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先生改以光輝籠罩了李故城。
衛零留心看去,果然視線、感知、聲音都被隔絕。
他先前對尊先生的實力抱有懷疑,此刻疑心漸漸消了,開始琢磨起對方的真實身份。
光輝籠罩下,陳洛陽扮做的“尊先生”靜靜看着李故城。
李故城深呼吸一下,然後試探着說道:“人皇陛下,曾經留下五枚符詔,以金、木、水、火、土五行排列,其中一枚,應該是在古神教陳洛陽手裡。
雖然消息還沒有徹底傳開,但現在紅塵間隱隱有傳聞,此人乃至尊弟子……”
陳洛陽淡淡說道:“不錯,他手上的符詔,是‘黃土’。”
李故城對於神通廣大的尊先生知道此事,並不很意外,只是他不知道方纔衛零所言的具體內容。
他聲音越發謹慎:“除了陳洛陽手上的‘黃土符詔’外,晚輩還聽過一個傳聞,‘白金符詔’,似在蠻荒……”
小李王爺一邊說着,一邊小心翼翼觀察對面尊先生的動靜。
見尊先生這次沒有開口,安靜聽着,小李王爺暗中鬆一口氣。
看來有關白金符詔的消息,尊先生像是並不知情。
方纔衛零提供的消息線索,應該也同白金符詔無關。
自己這條線索,應該可以讓尊先生滿意。
依照尊先生的習慣,自然也會給予他李故城渴求的酬勞。
是以李故城言道:“這是晚輩昔日聽父皇偶然提及的一點消息,人皇所遺的白金符詔,該落在蠻荒那位族王手中。”
他面前光輝籠罩下,看不清面目的尊先生點點頭:“有勞小友,接下來也請小友繼續幫忙留心有關人皇的一切。”
“前輩放心,晚輩自當竭盡全力。”李故城連忙答道。
陳洛陽扮做的“尊先生”輕描淡寫的說道:“小友給了我一條有用的消息,我當有所回報。
小友眼下着急尋人,不妨往雍月山脈一行,或可有收穫。”
“……謝過前輩!”李故城長長出了一口氣。
面前這位尊先生,果然急人所急,每次所給出的酬勞,都是自己當前最需要的東西。
正是因爲如此,這“樹屋”才讓人難以割捨。
至於尊先生如何神通廣大到彷彿全知全能,李故城眼下已經不追究,習以爲常。
他現在更多是在考慮,尊先生言下所指之人,沒有說明是西秦大帝李策,還是那個姓冷的副將。
會是哪個呢?
李故城雖然心裡犯嘀咕,但眼下不好追問,只能等回去後,親自往雍月山脈跑一趟。
他此刻也同苦海的圓癲一樣,心中好奇人怎麼會跑到雍月山脈去了。
不過,小李王爺此刻對尊先生所言,倒信了大半。
過往經驗證明,尊先生在支付報酬這方面,從來不叫人失望。
扮做“尊先生”的陳洛陽,收回籠罩在李故城身上的光輝。
就算李故城沒有提供給他有用的訊息,他也仍然會把冷寂在雍月山脈的事情告訴對方。
陳某人可從來沒打算白白便宜苦海一脈。
去尋冷寂的勢力越多,水越混,才越有助於他接下來的安排。
倒是李故城有關白金符詔的下落線索,讓陳洛陽眼前微微一亮。
他要李故城、衛零他們打聽人皇下落,並非單純心血來潮。
當初在神州浩土,得到黃土符詔的時候,他還只是擔心拋下符詔的天佛是否別有用心。
但等他得到青木符詔,並來到紅塵界,查閱紅塵古神教總教內的一些資料典籍後,發現一個問題。
人皇的歷史,已經在數千年前終止。
而在這數年前時間裡,有關這幾枚人皇符詔的記載極爲稀少。
並且不同符詔現世,往往在不同的歷史時代,只偶爾驚鴻一現。
以至於大家對幾枚符詔具體的功用,都不甚瞭解。
不同記載之間的時間間隔,最少也在百年以上。
可現如今,黃土、青木已經都到了他陳洛陽手裡。
在聽聞東周女皇自稱有一枚黑水符詔後,陳洛陽便感覺,這當中應該不止巧合那麼簡單。
現在聽李故城所言,白金符詔其實也已經現世,落在蠻荒族王手裡。
更讓陳洛陽感覺不尋常。
天佛於最近將黃土符詔送回紅塵界,是否也另有打算呢?
陳洛陽心中沉思。
關於當年人皇的結局,雖然如今紅塵的共識,基本是人皇已經隕落,但圍繞這結局的謎團仍然太多。
都說人皇隕落,又有誰知道這其中有幾分是因爲紅塵換了新主人的緣故呢?
陳洛陽自己心中琢磨的同時,面上則扮做“尊先生”,視線轉而看向姬重。
姬重輕輕低首。
他不是初次來“樹屋”了,但此刻的感受,同之前來這裡,截然不同。
宮中長老安排他跟隨申屠井然等人,一起去爲養傷的坤地長老聶冠和守關護法。
但隨着時間的推移,敏感的姬重卻隱隱感覺,情況似乎有些不對。
別人如何且不談,但申屠井然卻彷彿有些古怪。
說好聽些,申屠井然不是在爲聶長老守關護法,倒更像是在保護他姬重。
說難聽些,對方隱隱然是在監視他。
這讓姬重少有的感到不安。
他一向淡泊,無爭無求,隨遇而安。
但身邊同門的古怪之處,讓他難免聯想起自身的特異之處。
自年幼時,他心底總是響起一些莫名難懂的聲音,彷彿在他耳邊低語。
當初,他以爲是自己的幻覺。
可隨着年紀漸漸增長,那奇妙聲音響動的越來越頻繁,也越來越清晰。
最初一年半載纔會響起一回,然後漸漸每隔兩三月便會響起,發展到後來每月都有。
尤其是進入今年後,越發頻繁。
到了近日以來,幾乎三五天就會有一次。
姬重素來淡漠,對生死得失都看得很淡。
可在這件事情上,卻讓他莫名的在意。
他不確定是因爲未知的神秘讓他如此介意,還是因爲這聲音本身有蠱惑人心的詭異力量。
但在發現同門舉止古怪的時候,姬重確定,自己並不是疑心生暗鬼。
上次來“樹屋”時,眼前這位尊先生也曾經點破他暗懷特異之處,爲自己這猜想做了佐證。
因爲這個原因,姬重此前少有的主動起來,也試圖去查訪打探一下魔尊的消息,可惜他很快發現,自己的行動,似乎受到先天宮侷限。
而今日來了“樹屋”,尊先生卻又把任務換了,不再關心魔尊,改爲關心人皇。
姬重心中,少有的出現幾分挫敗感。
心有所求,自然便很難在靜如止水。
不過他爲人淡泊豁達,心情很快又平靜下來。
迎着尊先生的視線,姬重輕輕搖頭:“晚輩難堪大用,能接觸的人和事都很有限,沒有什麼收穫提供給前輩,還請前輩見諒。”
“無妨,有關人皇之事,今天是我第一次提出,小友沒有準備,實屬平常,只是請小友接下來多幫我留心便是。”尊先生語氣溫和如故,不見情緒變化。
姬重點頭:“晚輩盡力而爲。”
話雖如此說,但想到自己眼下在先天宮中詭異的處境,他又不禁微微茫然。
另一邊,尊先生則看向“梧桐”。
“梧桐”連忙答道:“也請前輩寬限晚輩一些時間,晚輩定竭力尋找。”
衛零在一旁冷眼旁觀,發現“梧桐”語氣間明顯有些緊張。
之前大家都化身“果實”懸掛在神樹樹枝上的時候,對方暗示過,別看尊先生貌似和善,但懲罰起人來,同樣不手軟。
方纔姬重那麼淡定,衛零還感奇怪。
此刻見了“梧桐”的模樣,他不禁心中微動,能隱隱感覺到對方心中暗藏的恐懼。
這讓衛零心中更加警醒。
然後他就見尊先生的視線,向他這邊看了過來。
“在這裡的朋友們,都選擇一種樹木的名稱,作爲自己的代稱,這位小友,可有合心意的選擇?”
“梧桐”等人先前自我介紹時,衛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此刻答道:“我選楓樹。”
尊先生點點頭,然後視線環顧周圍衆人:“那麼,今天到此爲止,期待下次會面時,大家能有新收穫。”
說罷,他本人籠罩在光輝中離去。
衛零沒有急着離開,仍然待在大殿中,四下裡打量。
姬重向其他人抱了抱拳:“在下先行告退。”然後步出殿門,消失不見。
“梧桐”則看向李故城。
李故城無聲的點點頭,兩人也一起向殿外走去。
臨到大殿門口,李故城隨手遞給“梧桐”兩根殷紅如血的枯藤。
“上次答應給你的菩提枯,自己收好。”李故城笑道:“仁王仙實,我也帶在身上了,就看你能開出什麼價格來換。”
陳洛陽扮做的“梧桐”接了兩根菩提枯,小心翼翼收好,然後無奈的說道:“我搜集了與魔尊相關的一些訊息,本打算跟尊駕交換,但現在看來,都是白費力氣了。”
李故城略微沉吟一下後說道:“這樣好了,你幫我辦一件事,我給你仁王仙實,你意下如何?”
“梧桐”問道:“就怕我力所不及,能否先說是什麼事?”
對方答道:“幫我殺一個人,西秦皇子,李故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