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刺殺

少年青澀的身體還未長成,看上去跟春日裡脆弱的柳枝一樣,帶着生機,也帶着誘惑。

他眉梢眼角都是羞意,蘇子安倒是不知道,這孩子這麼喜歡自己。

他一步一步地朝着蘇子安的牀榻上走,好在不脫衣服了,身上穿着淡薄的褻衣褻褲,看上去體態修長,頗有一番別的韻味兒。

蘇子安拍了拍身側的牀榻,哽了一下,面上含笑,道:“來,這邊來。”

少年坐在了她的身旁。

蘇子安轉頭,又拿出一套被子來,遞給他,說:“好的,你就睡這裡。”

少年:“???”

他艱難地嚥了一口口水:“姑娘……不那個嗎?”

他都已經做好準備了,結果蘇子安不碰他嗎?

想起來之前二花姑娘對他的吩咐,再結合平日裡那些個哥哥們說的話,少年眉眼間有幾分失落。

死去的豔秋曾磕着瓜子兒同他自嘲地說:“姑娘養着我們這羣人,就當是鬧着玩的,想要就要,想丟掉就丟掉。”他拿着那瑩潤的指點着自己的心窩子,說,“可說到底我們也是人,不是金絲雀。”

然後爲了追求自己的豔秋就公然給姑娘戴了綠帽子。

再然後豔秋就死了。

少年不想得過且過,他喜歡姑娘,喜歡這個天資卓越、年紀輕輕的造紙師。

蘇子安聽到這話,身子僵硬了下。她眉間有幾分薄怒,將被子塞到少年的手上,面上帶着堪稱慈祥的笑容:“少年崽,別說了,睡吧。”

少年用期待愛情的目光望着她。

蘇子安回以的,是長輩看向不懂事的後輩的眼神。

她覺得面前這個少年的年紀好小好小,這種年紀,不該想着這種事。

然後裹着自己的被子,連抱着人取暖的心思都沒了,轉過頭去想要入睡。

身後的少年緊緊地攥着手中的錦被,咬着脣,倒是沒有再說話。他盯着蘇子安翻過去的後背,也不知道在想什麼,有些生着悶氣,劈頭蓋臉地把自己緊緊地捂住。

寂靜。

只有燭火噼裡啪啦燃燒的細微聲音。

屋子裡的暖爐裡,嫋嫋的薰香霧氣騰騰昇起,多了幾分妖嬈。

蘇子安快要睡着了。

可是,後背突然被磨蹭了好幾下,像是小獸在親暱地蹭着,撓的人癢癢的。

她聲音含糊:“你……又在做什麼……”

少年將頭深深地埋進蘇子安的脖頸處,聲音裡含了幾分委屈,像是小獸:“姑娘,我喜歡你。”

“哦。”

這回答太過淺淡,似乎惹了他不高興,細密的齒摩挲在蘇子安光滑的頸子上,輕輕地咬了下去:“我是你的男寵。”

“嗯。”

少年的雙臂環繞着她,緊緊地,用力很大,兩個人貼合的密不透風。

蘇子安偏過頭,青絲散亂,看見了他一雙水潤的黑眸子,委委屈屈地望着她。

跟兔子一樣,紅紅的。

他說:“我喜歡你。”

眼神很認真,看不出是在說笑。

蘇子安伸出手,撓了撓他的頭髮,靜默。

她有很多年沒聽過喜歡這個詞語了。

更準確的說,是很多年沒再信任過這種簡單的詞語了。

面容顯得略有些孤寂,她說:“睡覺。”

蘇子安想了一下,沒把後面的話繼續說出來。其實她還想說,再這樣下去,就從這裡滾出去。

但是這樣的狠話,貌似對一個不過十三四歲的少年郎來講,太過狠毒了一些。

蘇子安捫心自問,她是做不到的。

想到這裡就有些苦惱,騰地一下轉過身去,語氣生硬了幾分:“睡覺!”

原本讓二花找一個人來,是因爲她覺得冷。蘇子安天生體性偏寒,就算有暖爐,也會在半夜裡迷迷糊糊驚醒,然後大喊一聲冷。後來她聰明瞭很多,從男寵裡挑出一個抱着,只抱,什麼都不做,這樣會暖和很多。

她很有些疲倦,漸漸地闔上了眸子。

少年喋喋不休:“姑娘,別人都說你心狠,我卻不這麼覺得。自打我見到姑娘的第一眼起,就覺得你是個溫柔的人。”

“……”

溫柔的讓他這個十三四歲的孩子來當男寵麼?

少年眼力很好,分明是看見了蘇子安的耳朵動了一下,受到了極大的鼓舞。他把自己包裹在另一個被子裡,繼續開口,說:“姑娘或許還不知道我是什麼人吧,那好呀,等到姑娘喜歡上我了,我再和姑娘說我是誰。”

“……”

聒噪。

蘇子安拿着被子捂住了耳朵,不想聽。

但她卻沒有強制性地讓這個少年停下,也沒有出聲呵斥。

假裝自己睡着了一樣。

“姑娘真的很厲害,年紀輕輕就成爲了造紙師,還有了自己的府邸。”少年眼裡幾乎冒出星星了,聲音帶有幾分稚氣,“我也想有朝一日成爲像姑娘一樣的人……”

別的不說,單論這個少年的催眠能力,算的上是一流。

蘇子安頭漸漸垂了下來,呼吸逐漸平穩,慢慢地沒了聲息。

少年依舊在不斷說話,喋喋不休,很有活力。

悄然地,蘇子安的脣角彎了一下,她覺得今晚自己應該能做一個好夢。

卻不知道,在她再無聲息之後,方纔那面容天真的少年一下子變了神色,小鹿一樣靈動的眸子忽然染上了幾分冷意。他嘴上還在緩緩地說着一些俏皮的話,脣角越咧越大,手卻朝着自己的褻衣裡面摸去,掏出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來。那把匕首十分單薄,與紙無異,緊緊地貼在肌膚上,看不出絲毫的一樣。

少年輕輕地喊了一聲:“姑娘?”

沒有迴應。

藉着燭火,他看清了蘇子安酣睡時候的模樣。脣角彎彎,看上去分外甜美。

少年心思恍惚了一瞬,但也僅僅只有一瞬間。

他咬着牙,雙手握緊那把匕首,動作很是迅速,朝着蘇子安那裸露出來的、看起來不堪一擊的脖頸就惡狠狠地刺下去——

噗嗤。

只聽見匕首入肉的聲音,沉悶,又讓人窒息。

幾乎是同一時刻,在偏遠的小院裡,俯身喂着黃狗的明與,驀地睜圓了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