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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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星洲猶如溺水。
那姑娘蜷縮在秦渡的懷裡, 秦渡心疼得都快死了。那個女孩子如同被世界拔去翅膀的候鳥,發著抖瑟縮在巨人的胸口。
他把許星洲抱到自己牀上,點亮了牀頭的燈。
許星洲哭得滿臉通紅,抱著自己的膝蓋,似乎還在爲打擾秦渡睡覺羞愧不已, 秦渡從牀頭抽了紙巾。
許星洲發著抖道:「我、我自己擦……」
秦渡又抽了兩張, 欺身上去,危險地眯起了眼睛。
「我……」許星洲卑微而顫抖地說:「師、師兄我自己擦……」
秦渡不容抗拒地給許星洲擦了滿臉的淚水,她哭得太厲害了, 鼻水都流了出來, 狼狽不堪。
許星洲捂著臉不讓他看, 另一手哆哆嗦嗦地去搶秦渡的紙巾,秦渡說:「別動。」
哭成這樣的許星洲絕稱不上好看。
不僅不好看, 甚至十分狼狽,她哭的眼睛都腫了, 鼻尖通紅, 鼻涕一抽一抽的, 不住地推著秦渡讓他不要看。
秦渡心裡,猶如被鈍刀割了一般。
「別動。」秦渡沙啞道:「——師兄給你擦。」
然後秦渡用紙巾笨拙地擦拭她的眼角和鼻尖,許星洲推又推不過, 睜著哭得像小饅頭一樣的的眼睛看著他, 卻奇蹟般地不再發抖。
秦渡心酸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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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晨, 鬧鐘還沒響起來, 秦渡倒是先醒了。
外頭似乎要下雨了, 大約是早晨六點半的模樣,昏暗的光線落在許星洲茸茸的髮絲之間,女孩子額頭上貼了創可貼,昨天晚上秦渡處理得有點笨,一面創可貼的膠貼在了她的頭髮上,今天估計要撕下來重貼。
許星洲身上有種柔柔軟軟的女孩香氣,溫香暖玉的,全身心地抱著秦渡——大約是嫌抱著秦渡睡比較熱,她沒蓋被子,連帶著秦渡都不允許蓋,就依偎在秦渡的懷裡。
天光昏昏,光線曖昧得不像話,別說牀鋪,連鼻尖的味道都叛變了老秦。
世界都這樣了,這要是沒點那什麼簡直不是男人——秦渡口乾舌燥,忍不住伸手攬住了許星洲。
那姑娘仍在睡,秦渡攬著她的腰,迷戀地親吻小師妹的髮絲。
花瓶中的月季別開了臉。
秦渡動情地扣住了許星洲的腰。那女孩一把小細腰纖細又柔韌,盈盈一握,骨肉勻停,他甚至故意在許星洲腰上粗魯揉捏。
「小混蛋……」秦渡吻著她,沙啞道:「連夜襲都學會了,師兄該怎麼罰你?」
許星洲翻了個身,嘀咕了一聲,迷迷糊糊地抱住了秦渡的脖子,那瞬間秦渡腦子都炸了,簡直想把這姑娘活活拆開吞下去。
——這他媽簡直是個劫難,秦渡想,他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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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渡終於衝完澡出來,以毛巾擦著自己的頭髮,身後浴室一股難言的味道。
許星洲還迷迷糊糊地睡在秦渡的牀上,沒抱著秦渡——這位秦師兄把小師妹揭下來之後,還盡責地團了一軲轆被子塞在了她的懷裡。
早上七點十五,秦渡把廁所燈關了。
這種同居真的要人命,秦渡想,然後接著許星洲朝被子上滾了滾,彷彿在試探那到底是不是個人。
秦渡:「……」
接著許星洲大概發現了那團被子超乎尋常的柔軟,明白自己被一團被子糊弄了,她肩膀發抖,鼻尖幾乎是馬上就紅了——秦渡心想這不是要人命嗎,他還沒走去,許星洲就害怕地睜開了眼睛。
秦渡:「……」
這到底是什麼魔鬼,秦渡舉白旗投降:「師兄起牀洗了個澡,沒走。」
許星洲這才迷迷糊糊地點了點頭,睡了回去……
秦渡坐在牀邊,他剛洗完頭,鼻尖還往下滴著水,俯下身以眼皮試了試許星洲的體溫。
——沒發燒。
秦渡親暱地問:「早飯想吃什麼?」
許星洲鼻尖還紅紅的,像個哭著睡著的小哭包,秦渡想起他昨天晚上把許星洲抱到牀上時,那個哭得發抖的女孩子居然漸漸平靜了下來。
「想……」許星洲糯糯地開口:「想吃南食的鮮肉生煎。」
秦渡:「……」
「別的地方的不行嗎?」秦渡憋悶地問:「一定得南食?」
許星洲顯然還沒太睡醒,嗯了一聲,又認真地點了點頭。
秦渡:「……」
秦渡,學生會主席,本地地頭蛇——這位入學三年沒住過一天宿舍,沒吃過學校的一頓餐廳的,蜜罐裡泡大的,上證上市公司集團的獨子,頓時陷入了深深的迷惘之中……
許星洲好像確實喜歡吃南食的早飯,之前看譚瑞瑞吃早餐的時候好像經常和她偶遇,每次還要發朋友圈,將自己對自己的副部的寵愛廣而告之。
譚瑞瑞,呵呵。
秦渡心裡記仇,然後伸手摸了摸罪魁禍首的腦袋。
秦渡道:「你自己在家裡乖乖的,行嗎?」
許星洲乖乖地、認真地點了點頭。
然後秦渡走出臥室,拿出手機,把電話打給了自己師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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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博迷茫的聲音在話筒裡響起。
「師兄?」張博茫然道:「這麼早,怎麼回事?我給你的結果有問題嗎?沒問題的話我直接給吳老師看了。」
秦渡以舌尖抵了抵牙牀,沉默了一會兒。
然後秦渡難以啓齒地開口:「這個先一放,師弟,南區食堂能刷一卡通嗎。」
張博:「……」
「你去吃南區幹嘛?」張博茫然道:「那不是在學校淪陷至此的情況下都是最垃圾的一個餐廳?上次我吃一樓的拍黃瓜,他們居然把醬油當醋,吃得我那叫一個猛男落淚——師兄聽我一句勸,你還是在外頭帶吧。」
秦渡發動了車,說:「不行,就說能不能用一卡通吧。」
張博試探地問:「你是真心話大冒險輸了吧?」
秦渡說:「磨人精要吃,師兄栽了。」
張博:「……」
張博似乎忍了一肚子的吐槽……
「不是南區還不行,」秦渡開車時不便打電話,嘴角上揚地開了免提:「非得要那裡的生煎,折騰人得很。師兄還沒去過,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嗎?」
張博沉默了許久,由衷道:「沒有,您去吧,一卡通ojbk。」
在妄想中被奴役的秦渡此時稱得上春風得意:「謝了,師弟。」
然後秦渡又想了想,得意地回答了張博一開始的問題:「你兩個問題的運算過程錯了一堆,下午提頭來見。」
張博那頭立時傳來一聲慘叫。
秦渡春風得意馬蹄疾,利用完了師弟,連慘叫聲都不聽完,嘚瑟著把電話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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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星洲醒來時,秦渡已經買完了早飯,並且已經晨練回來了。
外頭彷彿要下雨,清晨小區裡瀰漫著詩一般的霧氣。
秦渡就這麼在霧裡跑了步,身上套了個寬鬆籃球背心,頭上紮了個運動頭帶,英俊面容上都是汗水,並以毛巾擦著汗。許星洲赤腳下了樓,茫然地看著餐廳桌上那一小盒,熟悉的生煎。
許星洲:「……」
許星洲說:「……這該不會是我們那邊那個食堂的……」
「對,」秦渡痛快道:「就是那個南區食堂的。」
許星洲心裡簡直爆炸,心想爲什麼來了這裡還要吃這個鬼東西,這玩意在宿舍折磨她還折磨得不夠居然跑到秦渡家裡來了!誰想吃啊!你自己吃去吧!
秦渡接著卻道:「……你不是和師兄說想吃嗎?」
許星洲:「……誒?」
秦渡嘚瑟地哼了一聲,彷彿在問「師兄疼不疼你」——接著,許星洲意識到,秦渡是爲了她專門跑去南區買的。
天才如他,並不知道南區的生煎實在不算多好吃,可能他連去買早飯都是頭一次,從這裡去F大的距離並不短,秦渡卻硬是一路開車跑了大老遠,就去買了個她『可能喜歡吃』的早飯。
許星洲想了一會兒,笑了起來,對他說:「謝謝師兄。」
然後許星洲坐在了桌子旁邊,秦渡給她倒了杯橙汁,又遙遙靠在了牆上。
「師兄——」
「許星洲——」
兩個人幾乎同時開口,許星洲心情又算不錯,笑眯眯地看著秦渡。
秦渡看著許星洲暖暖的眉眼,想起自己早上的屈辱,突然覺得極爲不平衡……
「你昨天晚上,」秦渡漫不經心地說:「睡覺抱人太緊了,我差點被你勒死。」
許星洲臉紅了:「……我忍不住……」
秦渡眯起眼睛道:「控制不住夜襲師兄是吧?這是流氓罪了你知道嗎,許星洲是不是晚上沒有師兄抱著就睡不著覺?這麼依賴師兄就搬到主臥——」
許星洲羞恥地開口道:「……我不要搬主臥。你那邊的浴、浴室裡有怪怪的味道。」
秦渡:「……」
許星洲說:「特別嗆,又有點苦苦的,我總覺得在哪聞過。」
秦渡張了張嘴:「……」
許星洲不安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問道:「師兄,以防萬一問一個問題,你是不是在裡面打……」
「打個屁,」秦渡冷冷道:「你懂男人嗎,還打?」
許星洲十分憋悶:「可是——」
秦渡冷漠地擡頭。
「——吃你的早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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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秦渡盯著許星洲把藥吃了下去,找了一臺他以前用的手機,讓許星洲先用這個聯繫他。
儘管同居,秦渡還是沒給許星洲留鑰匙,但是給她留了一堆遊戲和雜書,總算是個消遣——他不敢把鑰匙留給她,怕許星洲跑了。
儘管許星洲除了夜裡的那點崩潰,看上去都極爲正常。她吃了藥後甚至非常配合地躺在沙發上,抱著秦渡大二時選修的複變函數催眠自己,一副配合治療到佛系的模樣,秦渡走時她還安詳地對他擺了擺手。
可是秦渡離開的時候,還是反鎖了門。
他不想把許星洲關在家裡,可許星洲有崩潰的前科。
秦渡臨走時把廚房也鎖了,只開放了有限的幾個能讓她開心一些的、被他收走了尖銳物品的地方。
秦渡到了F大,去許星洲宿舍樓下拿了李青青打包好的行李,他背著許星洲粉紅色的電腦包,就迎面撞上了譚瑞瑞。
譚瑞瑞估計連想都沒想過會在這裡見到秦渡,嚇了一跳:「……秦渡?你來這裡給誰搬宿舍?」
秦渡:「星洲。」
譚瑞瑞猶豫著問他:「我家星洲現在怎麼樣了?沒事吧?」
秦渡眯起眼睛:「你家?你再說一遍誰是你家的?」
譚瑞瑞:「……」
譚瑞瑞太他媽害怕秦渡記仇了……
上次放走許星洲去和高中同學吃飯,秦渡一個星期給她派了三個ppt,組織了兩場會議,還派主席團跟她磨了半天宿舍文化節的細節——而宿舍文化節是下學期的活動。
更可怕的是他還莫名地掐準了譚瑞瑞專業瀆e作業的時間,譚瑞瑞終於在痛苦中明白了雙重Deadline的滋味……
譚瑞瑞斬釘截鐵:「你家的,我爲我的莽撞自罰三杯。」
秦渡的心情,似乎終於好了些……
「不是,」秦渡慢條斯理道:「——是我老秦家的。」
譚瑞瑞:「……」
譚瑞瑞心裡腹誹了十句你這個老狗比,說你家還蹬鼻子上臉了,還你老秦家呢,你以爲許星洲會放棄自己的人生去跟你當豪門太太嗎!
不!可!能!
……但是譚瑞瑞敢想不敢說,只得目送著秦渡把許星洲的小熊都綁架了,連著她的電腦包和小拉桿箱一起,五花大綁地塞進了他的奧迪後備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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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渡心情不錯,在夾著自己演算的結果去導師辦公室前,他的手機微微一震。
他拿出來看了看,是於典海發來的微信。
「秦先生,患者今天怎麼樣?」
——那是許星洲目前的的主治。
秦渡看著屏幕上那句話,想了想道:「她情緒還可以,吃了藥,現在已經睡著了。我在學校,在外面最多逗留兩個小時吧,然後就回家,不會出事。」
於典海說:「那就好。」
秦渡不理解他爲什麼這麼說,靠在人來人往的西輔樓樓道中,發出了一個問號。
「秦先生,您的主意如果有任何改變,」於典海又說:「……歡迎,隨時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