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尷尬又難堪的局面,因爲樂蘊和的話,變得不一樣。
呂恬希換衣服的時候,一直在想開場白。不能太正式,也不能太隨便,不能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又不能這麼快就直入主題,她想了很久,衣服都換了五、六套,還是不知道該如何跟樂蘊和開頭。
突然聽到她氣憤又無奈地說大頭鬼,呂恬希很自然地接下去問她:“哪個大頭鬼?”
“陳志豪!陳百萬啊!”
呂恬希笑了。“你看到他了?”
“嗯,不但看到了,還看得很……徹底。”
呂恬希聽出話裡有話,拉着她進了房間,看見裡面的裝飾,立刻明白了。“你先吃牛排吧。”
“一起吃點吧。”樂蘊和將牛排全部切好,另外拿了個小盤子給她盛着,然後兩人面對面地坐着,一邊喝紅酒,一邊吃牛排。
呂恬希並不餓,可是她知道,要應付樂蘊和的問話需要大量的精力。她也不打算隱瞞,所以,她順從地坐下,先喝了兩杯紅酒,才慢慢吃着牛排。
“恬希,城洛說你們來這裡是半公半私……”
“你想先讓我說公事,還是說私事?”
樂蘊和耷拉着臉,主動求饒:“恬希,你別說得好像我在審問你似的,我只是想關心你。”
“我還真想跟你聊聊。”呂恬希把盤子裡的牛排一掃而空,抱着紅酒瓶子,給自己倒了個小半杯,晃着杯子說:“先說重點,我跟杜城洛不是情侶,來這裡確實是藉着公事出來散心。他是好老闆,也算是朋友吧,我也很願意跟他發展發展。”
“那承澤怎麼辦?”
“這就是第二件事,我跟劉承澤分手了!”呂恬希彈了紅酒杯一下,因爲共振而發出的嗡嗡聲,震得耳膜隱隱的痛,“分得乾乾淨淨,連點渣都沒剩!”
樂蘊和停下咀嚼,牛排好像被施了法術一般,如蠟無味。
“恬希,你們的關係纔剛剛進了一步,怎麼……”
“就是進了一步,所以才變質了。”呂恬希仰頭喝下一口紅酒,略帶醉意的冷笑兩聲,好像在告誡樂蘊和似的,說:“就是上了牀,他以爲你以後都逃不出他的五指山,所以一切都變味了。”
樂蘊和放下刀叉,心中一緊。
呂恬希這話要不要說得這麼是時候,她纔剛跟帥不危定了終生,有了實質性關係,期待着以後能過幸福生活,呂恬希現身說法,這也太是時候了。
“是啊!男人一旦得到了女人,就不會珍惜了。”
樂蘊和立刻把手縮到身後,她的手指上還戴着帥不危給她的鑽戒,是粉鑽,不僅僅是貴,還很漂亮,像她在他懷裡初放的身體,透着粉粉的柔光,讓人愛不釋手。
這時候不能讓呂恬希看到!
樂蘊和自欺欺人地認爲,只要呂恬希沒看到這粉鑽,就不會知道她和帥不危已經吃了禁果。
呂恬希見樂蘊和坐得不自在,忽然意識到什麼,擺擺手,說:“我醉了,你別聽我瞎說。小危對你不一樣,你們是青梅竹馬,他只會愛你一個人的。”
“恬希,你的意思是說,承澤有了別的女人了?”樂蘊和想到了那通電話,“是何怡?”
“是……也不是。”
“恬希,你能不能把話一次性說清楚,我聽不明白。”
“是我先跟承澤分手的,然後他跟何怡一起了。”
樂蘊和又呆住了,這戀愛的速度還真是快啊,深圳速度?還是香港速度?抑或是歐美速度?
“你們纔好了半個多月,這麼快就……”先分手再戀愛,各有各的人選,如果不是事先就有一腿,誰信!
可是就算不相信呂恬希,樂蘊和還是信劉承澤的。
劉承澤跟何怡是在同學聚會那次認識的,他們不可能這麼快就好上。
“這半個多月發生了好多事,我一件件的說吧。”呂恬希梳理了一下思路,掰着手指說:“第一,我跟承澤上牀了。”
樂蘊和臉紅,低下頭不敢看呂恬希。她這輩子都沒辦法做到像呂恬希這樣坦然,連隱私都會大大方方的說出來。
“第二,我們搬家了。第三,承澤的爸爸媽媽弟弟妹妹來了。第四,我們分手了。第五,我重新追求幸福。”
樂蘊和等了一會,呂恬希沒有再說,只是喝酒,便問她:“沒了?”
“沒了。”
“那你們分手的原因?”
呂恬希沉思片刻,說:“感情不和。”
“恬希……”
“感情不和都可以離婚,難道就不能分手?”呂恬希笑道:“小和,你不會是想勸我吧。你知道的,我決定的事,是不會改變的。”
樂蘊和本以爲呂恬希會滔滔不絕地把她和劉承澤之間的事說個一清二白,問了半天,還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
呂恬希也沒有隱瞞的意思,看得出來,她是不想提不開心的事。
也對,來瑞士滑雪是爲了散心,再重想一遍爲何分手,還如何能散心。
“小和,你跟小危……”呂恬希舉目四望,篤定地說:“你們那個了吧!”
樂蘊和悄悄把粉鑽拿下來,放進了褲子口袋,然後抿着嘴笑得害羞。
“恭喜啊!”呂恬希拿起酒杯跟她碰了一下。
樂蘊和斯文地抿了一口,呂恬希又是一杯。紅酒已經被她喝了大半瓶,呂恬希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恬希,你辦完公事了嗎?”樂蘊和挑了個安全點的話題。
提起工作,呂恬希明顯話多了,一個人侃侃而談了半個小時。
樂蘊和這才知道,原來呂恬希和杜城洛來瑞士是給華博國際學校拍宣傳片的。
華博國際學校的總部在瑞士,杜城洛在W市開辦的國際學校,實際上是他們在全球的其中一個分校。
杜城洛請珍妮代言,引起了總部的注意,他們很喜歡珍妮的形像,所以邀請她來瑞士拍宣傳片,做爲華博在全球的一個宣傳。
杜城洛想着既然來了,便想借機把公司節前策劃的公益廣告也一起拍了。他找到陳志豪一商量,珍妮也同意了,於是呂恬希做爲項目負責人,兼做珍妮的半個助理,一起來瑞士拍宣傳片。
他們是今天上午到的,一到瑞士就立刻趕去現場拍攝。
原本以爲,至少要兩天時間才能拍完,誰知這次拍攝猶如神助,四個小時就搞定了,杜城洛當場決定今天半日是自由活動日,剩下的工作明天再繼續。
這不,滑雪服都穿好了,因爲樂蘊和的出現,打亂了他們的計劃。
“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你。”
呂恬希來瑞士之前,特地問過樂蘊和住的酒店,萬萬沒想到,陰差陽錯,不但同住一間酒店,還在同一層樓上。
樂蘊和聽完了,試探性地說了句:“恬希,其實你可以早點告訴我你的行程,你可以跟我們一起來,玩幾天再工作。”
“我跑來做你們的電燈泡?小危爲了搞定你肯定沒少花心思,如果因爲我在這裡害得他沒有成功,他還不恨我一輩子。”
呂恬希咯咯笑。
“哪有你說的那樣……你就會取笑我。”
呂恬希抓住樂蘊和的手,真誠地說:“小和,我說的是真心話。我希望你們幸福,如果你們都不幸福,我真的無法再相信愛情了。”
“恬希……”
“先前我對你態度不好,不是因爲你的原因,是我。”呂恬希莫名的眼中含淚,她努力笑,儘管笑得不夠好看,“我也嫉妒你,我羨慕得有點恨你了!”
“恬希,你別這麼說。”
“那天我在電話裡說的話,你別放在心上。其實我也想明白了,我們是不同的。你沒有小危,一樣會是公主,你這麼優秀,又善良可愛,人見人愛,不是公主是什麼?”
樂蘊和不自在地蜷着手指,幸虧她把粉鑽拿下來了,否則,呂恬希看到那大得足以讓人流鼻血的粉鑽,不知道她還會不會說這段話。
應該會的,樂蘊和始終相信這點。她們是朋友,帥不危也不是今天才對自己好,呂恬希也不是今天才知道帥不危對自己的好,她會真心祝福自己的。
“恬希,你跟承澤的事……我很遺憾。如果你覺得跟他分手會快樂,我當然會支持你。可是,我覺得你很痛苦。”
“誰分手不痛苦,過完這段時間就好了。”呂恬希聳肩,“你看,我不是來散心了嘛!回去就會好的。”
事已至此,樂蘊和也不好再多說,只能點頭。
兩人繼續吃牛排,儘管有點冷,但多少還有些滋味。
樂蘊和也沒問出個所以然來,可她看見呂恬希已經能很冷靜地面對分手的事,覺得應該給她一點時間消化。
樂蘊和試着再找個更輕鬆點的話題。“珍妮怎麼樣,好相處嗎?”
這時,門鈴響了,樂蘊和開門,是杜城洛和陳志豪。
樂蘊和看到陳志豪就想笑,抿着嘴背過身去,兀自笑得開心。
杜城洛也眼角帶笑,閃身進來後,還細心地替樂蘊和把門關上。
呂恬希見陳志豪也來了,咬着紅酒杯吃吃發笑。“珍妮好不好相處,這問題得問陳總!他最瞭解珍妮了!”
“爲什麼?”樂蘊和問完才覺得自己笨,他們都赤誠相見了,陳志豪還能不瞭解她?
珍妮是他旗下的名模,他們的緋聞也不是沒有。是真是假樂蘊和沒有了解過,但剛剛可是親眼所見,肯定錯不了。
杜城洛也笑得含蓄,見桌上有紅酒,給自己倒了一杯後,一邊品着,一邊打量帥不危佈置的這個甜蜜小窩。
都是過來人,一看這裡的佈置就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只不過,他們都知道樂蘊和臉皮薄,所以全都裝假不知道,拿着紅酒說別的話呢。
“我纔不瞭解珍妮,這女人,脾氣最古怪!”陳志豪吃了鱉,給了珍妮差評,“你們知道嘛!我費了多少口舌才勸動她,讓她接這公益廣告的!女人啊,就知道要錢,沒錢的事都不幹!”
“別一棍子打翻一船人!”呂恬希跟樂蘊和同時發聲。
“我說錯了嗎?開始她說只拍宣傳片,因爲那是有報酬的。公益片沒錢,她就不肯。我就勸她啊,這樣可以提升形象,到時候片酬就會高,她才答應的。”
呂恬希與陳志豪乾杯。“你是功臣,我們知道!”
杜城洛依舊保持沉默,無論公事私事,他向來都是三思而後行。
陳志豪還在吹牛,說自己有多能幹,怎樣說服了珍妮。說是自己掏了腰包來瑞士的,就是爲了他們的宣傳片。
巴嗒巴嗒說了大半個小時,樂蘊和不知不覺也多喝了兩口紅酒,膽子也大了許多。
“你這麼能幹,那剛纔爲什麼會被別人踢出房間,還光着身子?”樂蘊和笑道:“我聽出來了,她是珍妮,嘻嘻,你被珍妮踢出門了!”
“什麼?”呂恬希瞪大眼睛,見樂蘊和說得不像是假話,又用英文問杜城洛。
陳志豪聽見了,大聲嚷嚷:“說中文!別以爲我聽不懂英語,老子比你們順溜!”
呂恬希這才改了中文。“陳百萬,陳總,你也有被女人踢出門的時候啊?”她還是不太相信,“光着身子……不會是表現不好,被踢出來的吧。”
“屁,我那是禮尚往來!”
“呃。”樂蘊和打了個酒嗝。
呂恬希笑趴在沙發上,杜城洛就坐在她身邊,見呂恬希頭靠在自己肩膀上,也沒推開,而是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髮尾,把她手中的紅酒杯拿走。
樂蘊和假裝沒看見,望向陳志豪。“我第一次聽說,還有光着身子禮尚往來的。你讀過書沒有啊?懂不懂中國文化!”
陳志豪一聽,急了,手舞足蹈地說了起來。
原來,他們拍攝完之後,陳志豪很紳士地幫忙拎行李送到珍妮房間,然後再回自己的房間。回去後,陳志豪才發現,自己錯把珍妮的房卡當成了自己的房卡,又刷卡進了珍妮的房間,打算還卡。
珍妮坐了十幾小時的飛機,又拍了四個小時的宣傳片,累得軟成一癱泥。一進房間,珍妮就進了浴室,一邊放水一邊脫衣服,準備好好的泡個澡再休息。
剛脫乾淨,陳志豪進來了,把她看了個光。
樂蘊和張着嘴,半晌沒閉上。呂恬希也停止發笑,對陳志豪所描述的場景有所遐想。
好一會,杜城洛突然問:“然後呢?”
“然後,沒有然後啊!”陳志豪氣呼呼地說:“那個珍妮可兇了,氣得把浴室裡的東西都砸過來,老子跑都跑不贏,哪有心思想別的。”
杜城洛似乎不信,“照你這麼說,當時你應該是穿着衣服的。”攤攤手,表示他撒謊沒有水平,“可我們看見你的時候,你……”
“是啊,那是第一次被她趕出來。”陳志豪說。 шωш★ttκan★c○
“我們看到的,是第二次?”
“嗯。”
陳志豪被珍妮趕出去之後,發現房卡還在自己手裡,並沒有還給她。他再次進去,但這次他沒有立刻讓珍妮發現,而是在客廳脫光了,才叫珍妮來看。
“你有病啊!”呂恬希忍不住罵他,“你沒事跑人家房間裡脫衣服,人家當然要趕你出來!”
“我就說你們女人麻煩吧!我是覺得,我看到了珍妮的身體讓她吃了虧,我禮尚往來,把我的身體也給她看看,這樣就扯平了。結果,她比第一次還生氣,拿腳踹我!”
房間變得安靜,過了十秒鐘,衆人爆笑。
樂蘊和笑得肚子疼,呂恬希整個人笑軟在杜城洛的懷裡。杜城洛是他們三個人中最矜持的,可還是控制不住的笑。
只有陳志豪,傻呆呆地看着他們,不懂他們爲什麼笑得這麼歡樂。
“陳百萬,你是在哪裡受教育的?”樂蘊和邊笑邊問他。
陳志豪聽出樂蘊和的諷刺,一撇嘴,說:“在地球,怎麼了。”
“你是從哪裡發現,這種事也可以禮尚往來的?”
“難不成,我只看了她一眼,還要給她錢不成?”陳志豪不爽,“我現在窮,巴不得她包養我呢,我纔沒錢給她。沒錢給,只好肉償嘍,我纔不想欠她什麼。”
“好了好了,這件事到此爲止,別再說了。”杜城洛忍得肚子痛,擺手示意他們別再提了,怕自己聽一次笑一次,會沒風度。
樂蘊和拼命點頭,這是她來到瑞士以爲,覺得最好笑的事。只是不能笑太多,否則氣不夠喘。
呂恬希也掙扎着爬起來,摟着樂蘊和問她:“小和,你看見他的裸體了?”
“嗯,就一眼,我馬上捂着眼睛了。”
“可不能讓小危知道了,否則肯定會剜了你的眼睛。”樂蘊和好心提醒她。
樂蘊和點頭,順便提醒陳志豪:“你要保密,否則我剜了你的眼睛!”
“我才懶得招惹你們這些癡男怨女!我沒問你要觀賞費就不錯了,你還想剜我眼睛!”陳志豪抖抖身上的衣服,說:“我們去滑雪吧!”
“不了,想睡覺了。”許是太累了,呂恬希喝了幾杯後,醉意十足。她跌跌撞撞地走到沙發上,兀自倒下就睡。
杜城洛見狀,搖頭說:“我也有些累了,還是休息休息,明天再去吧。”
樂蘊和當然不會走,她推了推陳志豪,笑話他:“你去問問珍妮吧,看看她去不去。”
“切!”陳志豪見沒人響應,說:“那我去了!等我回來一起吃晚飯。”
說完,拍拍屁股就走了。
陳志豪一走,房間裡氣氛立刻變得冷清許多。
樂蘊和試着叫了呂恬希兩聲,她已睡熟。這時,樂蘊和才發現,呂恬希一隻手正緊緊的抓着杜城洛的手腕,這才明白了杜城洛爲何不去滑雪。
“你對恬希真好。”既然呂恬希跟劉承澤已經分手,如果她有心與杜城洛發展一段戀情,也是無可厚非的事。
杜城洛依舊是那榮辱不驚的笑容。“我把她當朋友。”
“恬希跟承澤分手了,她現在單身。”
“我知道。”
“你們……”
杜城洛正色說道:“我知道你是好心,但也不要急着撮合我們。我不會說我們只是朋友,也不會說我們可以發展,我想……順其自然。”
“哦……”
“我只是覺得,她值得更好的男人對她。”杜城洛見樂蘊和迷茫不知他所云,又說:“恬希很優秀,她需要一個更好的平臺,一個更懂得她的男人。”
“你的意思是說,承澤不懂恬希?”
杜城洛點頭。
“你知道他們分手的原因,你能告訴我嗎?”
杜城洛沉吟片刻,過了會,才說:“劉承澤的家人來到W市了,你知道嗎?”
“恬希剛纔跟我說了一句,但沒有詳細說。”
“劉承澤的母親來到W市之後,見過恬希之後,說不同意他們的婚事。”
“啊!”樂蘊和蹭的一下站起來,很是驚訝。
認識劉承澤這麼多年,他是很少提起家人,但他追了呂恬希這麼長時間,從未說過家裡人對呂恬希的看法。他們都已經默認了,他們的事一直不成是因爲呂恬希沒點頭,只要她同意了,他們肯定能結婚。
卻不成想過,呂恬希也會有過不了未來婆婆這關。
這種事,對樂蘊和來說也是很稀奇的。因爲帥、樂兩家對他們兩個小孩的事早已有默契,只要他們想結婚,雙方家長就會馬上點頭,根本不存在任何困難。
“恬希年輕漂亮,聰明能幹,又會賺錢,雖然在外面應酬時要虛情假意點,但她對承澤是真心的。她的第一次都給了承澤!憑什麼不同意啊!”
樂蘊和替呂恬希打報不平,聲音不由大了起來。
呂恬希皺眉,哼哈兩聲好像要醒來,嚇得樂蘊和立刻噤聲。好在呂恬希只是翻了個身,依舊抓着杜城洛的手腕,繼續睡。
杜城洛示意樂蘊和拿來小毯子,給呂恬希蓋好手,才說:“看來恬希什麼都沒告訴你們。”
“她大概是怕說多了,會影響我們對承澤的看法,所以……”
“帥不危幫承澤買了一套房,在W市的高檔住宅小區裡,對不對?”
樂蘊和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實話。
“也不算是小危買的,只是那套房賣給承澤的時候,是成本價,然後小危替承澤付了首付而已。承澤會還錢的,再說,剩下的房款承澤還要分期付款。”
“房子多大?”
“聽說是三室兩廳,一百多平米,精裝修的,拎包入住。”
杜城洛點頭,說:“那就對了。最初的矛盾,是因爲這套房。”
“這套房是專門爲了承澤和恬希結婚纔買的房啊,會有什麼矛盾?”
杜城洛聳聳肩,表示他也不是很理解這個矛盾爲何會存在。“恬希他們搬家過去後,特地請承澤的父母來看看。承澤的母親進門的第一句話就是要承澤把房產證交給她。”
“爲什麼?”
“她要看房產證上是誰的名字。”杜城洛說得也很無奈,“當她看到是承澤的名字時,第二句話就是,這房子與恬希無關,不許在房產證上加上恬希的名字。”
樂蘊和睜大眼睛,聽得是火冒三丈。
“且不說這房子是誰付的首期,未來的幾十年承澤是要分期付款的,如果他跟恬希結婚了,恬希分擔了房貸的話,不管房產證上有沒有寫恬希名字,這房子恬希做了貢獻的,怎麼可能跟她沒關係?”
再說了,如果劉承澤願意在房產證上加上呂恬希的名字,在婚後大家一起吃苦還貸款,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可這套房的矛盾不僅僅只在房產證上,劉母很喜歡這套房,當下表示要住下來。不但他們要住,劉承澤的弟妹們也要住。
劉母知道劉承澤是在爲帥不危打工,也聽說了帥家的能力,非要劉承澤去找帥不危幫忙解決他弟妹的讀書問題,還要幫忙給他們兩老找份工作,從此在W市紮根。
劉承澤沒跟呂恬希商量,全都答應了。
樂蘊和可以想像呂恬希當時的心情,孝敬父母是應該的,可是以孝敬之名將一些不必要的事情強加在呂恬希身上,從某種程度上來看,這是謀算。
樂蘊和無奈地搖頭。“看承澤的性格,他們家不應該是這種人啊,這不是欺負恬希嗎?太過分了。”
“只聽了這一件事你就氣成這樣,那後面的事你還聽不聽?”杜城洛像在說一個陌生人的故事似的,面不改色,神色自若。
樂蘊和瞥了一眼呂恬希,心中感嘆她受了不少氣,卻一個字不提,怪不得那天在沙漏咖啡館會這麼發瘋。
“你說,我不生氣。”
“劉承澤的母親還提了幾個要求,除了房子與恬希無關之外,還說如果他們結婚後,他們的收入要全部歸她管理,因爲承澤的弟弟妹妹都還在讀書,他們負擔不起,既然恬希是劉家的媳婦,就要負責撫養弟妹。”
劉承澤的妹妹十八歲,剛讀大學。弟弟只有十歲,還在讀小學。如果他們兩個人的撫養義務全都壓在劉承澤和呂恬希的身上,未來十幾年,呂恬希大概都別想笑了。
樂蘊和同情地看着呂恬希,說:“幫助父母照顧弟妹這當然說得過去,但也不能用這種方法吧。再說,現在女性都是經濟獨立的,哪有把自己的收入交給婆婆管理的。”
更何況,劉承澤弟妹的撫養義務是父母的,並不是他們的。呂恬希願意管,是她善良大方會做人,她真要不管,誰又能奈她何?
“劉家還要求恬希做家務。”杜城洛滿臉疑惑地問樂蘊和,“在農村,女人是不能上桌吃飯的嗎?”
樂蘊和瞟了杜城洛一眼,她知道他這句話說得有多隱晦。
曲凡凡曾經在她面前抱怨過家中長輩有多重男輕女,也說過在家做家務的悲慘經歷。至於上桌吃飯這件事,重要的並不是吃飯,而是具不具備上桌吃的資格。
劉家是農村的,重男輕女的思想肯定嚴重,他們所謂的要做家務,絕不可能是簡單的洗衣做飯,而女人在家裡連上桌吃飯的資格都沒有,以後的人生還有光明可談嗎?
呂恬希是職場“白骨精”,幾千萬的單子她都能一天拿下,讓她窩在家裡照顧劉家一家大小一日三餐,鞍前馬後的做黃臉婆,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別說呂恬希不可能,連樂蘊和也做不到。
帥不危只是要她別做翻譯,她就已經很不高興了。如果琳達要她婚後不許工作,在家做家務奶孩子,樂蘊和肯定會瘋掉。
樂蘊和心裡犯了嘀咕,劉承澤平時是三棍子壓不出一個屁來,忠厚老實,認識這麼久,也沒看出他有多大男人。
爲什麼他父母一出現,他就變了一個人。
“另外,你也知道他們之間有了……劉家嫌棄恬希不夠矜持,說她沒有家教,濫交……”就連杜城洛都說不下去了,“他們訓斥了恬希,還說劉承澤沒有管好她。說如果不管嚴些,以後恬希生的孩子都不知道是不是姓劉的!”
樂蘊和用力一拍桌子,奮而起身。
這太侮辱人了!
“他們家太過分了!如果不是承澤使蠻,恬希肯定不會答應跟他……那個的!”
杜城洛笑得溫和,手指輕勾呂恬希的髮絲,說:“劉家還明確說了,她必須生男孩。如果生不出來,就要一直生。”
“我我我!我受不了了!”樂蘊和氣得在杜城洛轉圈圈,她隨手抓起一個玩偶,又捶又打,可還是不解氣。
杜城洛也笑不出來,低頭看呂恬希時,眼中全是憐憫。
樂蘊和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過了很久,她才找到了說服自己,安慰別人的說詞。
“那個……有些地方是比較傳統,老人家年輕時沒受過教育,思想老舊。他們對女人苛求,承澤的父母可能也就是說說,不當真的。”
杜城洛想了想,問樂蘊和:“當不當真,劉承澤應該知道吧。”
“咳咳,他是孝子嘛,總不能事事都反對,惹得大人不高興。”樂蘊和自己都說得心虛,可她實在找不到理由了。“再說了,承澤這麼喜歡恬希,怎麼會讓她受委屈?”
杜城洛說得輕蔑。“這些話,並不是劉家當面對着恬希說的。是他們跟承澤說的時候,恬希偷聽到的。”
“恬希問過承澤沒有?”
杜城洛揚眉看樂蘊和,表情凜冽。
不用再問也能知道答案了,呂恬希肯定跟劉承澤當面對質過,結果肯定不盡人意,所以只能選擇分手。
樂蘊和就納悶了,如果劉家是這樣的人家,何怡又怎麼會看得上他們。難不成何怡是被門縫夾住了腦袋,發了懵?
“我聽恬希說,承澤跟何怡……”
“恬希當場提出了分手,大概劉承澤覺得自尊心受了傷害,賭氣要找別的女人。何怡雖然是我的秘書,但她父母也是生意人,據說跟帥家有些生意往來,她主動接近承澤,應該是爲了帥家。”
“就算賭氣,也不能這樣!”
“他看見恬希與我走是近,大概以爲我們之間有了什麼不正當的事,所以一氣這定,做些激進的事也是能理解的。”
“如果承澤是這樣的人,我也不想再跟他做朋友了。虧他是受了教育的人,還是學哲學的,原來學了這麼多,就是爲了殘害女性。”樂蘊和義憤填膺。
“既然恬希不希望你知道內情,你就不必表現出來。”杜城洛說:“我會告訴你,是因爲你是她最好的朋友,她需要你的支持和幫忙。”
“城洛,謝謝你。”
“不必謝我,她是我的得力助手,我很欣賞她。她願意在我面前吐露真情,是相信我。我也不願意她受這種委屈,如此優秀的女人,應該有更優秀的男人配才行。”
樂蘊和抿嘴笑了,不管杜城洛是不是真的喜歡呂恬希,他會把她當成朋友就是好事。
如果他們成了一對,結婚的時候一定要送個大紅包。樂蘊和忍不住地遐想。
躺在沙發上的呂恬希睡得並不安穩,她大翻了個身,嘟嘟囔囔的不知道說些什麼。
“讓恬希睡牀上吧,睡這裡不舒服。”樂蘊和打開臥室的門,示意杜城洛把她抱進來。
杜城洛看了一眼牀,眸色漸深。
樂蘊和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見臥室的地上全是她的玩偶和散落的玫瑰花瓣,牀上,略有些凌亂,上面還有今天帥不危剛撒上的花瓣,實在是太曖昧了。
“我帶她去她房間休息吧。”杜城洛抱起呂恬希,要出去。
樂蘊和也不好挽留他們,只能幫忙開了門讓他離開。
望着杜城洛抱着呂恬希離去的背影,樂蘊和百感交集。
劉承澤對分手之事隻字不提,許是他對複合還抱着希望。呂恬希不說,應該是多少還顧慮了劉承澤面子問題。原本是一對好好的情侶,卻被這樣的家庭活活拆散了,這到底是不是一個悲劇。
關上門後,樂蘊和坐在沙發裡,啜着紅酒想心事。
那天呂恬希沒有控制住情緒說的話,歷歷在目。
呂恬希說得沒錯,她因爲有帥不危,所以不需要經歷這些,也不會理解呂恬希的痛苦。因爲帥家,樂蘊和從來沒有想過她和帥不危的感情會有障礙。
如果沒有帥不危,沒有帥家,她又會如何?她的愛情,會不會這樣美好?
紅酒變得酸澀,入口時,刺激得眼睛澀澀的痛。
樂蘊和抱住雙膝,苦思冥想該如何幫助呂恬希。
以前在書上看說,愛情是兩個人的事,可婚姻是兩個家庭的事。劉家的這些條件,別說呂恬希不會答應,就算她爲了愛情願意受委屈,呂恬希的父母也不會答應。
客觀的來說,劉承澤並不如呂恬希。如果呂恬希不愛劉承澤,願意換個男人戀愛,愛情會怎樣樂蘊和不好保證,但經濟生活上肯定會更好。
至少,不必爲五斗米折腰。
樂蘊和又想到了帥不危和自己。其實,就算沒有帥家,僅憑着樂家的實力,樂蘊和也不必在愛情和婚姻中爲了物質而發愁。有了帥家和帥不危後,她的愛情始終都泡在蜜糖裡,美輪美奐,完美甜蜜。
呂恬希說的羨慕嫉妒恨也不是沒道理,只不過樂蘊和自己從未覺察過。
失戀是痛苦的,但如果能早早知道未來會跟什麼樣的家庭生活在一起,長痛不如短痛,早早分手不是壞事。
呂恬希愛的是劉承澤,要嫁的也劉承澤,如果他們的愛情裡必須增加一個附加條件,還是個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來的負擔,結束愛情總比結束婚姻來得更人道。
想多了,再看看這夢幻般的蜜月套房,樂蘊和五味雜陳。
“小和……小和,你喝酒了?”帥不危大包小包地回到酒店時,發現樂蘊和正在發呆,他叫了很久,樂蘊和都沒有反應,帥不危伸手在她眼前晃了兩下,見她眼珠子都不轉,嚇壞了,“你喝醉了?”
“嗯?……”樂蘊和迷茫地看着他,找不到焦距。
帥不危把她抱到牀上,聞到她嘴裡清甜酒味後,笑道:“只走了一會你就偷喝酒,是想我了嗎?”
“小危,你回來了?”
“我早回來了,你要吃的東西我都買回來了,放在外面,你現在還想吃嗎?”
樂蘊和眨眨眼睛,嘟着嘴,忽然哭了。“小危,你回來了真好,嗚嗚嗚,你回來了真好。”
“怎麼了,好好的爲什麼哭?”帥不危慌了神,一邊抹着她的眼淚,一邊問她:“我走後發生什麼事了嗎?”
雖然已經喝得半醉,但樂蘊和還是謹記杜城洛的交待,搖頭說:“沒什麼,只是想你了。”
帥不危得意的笑了。“就知道你想我了!捨不得離開我了吧。”
“嗯。”
“那我們……”帥不危全身器官最不缺的就是色膽。
樂蘊和拽着他的衣袖,一邊哭一邊可憐巴巴的問他:“小危,你會不會因爲得到了我,就不再珍惜我了?會不會覺得婚前就……那人了,我就不檢點了?你會不會要我天天做家務生孩子,不讓我工作?會不會逼我籤什麼婚前協議要我放棄你的所有財產,房產證上不許有我的名字?會不會……會不會……因爲不小心看到別人裸體了,你也脫光了給別人看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