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有人路過發出走動聲,薄薄玻璃窗透出不絕光景。
遲明鶴靠着沙發神色十分茫然。
這是什麼誇法?
很少有人誇他可愛,難得從自己新婚妻子口中聽到這種誇法,遲明鶴心裡有點異樣。像是荒蕪的草原綻開一朵花,不算意外,卻很稀奇。
他原本便看不懂這爲妻子,只記得是乖巧聽話的,偶爾會有點小脾氣,現在情況,顯然三者哪個都不是。
沉默幾秒。
遲明鶴低聲問:“你是不是找我有事?”
蕭柚滿臉慈愛的說:“沒有啊,就是奶奶讓我來看看你。”
遲明鶴沒說話。
蕭柚說:“哎呀,安靜的樣子也好可愛,像個小天使。”
“……”遲明鶴頓了頓,覺得有點膈應,“你真的沒事?”
蕭柚眨了眨眼:“沒啊。”
“那你正常點。”遲明鶴情緒不高。
蕭柚這會兒已經完全把遲明鶴當成了季明,即便聽到這句話,落到她耳中不過是一句來自兒子的撒嬌,更可愛了,蕭柚忍不住的笑了起來。
遲明鶴:“……”
蕭柚脣角彎着,還要說什麼,突然瞧見了遲明鶴手上的擦傷。她整個人表情都變了,驚恐心疼懊悔,如視珍寶般捧起遲明鶴的手。
“你手怎麼傷的這麼嚴重,而且爲什麼不處理一下!”
遲明鶴沒注意:“小傷。”
“嗚嗚嗚疼不疼啊,等着麻——我、我給你貼個創口貼。”蕭柚說完噠噠噠跑出門,兩分鐘後又噠噠噠的拿着自己的鑽石手提包回到屋子裡。
兩分鐘間隔,再度見面時,蕭柚的自我催眠已經失效。
眼前那人又成了自己愛豆的對家遲明鶴,原本風華絕代的畫卷成了灰濛濛陰沉沉的破壁,讓人提不起勁,而且想到剛纔自己說的話,蕭柚不得不硬着頭皮繼續給遲明鶴貼創口貼。
她面色慘淡,從包裡拿便攜酒精和創口貼出來。
試探着拿酒精擦了擦遲明鶴的手,遲明鶴的手掌大,骨骼分明,手指修長手心帶着熱度。蕭柚有點緊張,顫着手擡擡胳膊,擦那道紅痕。
細白冰涼的指尖觸碰皮膚的時候,遲明鶴微微擡了下眉。
他盯了會兒蕭柚,問道:“這會兒怎麼又矜持起來了?”
蕭柚垂着眼假裝聽不懂:“我不是一直就這樣嗎。”
遲明鶴說:“剛剛好像不是。”
蕭柚擡手揮了揮空氣,方便手背上酒精蒸發。
“我剛剛也這樣。”
遲明鶴別開臉:“你剛剛一直誇我。”
蕭柚真是服了。你是小學生麼非得和我爭個是不是,果然自家愛豆比你好一萬倍。
她敢想不敢說,內心罵了兩句後,擡起頭硬是擠出一句誇讚:“你……太棒了,擦酒精時候都沒喊疼呢。”
遲明鶴懶懶散散的坐着,手擱在沙發上,片刻後笑了笑,帶着夏天特有的乾燥味。
“感謝你百忙之中敷衍我。”他說着頓了下,視線微微向下,瞥到了蕭柚的手提包上,笑容逐漸消失,頓了好幾秒後,他慢慢補充,“我的……小嬌妻。”
“……”
蕭柚準備丟創口貼的手停在半空,整個人石化。
遲明鶴剛剛說了什麼?
小嬌妻?
是自己聽錯了嗎?
她有點僵硬的低下頭,順着遲明鶴的視線看,很快,發現自己的小包包躺在沙發上,包口滑落出一本白色的實體書,上面寫着——《天王的落跑小嬌妻》。
是她前幾天看的經驗書。
哈哈,她竟然把這種書放在包裡,還讓遲明鶴看到了!這也太丟人了吧。
蕭柚臉頰迅速的燒了起來,她拿起書,考慮了一秒這本書能不能直接把遲明鶴砸失憶——顯然不現實。
她連忙站起身,不等遲明鶴說什麼,直接跑出門,只留遲明鶴一人繼續茫然坐着。
窗外綻出一縷明亮的光,不知照到了哪。
屋內光線明亮。
遲明鶴又坐了會兒,想到今天的蕭柚,心中各種情緒逐漸發酵。
表面夫妻會不會這樣,他不知道。
但至少普通朋友間不會這樣——紅着臉,用軟綿的口氣撒嬌,帶着說不清的笑意,嘴裡彷彿含着糖,讓人受不了。
·
回到練習室,完成花絮拍攝。
蕭柚到角落給老太太打電話彙報了今天的事情,提了擦傷塗藥的事,沒提另一件事。
老太太問:“你有沒有問小明爲什麼推人啊。”
蕭柚完全沒問這事,但是結合以前看到過的遲明鶴黑料,她猜測着回答:“可能就是脾氣上來了,被擠着難受,不小心把人推倒了。”
老太太說:“但是好奇怪啊,那個他推的粉絲我以前都沒見過。”
蕭柚解釋:“他現在粉絲多,沒見過這些新粉絲很正常。”
“旁邊的我都見過。”老太太說,“我真的不敢相信小明會幹這樣的事情,不過小柚你比我懂網絡,你說的應該是對的。”
蕭柚被這麼一說,突然心虛。
她沒好意思說自己亂編的,把這件事記心上,等回到酒店便連忙上網查相關詞。
遲明鶴這件事鬧得挺大,各種信息交錯,好不容易纔在角落裡翻出一條看似是在場人員的澄清——
【鶴神雖然推人但是有內情!我在場,那個倒地的是黑子,那人原本想把旁邊粉絲推到鶴神身上,被鶴神發現了,情急之下推人的!】
【他是爲了保護粉絲才這麼幹的!手都劃傷出血了!】
【你們信信我啊!這個是今天接機的物證[機場車票.jpg]】
這條微博下面全是罵博主洗白的,而且遲明鶴受傷的事情沒公佈,大部分人完全不知道遲明鶴受傷,說博主瞎編也要有證據啊。
蕭柚知道那條傷口。傷口在虎口附近,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到,就連熱搜上那個視頻裡,也沒有拍到受傷那幕,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而這個博主說了出來。
蕭柚已經差不多信了這人說的話。
她有點怔然。
完全沒想到遲明鶴是爲了保護粉絲……遲明鶴的心腸這麼好嗎,如果是真的,那自己對遲明鶴的成見似乎太深了點。
蕭柚心裡起了波瀾。
時間還早,明天又正好是每週休假日。
蕭柚再次坐飛機回原家,看到原老太太后,有些難爲情的說了下午那個猜測是自己瞎編的,還把微博上可能性比較大的消息說給老太太聽。
老太太聽完眉目舒展:“我就說我們家小明不會幹推人這種事,原來是這樣,那真是太好了——對了你早上爲什麼不知道這事?”
蕭柚說:“遲明鶴他沒告訴我。”
老太太說:“小明就是害羞!”
蕭柚附和着點點頭。
“對了還有件事。”老太太從茶几抽屜掏出一個絲絨盒。
蕭柚問:“這是什麼?”
“你倆的婚戒!”
蕭柚:“……?”
“他爸媽還有段時間才能回來,雖然還沒辦婚禮,但是先把戒指戴上吧。”老太太把盒子塞給蕭柚,“是以前就定製好的,你什麼時候見到小明,就把戒指給他,讓他也戴上。”
蕭柚:“…………”
她完全忘了結婚以後還需要這種東西。
老太太好奇問:“小柚你怎麼不說話?”
“……”蕭柚乾笑,“哈哈,好,改天就給他。”
只是手上的盒子,真的太沉重了。
她的思緒,也太混亂了。
這個戒指,她到底要怎麼交給遲明鶴?不管用什麼姿勢給,都顯得好隆重啊……
蕭柚吐了口氣,自我催眠,表面夫妻罷了,遲明鶴一定能理解自己的。
兩天後,她將一枚戒指串成項鍊掛脖子上,還有一枚繼續放盒子裡,用不顯眼的包裝包起來。
節目錄完片段,人羣疏散。
蕭柚蹲在節目後臺角落裡,看遲明鶴身邊沒人跟着,便偷偷朝遲明鶴招招手,示意遲明鶴過來。
空氣凝固片刻。
遲明鶴神色平靜走到蕭柚跟前。
蕭柚立刻站起身將手中的燙手山芋塞給遲明鶴,如同做賊,湊近遲明鶴,小聲地說:“這是奶奶讓我給你的,她讓你戴上。”
兩人離得太近,熱氣順着側頸拂過,帶着一股女生特有的奶味。
遲明鶴心底軟了些。
他單手拿着盒子,眉眼稍稍垂着看蕭柚,安靜兩秒,聲音寡淡問道:“你用的什麼牌子香水?”
……
蕭柚:“……?”
這是正常人聊天的模式嗎?
此刻,蕭柚心中只剩四個字:有病,得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