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日(1)守株待兔
很平靜的夜晚,宵禁政策似乎有了效果,大家都很乖,晚上沒有誰出去亂跑,每個人都在自己的小房間裡,除了半夜三個男生在走廊裡面喊了一嗓子說要去大便之外,沒有其他的人走出去過。
第一夜的平靜是自然而然的,畢竟此時此刻人人若驚弓之鳥,相互之間沒有任何的信任可言,誰也不想出頭當那個嫌疑犯。
不過你說宵禁之後誰最苦?
當然是侯明宇,早晨起來的時候我們在飯廳集合,清點了人數,確認昨天沒有任何人鬼鬼祟祟地半夜往出跑之後,大家纔想起侯明宇。
從昨天下午開始,大家似乎都把侯明宇給忘記了,我是要入洞房太高興了,其他人恐怕是被侯明宇嚇到了,選擇性地遺忘了他。
其實你要讓我說一句心裡話,侯明宇未必就是殺人犯,只不過是被人利用了。
我估計有這種想法的人不少,但此時此刻人性戰勝了一切,而人性中最根本的就是利己,不會有人先說出這個疑點,因爲很可能被別人當成是侯明宇的同夥。
尤其是我,他們幾次三番都說我是侯明宇的同夥,昨天侯明宇還綁架小愛來着,從任何層面上來說我對他都沒有任何的好感,當年他們做的畜生事兒現在報應在他們的頭上,我還真挺希望看到這些個禽獸都死在這裡。
但是我奇怪的是,其他人也把他給忘記了。
在早晨大家想起侯明宇的時候,急忙跑過去看他,結果沒等進屋就聞到一股尿騷味,幾個女孩子在門口掩住了口鼻,風月說,我們就不進去了。
說完也不管我們反對不反對,轉身領着幾個女生走了,小愛也不想進,跟着她們三個進了她們的房間。
宵禁政策只對晚上生效,白天我也不擔心她們四個會有什麼兇手突然行兇,畢竟無論從大鵬還是小不點的死亡上看,男人的嫌疑最大。
女人沒有那麼大的力氣可以把一個成年男人吊死,這一點是顯而易見的。
而且對於這幾個女生,要麼美麗大方,要麼溫柔婉約,要麼神秘兮兮,但怎麼看都不會是殺人兇手。反觀這幾個男生,一個個猥瑣頭頂,還有着無法回頭的過去,一個個看起來就是王八蛋,是殺人犯。
馬天成在門口看了一眼,然後說,你們自己解決吧。
說完轉身跟着侏儒就走了,頭也沒回。
我其實也不該進去,畢竟裡面的尿騷味真的很刺鼻,可是我這個人就是好奇心重,我不知道侯明宇死活,也不知道他到底這一夜滴水未進死還是沒死,跟着幾個學生走了進去。
二驢子跟小胖兒可能是擔心我的安全,在門口捂着鼻子看着我。
我走進去一看,侯明宇非常的狼狽,尿牀這件事兒就不說了,他由於昨天老罵人,還被人嘴裡塞上了一塊破布,就這塊破布一夜都沒有摘下來,唾液已經把破布浸透,侯明宇歪着頭,聽到我們的聲音猛然睜開眼,不停地支吾着。
小斌過去把破布摘下來,侯明宇突然哭了,嚎啕大哭。
他眼淚嘩嘩往下掉,然後一面哭一面喊道,你們是人麼?你們是人麼?你們……你們……
侯明宇哭得可憐,我看得去很開心。
幾個學生跟他畢竟是好友,平日裡玩得很好,或許是看到他就感受到自己的結局,每個人臉上都是不忍的神色,小斌說,要不是你鬼上身,我們也不能這麼對你。
金三胖插口說,要不是你是殺人嫌疑犯,我們也不能這麼捆着你。
侯明宇看了一眼金三胖,惡狠狠地看着,他說,你們誣陷我,你們虐待我,我要是能出去,我一定告你們,一定把你們都抓起來。
張大壯手中一直都拿着一塊饅頭,他遞了過去,塞進了侯明宇的嘴裡,侯明宇又把饅頭吐了出來,然後說,渴,渴,給我點水。
一夜加上一下午沒有喝水,誰也受不了,張大壯拿起了一旁的暖壺,自然是空的,他走出去敲了敲幾個女生的門,在裡面拿了一個暖壺出來,倒了一杯水給侯明宇。
侯明宇喝完了水,覺得沒有夠,又要了一杯。兩杯水下肚,人也有力氣了,侯明宇看着小斌,哀求道,求你了,放了我行不行。
小斌說,這我不敢做主啊。
侯明宇說,在這樣一天,我就得死在這裡,你們想要殺了我麼?
小斌想了想,然後說,我真不敢放了你,如果你真的是兇手,那麼……我們都有危險。
侯明宇說,我真的不是,真不是。
小斌說,這我說了不算,大家都覺得你有很大的嫌疑。
侯明宇太想逃脫了,他急忙說,不是死人了麼?我捆在這裡,不可能是我吧。兇手不是又殺人了麼?
我打了一個哆嗦,如遭電噬,本來站在隊伍最後看熱鬧,我一下就竄了過去,一把抓住了侯明宇的脖子,顫聲說,你怎麼知道死人了?你們誰告訴他的?
四周的男生都搖了搖頭,我看着小斌,然後說,是不是你昨天放他撒尿的時候說的?
小斌說,我沒說,我剛過來他就竄了起來,然後把我推了出去,我當時就摔倒在地上了。我還有時間高聲喊人就不錯了,我會跟他說這些?
我的異常舉動讓門口的二驢子跟小胖兒都跑了進來,他們兩個齊聲問我,怎麼了?
我指着侯明宇然後說,他知道小不點死了。
二驢子一愣,然後說,誰說的?
幾個男生挺害怕二驢子的,都搖了搖頭,我對小胖兒說,去問問女生,誰告訴他的。
小胖兒說,這麼要緊麼?
我說,侯明宇嫌疑這麼大,人人躲着他還來不及,不會有人跟他說那些閒話的,對吧。如果不是小斌昨天放他撒尿的時候說的,其他人躲開這個房間都來不及,會跟他說這些?那幾個女生去問問,快去。
小胖兒跑了出去,一會兒跟着幾個女生都回來了,小胖兒說,她們都說沒有。
我對風月說,昨天從槐樹回來,你們誰到他的房間來了?
風月說,我們當時跟幾個男生商量讓他們幫他上廁所來着,他們都不同意,我們三個也不想管,最後就都回去休息一會兒。你要說到他房間來,我記不太清了,如果來的話也是三個人一起來的。我一個人不敢。
思瑤說,對,我們都不敢。
我說,你們確定回來沒有跟他說過槐樹上死人了吧。
風月搖了搖頭說,我反正是沒有說。
我看了看四周,侯明宇這時候也傻了,愣愣地坐在那裡。
我對侯明宇說,你說吧,到底是誰告訴你的。
侯明宇搖了搖頭說,我不知道。
我咬着牙說,你知道,對吧。你還有個同夥在這裡。
侯明宇說,我真不知道誰說的,我就是在我的腦海裡面有這個影像,一個人吊死在樹上,對,就是這個影像。
我又衝了上去,手中的匕首逃出來放在他的脖子上,四周一片驚呼聲,沒有一個敢動,二驢子喊道,你怎麼了?別衝動,別衝動。
我對侯明宇說,你趕快說出來是誰,否則我真殺了你。
侯明宇非常害怕,他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我,然後帶着哭腔說,我真不知道。
二驢子慢慢走過來說,兄弟,別衝動,殺了他不值得。到底怎麼了。
我又看了看其他人,每個人都很驚恐,我說,他還有同夥。他的同夥爲了幫他洗脫嫌疑,所以殺了小不點。之前不是一直覺得小不點的死沒有道理麼?這就是原因。
小胖兒走過來,握住了我的手腕,我緩緩地放下了匕首,然後小胖兒猛然給了侯明宇一拳,侯明宇被打在牀上,小胖兒瘋了一樣不停地打他的頭。
這一下該我拉架了,我把小胖兒拉開,小胖兒已經淚流滿面,他說,你就爲了洗脫嫌疑,就殺了我兄弟?
侯明宇本來就沒吃沒喝,身體虛弱得狠,捱了這頓胖揍之後,他一翻白眼,暈死過去。
我也不知道侯明宇到底是真是假,其他人不明所以,也不敢上前,我把小胖兒拉開,風月看了看侯明宇,又看了看我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我說,我說得很清楚,侯明宇在這裡捆着,不可能知道小不點吊死的消息。對吧,除非有人告訴他。昨天顯然是你們從村莊裡回來之後,又有人進了侯明宇的房間,對他說了這些,然後放了他。爲什麼要說這些?因爲那個人就是侯明宇的同夥,他是在幫侯明宇洗脫嫌疑。
風月說,可是侯明宇昨天不是被人灌迷幻劑了麼?其實我想了想,覺得他也是受害者,今天還打算找個合適的時間商量把他放出來呢。
這也是我之前的想法,我估計大部分人都有這個想法。
但,這恰恰是那個同夥想要我們如此去想。
一方面村莊死人,侯明宇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另一方面他又被人下藥,成爲了受害者,這雙重保障都是爲了幫侯明宇洗白,讓我們把他放出來。
我沒有說話,而是一直都看着風月,風月躲閃了一下我的目光,低聲說,我想錯了。
我點了點頭,對其他的幾個男學生說,我們之中還藏着侯明宇的一個同夥,這個同夥就是打算讓我們把他放出來,想法無外乎有三種,第一是怕侯明宇頂不住把他咬出來,第二種是感情很深,不忍心看他受苦。第三種……那就是他可能有一個大的屠殺計劃,人手不夠。
我慢慢地說着這句話,然後不停地看着所有人的表情,每一個人的表情都無懈可擊,或者恍然大悟或者驚恐萬分。
很顯然,這個同夥可以一直隱藏在這裡,絕對不是侯明宇與愛丫這種泛泛之輩。想來侯明宇這種蠢貨,對方爲了讓他安心,把這麼重要的消息透露給他,把自己的計劃告訴他,結果他分分鐘就說露了嘴。
也幸好他說露了嘴,否則我們今天真的可能會把他放開,那麼我們無異於給那個殺手一個強大的助力,一個可以殺光我們所有人的助力。
這個躲藏在黑影中的人,這個殺死了小不點的人,他纔是真正的幕後主使,也是真正的殺手。
我覺得有些冷,這個人就隱藏在我們的四周,他正在冷酷地實施着自己的計劃。
但,我對他一無所知。
這個人就好像是一隻巨大的蜘蛛,而我們是蛛網上的小蟲,我們通過蛛網的震動知道他就在我們的四周,伺機捕食我們。
可我們就是不知道他何時何地會把我們吞入血盆大口。
風月開口說,那我們怎麼辦?
我說,其實很簡單,只要等侯明宇醒過來,我們開始拷問他,用盡方法拷問他,這樣的人肯定有弱點,一定有突破口,只要他鬆口了,那麼到底是誰在背後打算殺光我們,也就一清二楚了。不過現在,大家還是退出去吧,這裡面的味道實在是……我是受不了了。大家約好了,中午十二點,吃過午飯,一起過來審問侯明宇。我就不信一下午,我還搞不定他。
這屋裡的味道實在是刺鼻,大家退潮一般退了出去,我在走廊說,我們四個先去山洞那面看一看,既然能接收錄像了,那麼每天都去記錄一下,看看有沒有救援人員。中午吃飯之前我會回來,反正一時半會兒他也醒不了。
其他人都點了點頭,我們四個走出去,小胖兒低聲說,這時候真的要離開旅店?會不會有什麼意外?
我對二驢子說,昨天的梯子呢?
二驢子說,在那面,幹什麼?我老覺得事情不對,侯明宇不會讓人殺人滅口了吧。
我說,當然會有意外,侯明宇稀裡糊塗的我們未必能審問出什麼來,但此時此刻他是一個誘餌,他對面的房間不是空着麼?我們從梯子上去,躲在房間裡,就等着有人去殺人滅口呢。
我們四個對視了一眼,憋着笑,轉角找到了梯子,埋藏在侯明宇對面的房間,輪流從木板的小縫中窺探侯明宇那屋。
只等着幕後主使的自投羅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