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對視,有那麼一瞬間天安地靜,心緒都有些複雜。
韓止最終未發一言,衝程微點點頭,狼狽離去。
程微心裡嘆了口氣。
曝出程瑤抄襲前人詩詞,國公府瞬間成爲各府茶餘飯後的談資,要說影響,定然是有的,特別是對止表哥將來子嗣的影響。
試想,誰願意娶一個母親品行如此惡劣的女兒呢?
不過——
程微無聲笑笑。
程瑤身有寒毒,是生不出孩子來的呀。
要問後悔麼?絲毫不。
難道程瑤躲在國公府的羽翼下,就該一輩子頂着才女光環來膈應人嗎?
她相信,比起一個外表光鮮內裡齷齪不堪的孫媳婦,外祖母等人情願認清其真面目,別讓她教歪了子孫後輩。
程微挺直脊背,擡腳走進去。
陶氏躺在牀榻上,臉色枯黃,像是剛剛生了一場大病,見到程微進來,勉強擠出一抹笑容:“世孫與微兒來啦。”
說完,便閉上了眼睛。
衛國公嘆口氣:“世孫、微兒,你大舅母乏了,你們先回去吧。”
程微屈膝行禮,與容昕一同退了出去。
“程微,你別鬱悶啊,這麼點事,動搖不了國公府的根基。放眼京城,哪個府上沒有點醜事呢。”
程微好笑看容昕一眼,道:“我不鬱悶,只是也沒什麼可高興的,不是麼?”
真不知道小霸王的喜上眉梢從何而來,這傢伙該不會又要出幺蛾子了吧?
“怎麼沒有可高興的事,你等着,很快就有了。”容昕擠擠眼,甩開程微大步往前走。
程微一臉莫名其妙,搖搖頭,擡腳回了蘅蕪苑,吩咐畫眉去請程澈過來。
等人的時間總是煎熬,程微在室內來回踱步。總算聽到畫眉在門口喊:“姑娘,二公子到了。”
程微腳步一頓,吩咐道:“你們都出去吧。”
程澈出現在房門口,畫眉與歡顏退了出去。
“微微——”程澈望着程微笑。
程微衝過去。直接撲到程澈身上,修長雙腿勾住他的腰,八爪魚般把人纏得死死的。
程澈瞬間呆滯,頗有些無措,不知手該往哪裡放纔好。慌亂道:“微微,快下去!”
“偏不,好久沒見二哥,我想你了呢。”程微邊說邊往上爬了爬,笑盈盈問,“二哥想不想我?”
軟玉溫香在懷,程澈身心甜蜜又煎熬,傻站着一個字說不出來。
胖魚踱着步走過來,歪頭看看二人,向後退幾步。隨後一個箭步竄進了程澈懷裡,毛茸茸大尾巴蹭了蹭程微,舉起爪子按住了程澈衣襟:“喵——”
程微撲哧一笑:“二哥,你看,胖魚都想你了呢。只有你,口是心非。”
程澈忙走到羅漢牀旁把程微放下,無奈道:“別總戲弄二哥。今日高興了?”
程微抿脣一笑:“二哥,那《拾珍遺錄》是你傳出去的嗎?”
程澈有些好笑:“不然呢?當初咱們不是說好了,這個事交給二哥來處理。”
“可那紙張是怎麼回事?”程微最想不明白的是這個。
“我有個朋友是開書坊的,正好有一些放了數年的紙張未曾用過。”
“二哥居然還有開書坊的朋友。那他認不認識寒酥先生?”
“據說是認得的。”
程微立刻來了興趣:“那寒酥先生是個什麼樣的人?”
見她這樣興奮,程澈頗不是滋味:“微微認爲寒酥先生是什麼樣子的?”
“寒酥先生啊——”程微想了想道,“朝來試看青枝上,幾朵寒酥未肯消。寒酥寓指雪花。想來寒酥先生是個愛雪之人。不過他的話本子格外精彩,主人公感情細膩真摯,還常常有情不自禁之舉,而正是這偶爾出格的小舉動,才促成了一樁樁良緣。所以我猜啊,寒酥先生一定是個外表冷清。內心火熱騷動的人。”
程澈聽到最後嘴角一抽。
內心火熱就罷了,騷動是個什麼鬼?這絕對不是他!
“二哥?”
程澈清清喉嚨:“罷了,不相干的人你就少關注些。”
絕對不能讓微微知道他就是寒酥先生!
程微撇了撇嘴,又問:“那書怎麼還能傳到嶺西去呢?嶺西離京城這麼遠。”
“這個微微應該知道啊。”
“嗯?”
程澈揉揉她的發:“有錢能使鬼推磨。”
程微恍然:“不錯,二哥沒看到我今日捐出一萬兩銀子後大舅母的臉色呢。”
她說着看程澈一眼,後知後覺地問:“二哥不會怪我亂花錢吧?”
程澈失笑:“怎麼會,賺來的銀子不就是用來花的嘛。不過以後還是要注意些,不然會惹來麻煩。”
“麻煩?”
程澈嘆氣:“很快你就知道了。”
蘅蕪苑裡氣氛溫馨,韓止那裡卻如外邊的天氣,冷徹心扉。
“世子,你聽我解釋——”程瑤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惶恐不知所措。
在詩會上被人揭穿,和在大街上被人剝光了衣服幾乎沒有差別,若是承受能力差的,此時恐怕就要尋一個地方了結了。
但是她不能,她好不容易纔有今天的身份地位,怎麼能這樣就被人踩在腳下永不得翻身?
“止表哥,你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我現在只有你了啊。”程瑤投入韓止懷裡,伸手牢牢環住他的腰,纖細的身子輕輕顫抖。
熟悉的體香與觸感讓韓止瞬間有些異樣。
他猛然推開程瑤,苦笑:“瑤表妹,我心悅你,一直以來把你放在心尖上,但這並不代表我是傻子!”
程瑤面白如紙:“止表哥——”
韓止後退一步,閉了閉眼:“瑤表妹,你讓我冷靜一下吧,我要好好想一想。”
他說完轉身就走,走到門口處停了下來,並未回頭:“以後我會住在書房或者盼盼那裡,你不必等我用飯休息了。”
門咣噹一聲合上,程瑤好一會兒纔回過神來,伸手一拂,把桌上杯盞掃落在地,跌坐在椅子上痛哭起來。
這個事情到底沒有瞞住段老夫人,她一得知此事,立刻把兒子兒媳們叫了過來。
“陶氏呢?”
衛國公道:“陶氏有些不舒服,喝了藥躺下了。”
段老夫人面沉如水,掃一眼長子,淡淡道:“讓她過來,不能走就讓丫鬟們擡過來。這個事情,今日我必須當着你們的面說清楚。”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