領妹的香背說道。
儘管不合時宜與場合,我和領妹還是擁抱在了警察局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