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不知從何說起,我什麼時候作惡千年?如果說我給冥司添了麻煩,這我承認,我很抱歉,甚至非常後悔,我悔的腸子都淤青了,但此時此刻,只有他和黑無常可以帶我下冥界。
“我要見冥司……”
白無常一把甩開我的手,哪裡肯聽我把話說完,轉身一溜煙就進了那團白霧。
我想衝進霧氣中,或許有辦法進入冥界,可那團煙霧快速消散,像陣風一樣颳走不留一點痕跡。
我茫然不知所措。
到底,冥司會接受什麼樣的懲罰……
如果知道他會被罰,我不會向他提任何無理取鬧的要求。
可是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身後忽然傳來安靜的哭聲,我轉頭,發現她蹲在王震的墓碑前雙手捂着臉,身體不住地瑟瑟發抖。
王震站在她身旁,他的身後已經出現一道光。
是到了他該走的時候了。
王震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捨,他伸手想要撫摸安靜的頭,可手懸在半空終是沒有落下去。
定定地盯着安靜看了一會兒,他轉身走進了那束光裡,隨着那道光消失不見。
他走了,安靜還在哭。
我愣愣地站在墓園裡看着她哭,腦子裡時時刻刻想着的卻是冥司。
不知道過去多長時間,肩膀上倏地一沉,我回過神來,發現黑點落在我肩頭,它歪着腦袋看着我,幽冥般的雙眼鼓得圓圓的。
“小主子,你犯了大錯。”它語氣急切,接着說下去:“安靜和王震兩人的確只有一人能活,但那個人是王震,因爲你的固執,冥王大人介入此事,兩人的生死顛倒,這是大罪。”
我爲之一愣,還沒問他冥司的情況,他已經自發地說了出來:“冥王大人現在正接受着熔岩煉獄之苦,那會讓他承受噬骨之痛。”
心頭重重地一沉,彷彿成千上萬隻手死死抓住我的心臟,簡直快要把心臟捏爆了。
“我要去冥界。”
“你不能去。”黑點的語氣異常堅定。
“爲什麼我不能去?我就要去,告訴我怎麼才能去冥界,我要見他。”我發瘋般地衝它吼,幾乎失去理智。
我怎麼能忍受冥司因爲我承受噬骨之痛,那都是我的錯,是我一意孤行不顧後果。
“黑白無常知道你的存在,險些報告給閻王,但冥王大人把這事壓了下來,倘若你私自闖入冥界,閻王就會知道你和冥王大人的關係,那樣你就活不成。”
“我不管。”
“小主人,冥王大人再三交待,保你周全。”
“可是……”
熱淚一汪一汪地涌出來,喉嚨像是被什麼硬物堵住,酸澀哽咽地讓我說不出話來。
這種時候,他還要保我周全?那麼他自己呢?
我的腦子裡亂成了一鍋粥,我不知道自己能爲冥司做什麼,我是這麼沒用,除了給他添麻煩還是添麻煩……
心臟沒來由的痛了一下,撕扯着全身的細胞,像要把我的五臟六腑都撕爛。
儘管痛覺非常短促,可忽然襲來的撕痛感讓我的精神極度緊張,隱約生出一股不祥的預感,不知道是不是心靈感應,總感覺冥司此時此刻承受着比這更大的疼痛。
我不顧還在抹眼淚的安靜衝出墓園,邊拔出商立麒的電話號碼邊跑到大路上攔出租車。
商立麒沒有接我的電話,但我知道他住在哪裡,他所住的那幢小區在縣城的位置,縣城距離市區僅僅只有不到二十分鐘的車程而已。
像他這種一個月只有那麼一兩天會在學校露面的人一定窩在家裡搗鼓他那堆五花八門的東西。
“四喜,你等等我。”
身後傳來安靜的喊聲,我顧不上等她,頭也不回地讓她自己打車回學校,然後攔住一輛空車就坐進去,奔着商立麒的住處趕。
商立麒和冥司的交情這麼深,或許他知道如何進入冥界,哪怕只有一點希望我也想試試。
“小主人,你要去哪?你坐出租車是到不了冥界的。”
黑點在我耳邊咋呼。
我懶得理它,我現在心亂如麻,精神崩潰到了極點。
趕上高峰期,車子在路上堵了十幾分鍾,半個多小時後車子才抵達商立麒的住處。
我飛奔着衝到他家門前用力拍門。
他很快來開了門,一見是我二話不說就要關門,我趁他還沒把門關上的時候伸進一條腿,他瞪着我,不耐煩地質問:“你來幹什麼?”
我一把將門推開側身進了屋。
“告訴我怎麼才能進冥界,我要見大哥哥。”
“你瘋了吧你?那是你一個人類能進的地方嗎?”他衝我嚷嚷起來,顯然他還因爲冥司受罰的事情對我耿耿於懷。
“我要見他。”
我態度強硬,他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一把拽住我的脖領奔進一間門上貼着‘閒雜人等禁止入內’的房間。
一進入這個房間頓時寒從腳底生起,我瑟縮了一下身子,還沒來得及打量一下這裡,就被牆面上一副巨大顯示屏驚呆。
顯示屏佔據了差不多半個牆面,大屏幕中正在播放的畫面居然是冥司。
他躺在一個滿是熔岩的不規則深坑裡,身體幾乎被那冒着白煙的熾烈熔岩淹沒,他雙目緊閉眉頭深鎖,表情十分痛苦。
深坑的外面全是黑灰色的岩石,岩石將坑圍成一個不規則的圈,那冒着氣泡的熔岩不是假的,人的身體若是淹沒進去,瞬間就會融化得連渣都不剩。
我的頭皮炸了起來,衝到屏幕前雙手想要抓住熔岩裡的冥司,可這僅僅只是一個可以連接到冥界的圖像而已。
我抓不住他,也觸摸不到他,這感覺讓我抓狂。
“你不是想見他?現在見到了?他現在正在接受地獄的第八層刑罰熔岩煉獄,他要在裡面待上七天七夜,這都是因爲你。”商立麒難以自控地大吼大叫。
我的眼淚止不住地涌出來,我才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麼蠢事,看着冥司飽受煎熬的樣子,我的心臟像被刀子一下一下地割着,胸口如同壓住一塊巨石,呼吸都快要驟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