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頓時安靜了下來。
差不多有半分鐘的時間,期間沒有人說話,似乎每個人都屏住了呼吸。整個屋子裡靜得出奇,蒼黃的燈光下,兩張飽經滄桑的臉,還有一張無奈而又不知所措的年輕面孔。就這樣僵持着,僵持了足足有半分鐘的時間。
顯然,王增海的這句話讓氛圍安靜了下來。他的臉如同燈光下被拉長的身影一樣,黑乎乎的,沒有一絲的表情的同時,看上去還那麼扭曲和猙獰。
王文見過父親發火時候的樣子,那種嚴厲和兇狠,他是見識過的。其實面對父親的嚴厲呵責,他倒不是多擔心,他最擔心的就是父親喝多酒後吵架,如果自己在場,沒有順從父親的意思,父親會先訓斥他一頓,情況不好的時候還可能動手,總之先會收拾他這個兒子。收拾完他之後,父親就會把矛頭轉向王文的母親,然後和王文的母親大吵一架,期間聽不進去任何話。王文記得小時候,和姐姐在一起打鬧的時候,把父親給惹煩了,結果父親拎起他的胳膊,就把他從屋裡丟到了外面的院子裡,最終他整個身子以拋物線的方式飛了出去,最後重重地摔在了地面上,當時就失去了直覺。
“我能高興得起來麼?萍萍那麼好的女孩,居然被這混賬小子給甩了,還隱瞞了我們這麼久,我真想一巴掌拍死他!”王增海說這話的時候,眼睛死死地盯着王文,那種威嚴,那種氣勢,讓王文看了不禁有些發毛。畢竟是軍人出身,他年輕的時候參過軍,在東北松花江那一片,駐守朝鮮的陣地上,一下子當了八年。
王文的身子骨之所以硬朗,主要就是小時候父親訓練他的結果。小時候,王文的家境特別窮,在村裡備受欺負,尤其是同齡的孩子,他們都欺負王文,看不起王文,也會和王文打架。王文的父親看不慣,所以小時候就開始訓練王文,後來小學畢業上了初中之後,他就離開老家直接搬到了學校裡的宿舍,高中和大學也是一樣,全都住在學校裡。從上初中開始,王增海就不再讓王文訓練了,讓王文開始認真學習。即便這樣,王文對武術的熱愛也絲毫沒有減退,高中三年比較忙碌,他把精力全都放在了學習上面。可大學就不同了,大學空閒的時間太多,充裕的很,爲此他就加入了武術協會。由於有一點底子,加上身子骨結實,和張亮過招的時候,能夠應付幾下子。他想,如果自己是個軟骨頭的話,張亮三拳兩腳就能把他給打倒。
“這不能怪孩子,你都沒問清楚原因,就把責任歸結在兒子身上。”王文的母親替兒子打圓場,不管是不是王文的原因,她都不希望聽到王增海說這樣的話。
“還用問原因麼?肯定是他把劉萍給甩了,然後被那個狐狸精給迷惑了,那個女的有什麼好?不就是長得俊一點,這麼冷的天還穿得那麼少,就知道賣俏,而且這毛病那毛病的,哪有劉萍好?”
王文冷冷一笑,他沒想到劉萍在自己的父母眼裡,尤其是父親眼裡,居然表現得那麼好。可是,就算劉萍對自己的父母好又能怎麼樣呢,還不是背叛了自己,和自己在一起的時間裡,悄然劈腿,再次和初戀男友相遇並交往起來,把他騙得團團轉。他無法接受自己的女人背叛自己,他寧願放手,否則,就算接受了,全當不知道,那內心得飽受多大的痛苦。這就如同出軌的婚姻,不管怎麼維持,怎麼挽救,結果都可能悲劇。如果男方出軌的話,情況還可能好一點,大度的女人可能考慮到家庭、孩子、婚姻等問題,容忍丈夫一次,並及時補救;可如果要是女方出軌的話,男人絕大多數都無法承受,誰願意戴綠帽子呢。所以說,不管誰背叛誰,結果都註定會杯具,就算女方容忍了丈夫一次,她內心裡的那道坎能夠邁過去麼?加上現在是開放社會,離婚的人越來越多,很多女人因爲丈夫有外遇出軌或者包養小三的問題,和丈夫徹底談崩,最終讓丈夫淨身出戶。
“爸,你說什麼呢,琳琳哪裡賣俏了,她向來都是這樣的,上班的時候也穿這樣的衣服。”
王增海不以爲然,“上班的時候也這樣?兩條腿套着黑色的襪子,大腿部位還特意留出一塊肉來?”
王文聽完哭笑不得,“這有什麼啊,這不是很正常嘛,在城市裡絕大多數女孩都愛這種打扮的,這不是賣俏,這是時尚,爸,你太保守了,思想太封建了。當初劉萍來的時候,不也穿了裙子,你怎麼沒說她啊。”
“穿裙子我不反對,可她打扮成這個樣子我就看不過去了,這像什麼,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經的女人。”
“爸,你說話能不能小聲點兒,琳琳都已經睡着了,要是把她給吵醒了,聽到你說的這些話,回去後肯定和我鬧矛盾。”
“孩子說得對,老王,當着孩子的面,你就別說這些了,說這些也沒什麼用了。我看咱們還是和孩子商量一下結婚的事吧,王文這次好不容易回來一趟,而且還把未來的兒媳婦給領回來了,只要琳琳不嫌棄咱們家窮,不嫌棄咱們的兒子,那何不成全他們呢?再說了,王文之所以和白琳琳在一塊,那也是因爲王文喜歡她,要是不喜歡她的話,能和她在一塊嘛。人家是城裡人,不嫌棄咱們是鄉下人已經不錯了,你這個老頭子還挑三揀四的,是不是喝昏頭腦了?”王文的母親數落了老頭子一頓,她不像王增海一樣,不管誰做她將來的兒媳婦,只要對王文好,無論孝順不孝順,她都支持。現在對她來說,王文是最重要的,她這下半輩子,準確地說是爲王文而活着,只要看到王文能夠過上幸福的生活,她死也無憾了。
母親的這番話,讓王文聽了很是感動,他覺得還是母親體貼懂他,不像老頭子那樣一根筋兒。
王增海深深地嘆了一口長氣,這口氣裡摻雜着無奈、惋惜和對王文的恨鐵不成鋼。“你給說說,你和劉萍爲什麼分了?給我說出一個理由來,要是說不出個道道,看我怎麼收拾你這個臭小子!”
“不合適唄,還能因爲什麼分了。爸,我和劉萍早就已經分了,你也別再惦記她了,我是你的親生兒子,劉萍什麼也不算,你怎麼老向着劉萍說話呢?再說了,琳琳哪裡比不上劉萍,至少我覺得比劉萍強多了。”王文並沒有向父母澄清事實,只是隨便找了個藉口敷衍了過去,他想要是說出真相的話,沒準能把老頭子氣死。
“對啊,王文說得對,咱們纔是一家人,你怎麼胳膊肘向外拐呢?”王文的母親也覺得老頭子有問題,總是揪着這個問題不放,有這個功夫跟王文好好商量下以後結婚的事多好。可這個老頭子偏偏爲這事耿耿於懷,都已經半夜了,還在喝酒。“王文好不容易回來一次,你就別在數落他了,他有他自己的選擇,你就別跟着瞎攙和了,孩子的事讓他自己做主吧,他想和誰在一塊就和誰在一塊,只要能夠給咱們娶個兒媳婦回來,然後生個孫子不就行了?”
王增海思考了一會,覺得這話有理,就沒再繼續質問兒子。他最關心的不是誰是她兒媳婦的問題,而是王文什麼時候結婚,什麼時候給他們填個孫子,這纔是他最關心的。於是,他再次倒了大半杯酒,喝了一口,隨後用菜壓了壓,問道:“你們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王文看了下母親,又把目光投向父親,不假思索地說道:“這次回來就打算跟你們商量下這事,我們打算先把婚訂了,定完婚再選個合適的日子把婚給結了,爸,你看這樣行嗎?”
“這還差不多,老大不小的了,也該結了,你看看咱們的鄰居王濤,他可和你一樣大,兒子都會跑了!”王增海提起這事來,就禁不住眼紅,年過半百的人了,最大的盼頭就是這個了。
“我不能和王濤比,他都沒上學,結婚早很正常,你是不知道,現在都流行晚婚晚育,結婚早,離婚也早!”
“胡說八道,什麼離婚,你這個混小子,怎麼越來越不正經了,再亂說我打斷你的腿!”王增海怒斥道,他覺得兒子這次回來好像變了許多,開始不學好了,先是甩了劉萍,又是想着離婚的,真不知道這混蛋玩意腦子裡想的是什麼。
王文正想和父親理論,忽然聽到西屋裡傳來他的手機鈴聲。這麼晚了誰會給老子打電話啊,真不會選時間!他急忙站起來,轉過身快速地去了西屋,從牀頭拿起手機一看,發現居然是陸薇打過來的。他的潛意識裡一陣驚慌,馬上就掛掉了陸薇的電話,並扭頭看了躺在牀上的白琳琳一眼,見白琳琳背對着他,沒有被驚醒後才徹底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