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蘊和湊過頭去一看,原來是他們的合影,不以爲然地說:“恬希過生日,我們一起拍照啊!”
“女人親女人,成何體統!”
“只是親親臉,又沒做什麼,就是好玩嘛!”
“那他呢。”樂爺爺指着帥不危說:“這小子不是整天說要娶你嗎?怎麼當着你的面親別的女人?”
“爺爺,剛纔我不是說了嘛,就是好玩。”
“男人親女人也有好玩的嗎?”
樂蘊和哭喪着臉看樂有勤,希望他能幫忙說兩句。
平時,樂蘊和就覺得自己跟樂有年有代溝,他像兵馬俑似的根本不能溝通。
現在跟代溝深如馬裡亞納海溝的爺爺談論年輕人的生活,樂蘊和就是死了所有腦細胞也想不出溝通的方式。
樂有勤不但不幫樂蘊和,反而還訓她:“爺爺病着,你態度好點。”
“哦。”樂蘊和只好裝乖乖女,指着照片把前因後果都說了一遍。當然,其中能不說的不說,能跳過的跳過,無非就是說過生日大家都很高興,趁興拍了張照片發朋友圈,沒有別的意思。
樂爺爺這才滿意點頭,說:“我們樂家的人,向來有規有矩,特別是女孩,絕不做出格的事。”
“是的,爺爺。”
“你都是博士了,這些道理爺爺不說你也該懂。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該有禮節有規矩,做人也要大度斯文,不能沒事就鬧小孩子脾氣!你這年齡,在你奶奶那個時代,早就做媽媽啦!”老爺子說到激動處,又拍着牀板叫:“以前女人都不能上桌吃飯,現在你們不管男女都親,這都是什麼世道啊!”
樂有勤趕緊安慰他,左右說了些公道話,沒有再責備樂蘊和。
樂爺爺這才平復些許,喘着氣搖頭,說道:“都是被你媽媽慣的,拿着讀書做理由,不肯結婚,唉!”
樂有勤見樂爺爺開始指責曹雨蘇了,怕樂蘊和反應過激,衝着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快點出去,緩和緩和。
“我口渴。”樂蘊和見狀,立刻皺着眉頭,可憐兮兮地說:“我聽說爺爺來了就急着趕回來,連口水都沒喝。”
“快去!”樂爺爺這才放樂蘊和出去。
曹雨蘇在客廳焦慮不安,見她出來,趕緊問她:“爺爺說什麼了?”
“媽,你快叫爸爸回來!爺爺和大伯合起夥逼我結婚呢!”樂蘊和瞟着房門小聲嘀咕:“他們都說杜城洛好,可是我還沒喜歡到要嫁他啊!媽,爸要是再不回來幫我擋着,我就離家出走!”
樂有年上課從不接手機,曹雨蘇必須親自去課堂上把他捉回來才行。“好好好,我現在馬上去找你爸爸。”
樂蘊和猛灌了兩口水,對着陽光深呼吸三次後,纔有勇氣重新走進房間見爺爺。
剛進去,就看見爺爺拿着她的手機,正津津有味地研究手機裡的東西。
“爺爺,你怎麼可以翻我的手機!”樂蘊和氣歸氣,可不敢去搶手機,她站在牀邊跟着探頭去看,只見爺爺正在翻她的照片。
幸虧帥不危拍的那些見不得人的照片她都刪了,否則被爺爺看見,可以會氣得昏厥不醒。
樂爺爺見照片沒有其它問題,又翻回那張,仔細研究。
“你怎麼趴在牀上?有男人在你也這樣隨便?”
有時候,樂蘊和覺得爺爺可能從石頭裡榨出油來。
不過是一張三人合影,他只要多看一眼,就能發現新問題。
“不對,這不是在家裡。你是在哪照的?”
樂蘊和在心裡用力翻着白眼,可表面上還得乖乖的,賠着笑。
“爸,小和搬出去住了。”樂有勤見樂蘊和用拖字決,只笑不答,怕樂爺爺又會肝火上行,便替她回答:“搬出去有段時間了,跟呂恬希……喏,就是這個女孩子一起租房子住。”
“啪!”樂爺爺又拍了一次牀板,樂蘊和看着心疼,她真擔心自家的牀板會被老爺子拍斷。
“放肆!你家是房子小得容不下你了,還是你爸媽虐待你了?還沒結婚就跑出去租房子,成何體統!”
“又是成何體統,我們家哪這麼多體統啊!”樂蘊和忍不住埋怨起來。
她聲音很小,樂爺爺聽不清,但樂有勤聽得明白,狠狠地瞪她一眼,樂蘊和避開他的目光,低頭不語。
“爺爺問你呢!怎麼不回答?”樂爺爺也發覺樂蘊和太過沉默,知道她在消極抵抗,說:“難道你要我叫你爸爸拿棍子打你,你纔會乖。”
“爺爺,大伯不是說了嗎,我是跟同學租房子住,我都二十五了,也該出去獨立生活,這樣才能鍛鍊自己。”
“要鍛鍊有很多機會,犯得着出去租房子?”樂爺爺說:“從今天起,搬回來!不許再出去住了。”
樂蘊和心不甘情不願地說:“我有人身自由的。”
“自由?讓你住在家裡就不自由了?以前舊社會的女人大門不邁二門不出的,你們現在又是讀書又是工作,整天在外面溜達,還嫌不自由!”
“爺爺,你說的都是老黃曆了!”
“老黃曆了又怎麼樣,我們樂家的姑娘就不能這麼隨便。跟別人住在外面,沒有大人管着,成何體統。你看看這照片,男女不分,見誰都親!這要是讓你未來的婆家看到了,還了得?”
樂蘊和張張嘴,放棄自辯。
這都哪跟哪的事,從照片說到租房子,又從自由說回到照片,反正不管說什麼,她都是離經叛道的不符合樂家家規的女孩。
樂蘊和思忖着,搬回來住幾天,等爺爺一走,她又可以搬出去。天高皇帝遠的,只要爺爺不在自家住,她就不用擔心。
“哦,我今天就搬回來。”樂蘊和服軟。
樂爺爺滿意地點頭,退出照片後,在樂有勤的幫助下,進入了樂蘊和的微信。
樂蘊和哭笑不得地看着樂有勤,他還是校長呢,在這個時候爲了做孝子,做出了偷窺他人隱私的事。
更令樂蘊和覺得可悲的是,他們連偷窺都懶得費心,直接當着她的面檢查她的手機,這感覺不亞於被人脫光了衣服扔到市中心去裸跑。
“這個呂恬希啊!人品不好。”看了大半天,樂爺爺得出總結:“你看看她在微信羣裡說的話,白天忙工作沒空搭理人,到了晚上就說好無聊好空閒,還有自拍照,穿這麼少!這女孩真是沒家教!”
樂蘊和聳聳肩,心中腹誹:“幸虧恬希不是你孫女。”
樂爺爺又看了一會,突然指着朋友圈裡的一張照片說:“這是誰?帥不危的女朋友嗎?”
樂蘊和被招過去鑑定身份。
“嗯,她叫曲凡凡,是小危在老家相親的對象。”
“不錯,一看就是大家閨秀,特別有氣質。”難得樂爺爺夸人。
樂蘊和無所謂地嗯了一聲,本以爲爺爺會就此換一個話題,誰知他對曲凡凡和帥不危產生了興趣。“小和,帥不危會娶她嗎?”
“不知道,他們還在接觸中。如果感覺到了,應該會結吧。”不知道爲什麼,說這些的時候,樂蘊和心裡覺得怪怪的。
“這小子不是一直在追你嗎?”
樂蘊和最終沒有忍住,翻了個白眼。
樂有勤看見了,又瞪她,然後替她說了。
“小和只把帥不危當弟弟呢,爸,你別忘了,小和正在跟杜城洛談戀愛呢。”
“是哦是哦,看我這記性!”一提到杜城洛,樂爺爺明顯心情很好,他拍着大腿說:“我都忘了你安排相親的事!嗯,現在挺好的,小和跟杜城洛,帥不危也有了女朋友,哈哈,他們一起出生的,說不定還能一起擺酒席呢。”
“是的,爸,所以您要養好身體,別到時候擺酒席的時候您病了,就麻煩了。”樂有勤一邊說,一邊衝着樂蘊和使眼色。
樂蘊和無奈,只好上前附和。“爺爺,您就乖乖吃藥,好好躺着休息,別總是操心那些有的沒的。”
“有你這個孩子,我能不操心?都二十五歲了,纔剛談戀愛!你看看你堂哥,小孩都有了!”
“堂哥都三十多歲了,有小孩很正常的。”
“那你就不能正常點?”
樂蘊和立刻反擊:“杜城洛也三十多歲了,你看他不是沒結婚。他這麼不正常,你們怎麼還逼着我跟他好呢!”
“你這孩子!越大越沒規矩!一點都不能理解大人的心。”樂爺爺又氣得咳嗽起來,“叫你結婚有錯嗎?難道你做了老尼姑我們樂家就臉上有光了?”
“到一邊去,看你把爺爺氣的。”樂有勤趕緊把樂蘊和推開,一邊幫樂爺爺順氣,一邊勸他別生氣。
這時,樂有年回來了。滿頭大汗的,連鞋也沒穿就進來了。
“爸,您沒事吧!”樂有年掃了樂蘊和一眼,悄聲問她:“你又惹爺爺生氣了?”
“沒……”
“還不快出去!每次爺爺一看到你都要生病。”樂有年假裝生氣,把樂蘊和趕出去後,和樂有勤陪着樂爺爺在房間裡說話。
樂蘊和愁眉苦臉地看着曹雨蘇,母女倆面面相覷,忐忑不安。
半個小時過去了,樂有年出來。
“老樂,怎麼樣?”曹雨蘇被樂蘊和推來問情況。
樂有年乾咳兩聲,說:“爸爸打算在家裡住些日子,說是要監督小和找男朋友……”
“啊!”樂蘊和一聲慘叫,癱倒在沙發上。
曹雨蘇也好不到哪去,孝敬老人是天經地義的,但樂爺爺說要監督樂蘊和找男朋友,這事就玄乎了。
“老樂,這事……”
“這事沒得商量。”樂有年嘆氣:“小和也要搬回家住,好在她要上課,整天泡圖書館,倒也沒什麼,就是辛苦你了。”
“媽呢?”樂爺爺來家裡住了,樂奶奶何去何從。
“媽捨不得曾孫子,住在大哥家不肯過來。”樂有年也不知道是在安慰曹雨蘇還是安慰自己,他拍着曹雨蘇的背,說:“媽不在,爸爸也住不了幾天的。先忍忍,等爸消了氣,他自然就會回大哥那去,不會再找小和的麻煩。”
曹雨蘇只能答應,說:“那我去買個簡易牀放在書房,讓小和睡。”
“還有……叫小危今晚來家裡吃飯。”樂有年尷尬地笑道:“讓他把曲凡凡也叫來。”
曹雨蘇暈了,問:“爲什麼要叫曲凡凡?”
“爸爸說想看看小危的女朋友,說她一看就很有修養,應該多來家裡坐坐,讓小和學習學習。”
曹雨蘇也翻白眼。
樂有年提醒她:“當着爸的面你可別翻!剛剛小和在裡面翻白眼,差點沒把爸氣死。”
“知道了,我去打電話。”
曹雨蘇同情地看着樂蘊和,她已經躲進了書房,像死人一般往地上一躺,唉聲嘆氣。
“小和,剛剛你爸說的你都聽見了,快給小危打電話吧。”
“媽,我要是不談男朋友,爺爺是不是就不搬走?”
曹雨蘇點頭。
“你爺爺說話向來不說全,喜歡別人去猜。不過我想這次他算是說得很明白了,你不跟杜城洛確定下關係來,他是不會走的。”
“哦……”樂蘊和見再無轉寰餘地,只好給帥不危打電話,要他晚上帶曲凡凡來家裡吃飯,順便去呂恬希那把她的電腦帶回來,再買張簡易牀。
交待完了,樂蘊和以到圖書館看書爲理由溜了出去。
她就納悶了,杜城洛怎麼就這麼討老人喜歡,不但樂有勤替他說話,就連爺爺也一邊倒地幫他。
樂蘊和在圖書館一直捱到了晚飯時間,才匆匆往回趕。
在樓下,遇到了帥不危和曲凡凡。
幾天沒見,曲凡凡瘦了許多,臉也變尖,我見猶憐。
樂蘊和看見了,都愣住了。“凡凡,你病了?”
“沒……沒有。”曲凡凡雙手拘謹地放在前面,十指交叉,勉強笑道:“住賓館不習慣而已。”
“五星級賓館還不習慣?那可是比家還舒服的地方。”帥不危看似漫不經心地說了兩句,曲凡凡就像冬天的寒號鳥似的,立刻噤聲。
樂蘊和猶疑地瞅着他們兩個,一時之間也看不出個名堂來。
正準備上樓,身後傳來一個聲音。“小和。”
樂蘊和回頭一看,是杜城洛。這回他什麼都沒帶,按照樂有年上次要求的那樣,空手來。
“你怎麼來了?”樂蘊和還在氣艾以欣的事,對他也沒好臉色,見他沒人事似的,心裡更加不舒服。
“是樂校長叫我來家裡吃飯。”杜城洛說:“說是爺爺點明要見我。”
“我爺爺爲什麼要見你啊!”樂蘊和氣得大叫。
帥不危見了,把樂蘊和拉到一邊,跟她咬耳朵。“小和,你不如假裝跟杜城洛和好,等你爺爺搬回你大伯家,你再跟他翻臉。”
“這怎麼行!”樂蘊和不同意:“你以爲說好就能好,說翻臉就能馬上翻臉的嗎?”
“那你打算怎麼辦?讓你爺爺天天住在你家。你信不信,你跟杜城洛掰了,你大伯和你爺爺明天就能弄五、六十個男人放在你家,逼你結婚。”
樂蘊和猶豫了,帥不危的話有道理,她不得認真思考一下。
樂爺爺生性古板傳統,就連帥不危這樣的人都不敢在他面前放肆。樂有年和樂有勤都是孝子,爲哄樂爺爺高興,當真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再說,你跟杜城洛也沒徹底鬧翻。他爲了見你,請你大伯做中間人,你要是不跟他和好,那不是不給你大伯面子?”帥不危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說得頭頭是道。
樂蘊和用腳尖踢着地上的小石子,糾結得腸子都可以打成蝴蝶結。過了好一會,她才說:“我不會裝……”
“你不用裝,你只需要表現得熱情一點就行了。”帥不危說:“杜城洛會裝的。”
樂蘊和咳嗽兩聲,原地做了個太極的動作,氣沉丹田之後,昂起頭來到杜城洛面前,拽着他先上樓。
帥不危知道她想私下跟杜城洛說話,帶着曲凡凡在樓下等了十幾分鍾,纔上去。
“那個……我還在生你的氣。”樂蘊和說話也不拐彎,“你不應該去找我大伯,惹得我爺爺來找我麻煩。”
“對不起,我實在想不出別的辦法。”只有這樣,他才能見到她。
“你可以聯繫恬希,也可以找小危,他們都能見到我。”
杜城洛只是笑笑,並不說話。
呂恬希他試過,被無情否決。自尊心作祟,他也不可能去找帥不危幫忙。老班長已經被他買通,可他起不到多少作用,不是迫不得已,他也不會勞煩樂有勤。
“你在我大伯那沒說實話吧。”站在樓道里,也不好高談闊論,可是不把話說清楚,樂蘊和是不可能帶着他進家門的。
杜城洛說:“我沒撒謊,只是沒有說全,保留了兩分內容。”
當然會保留兩分,光盤裡的內容,也不是可以到處說道的。
如果杜城洛誠實地把艾以欣的所作所爲都說清楚了,樂有勤對他的態度肯定會有所改變。
畢竟東方人對牀弟之事還是諱莫如深,連小孩問自己從哪裡來這麼簡單的問題,家長都支支吾吾地不敢說得太清楚,對於杜城洛和艾以欣的晨間運動,就更加難以接受。
“應付完我爺爺後,我們以後還是少聯繫吧。”樂蘊和說得還算平和,畢竟是求人辦事,說清楚得好:“你的事,短時間內我還不能消化。”
“小和,那時候我和以欣是情侶!我並沒有做任何對不起其它人的事,那些不過是……情侶之間會做的事而已。”杜城洛在辯解。
與其說是辯解,不如說他是在教育樂蘊和。
他就是這樣,總喜歡用一種過來人的姿態說服她,好像如果不順着他的思路去想問題就是錯誤一樣。
“我知道,這些我都知道!”樂蘊和的聲音不由的大了起來,“可是,你們竟然全都拍下來了。”
“這不過是情侶之間的小情趣而已。”
“如果你們一直是情侶,結婚生子白頭到老,哪怕活到了九十九歲時拿出來重溫都可以!可是你們分手了!身爲男人,是不是有義務把這些東西收藏好!你不是牛郎,她也不是*,怎麼可以把這些污穢東西拿出來放給大家看!”
“你說什麼?”杜城洛突然變得兇惡,五官因爲憤怒竟然移了位置,變得猙獰。
“我說那東西不適合大衆觀看,現在被我們看見了,你就要負責!”
“你要我怎麼負責?殺了艾以欣,還是在你面前撒謊說我根本沒有跟她做過?”
“你!”樂蘊和被他說的啞口無言。
儘管知道這件事上他也是受害者,可樂蘊和還是忍不住地責備他。
如果他沒有拍攝的癖好,如果他穩住艾以欣別讓她發瘋,如果他能在問清楚事情經過再來指責劉承澤,如果他能用正常的東方人的含蓄思想來考慮一下光盤事件,如果……
有太多的如果,像一道道銀河橫亙在他們之間。
樂蘊和特別委屈,她也是受害者,可是她在他面前連發脾氣的權力都沒有。
樂有勤還說他爲了哄她特地去家裡找他做中間人,現在看來,他分明是要把她逼出來跟她理論,說服她必須跟他統一戰線才肯罷休。
“杜城洛,你找我難道就是爲了向我證明,你在光盤裡做的事是正常男人都應該做的事,所以你沒錯,是不是?”樂蘊和雙手叉腰,開始發飆。
“你冷靜一下。”杜城洛扶額,過了會才說:“我還是等你冷靜點再跟你談。”
“我很冷靜,非常冷靜,我們現在就談!談不清楚我纔不冷靜!”
杜城洛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全是深深的無奈。他轉身下樓,樂蘊和抓住他,死活不讓。
“你興師動衆的弄得我一家人都不安寧,現在連我爺爺都來質問我了,你是肇事者,不能這樣隨隨便便的離開。”樂蘊和牛脾氣一上來,不撞南牆不死心。
“小和,今天是你們家的聚會,難道你想讓我們帶着這樣的情緒去見他們嗎?”杜城洛沉下心,慢慢跟她說:“光盤的事,我是真心來道歉的,以欣性子太野,做事衝動,她只想自己想要什麼,從來不想這種行爲會不會給別人帶來傷害,所以我是真心地替她道歉。”
“替她道歉?”樂蘊和冷哼,言下之意,杜城洛自己根本沒錯。
杜城洛又接着說:“我也有錯。回到家時,我看到地下室亂成一團,劉承澤打以欣,先入爲主,不分青紅皁白責怪你們,是我的錯。但是,我還是那句話,不管以欣做了什麼,動手打人就不對,打女人,更加不對!”
“杜城洛,你到底是來道歉還是來教訓我?”樂蘊和瞪大眼睛,一團怒火從腹部冉冉升起,那就像傳說中的洪荒之力,一但冒出,就一發不可收拾,“艾以欣就是個神經病!她像瘋狗似的到處咬人,承澤打她又怎麼了!我還想揍她!”
“樂蘊和!你太沒素質了!”杜城洛的胸脯劇烈起伏,看得出來,他在強壓怒火,但又瀕臨崩潰,“剛纔你暗示我是牛郎以欣是*,我已經假裝沒聽見,原諒你了。可你現在,竟然說以欣是神經病……你是接受過高等教育的人,怎麼能說出這種話來!”
樂蘊和也火冒三丈,接受教育和做傻瓜是兩個概念!
樂蘊和從來沒有這樣憋屈過,明明是杜城洛沒有處理好他和艾以欣之間的事,害得她和她的朋友被迫受到羞辱。
就像他們在吃蛋糕時發現一隻蒼蠅,被噁心得不要不要的,杜城洛不但不把蛋糕扔了,反而還向她詳細解說蒼蠅存在的必然性,這樣的思維,樂蘊和自認爲,這個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女人接受不了。
剩下的百分這一,大概就是艾以欣了。
樂蘊和叉着腰,上前一步,整個人幾乎貼到了杜城洛的身上。
“我是說了又怎麼樣!艾以欣就是神經病!你是神經病的守護神,怎麼樣,我說了!承澤打了她你心疼了是不是?行啊,那你打我啊!打了我人久心理平衡了!”
杜城洛被樂蘊和逼得連連後退,直到背貼到牆上,退無可退,他無奈地舉起手,想嚇唬樂蘊和,讓她後退。
“杜城洛,你總說艾以欣是你的前女友,在我看來,你藕斷絲連的人是你。”樂蘊和揚起嘴角,笑得妖媚,“是她先劈腿離開你的,你受不了打擊,纔回國的吧?她追你追到這裡,極大的滿足了你的虛榮心吧,所以你和遲遲不肯斷乾淨!”
“不是這樣的!”
“不管真相是什麼,杜城洛,我已經沒有興趣瞭解了。我本以爲我們會很適合,可現在我才發覺,我們之間除了有東西方文化的差異之外,還有你對舊愛的戀戀不捨。既然如此,麻煩你先回去處理你的舊事,我不想再看一次光盤!”
杜城洛氣得臉色發青,他的脣哆嗦個不停,雙手緊握成拳頭,好像無形中有另一隻手拽着他要打下去。
樂蘊和一直都是個大度並且寬厚的女孩,能惹她生氣的事並不多。可這次,她爆發了,杜城洛也因此變得不再冷靜,失去理智。
“有本事你就打,打完了我們就一乾二淨,誰也不欠誰!”樂蘊和還在嚷嚷。
杜城洛當真舉起了手,這時,帥不危躥上來,抓住杜城洛的手腕,問:“你想動手?打她之前先問問我同不同意!”
“我……”杜城洛頹廢地放下手,這麼多年他都未曾失態過,可他卻被樂蘊和成功地惹惱了。
如果不是帥不危趕來,他真不知道自己會做什麼事。
“對不起,我不能參加你家的聚會。我先走了。”杜城洛整整衣領,狼狽地推開帥不危,轉身下樓去了。
樂蘊和這才注意到,自己手腳發軟,出了一身虛汗。
“小和,你剛剛發什麼瘋?你幹嘛要故意激怒他,如果我不及時出現,你就被他打了!”帥不危暴跳如雷,恨不得把樓房給掀了。
曲凡凡溫順地站在旁邊,見帥不危氣得汗毛都要豎起來,小聲提醒他:“我們該進去了。”
“進去吧。”沒有杜城洛,這戲也不用唱了,樂蘊和如釋重負,帶着他們回到家。
剛進門,樂有勤就問她:“杜城洛剛剛說發生了點不愉快的事,不能來吃飯。小和,你們又吵架了?”
“嗯。”
“爲什麼?”這回問的是樂爺爺。
樂蘊和苦惱地看着他們,說:“我覺得跟他不合適,說以後都不約會了,中止關係!就這麼簡單。”
“啊!”所有人都呆若木雞,被樂蘊和這神來一筆弄得是暈頭轉向。
樂爺爺氣得血壓一下子就飈上去,白淨的臉騰的一下變成了豬肝色,指着樂蘊和哆哆嗦嗦的罵道:“逆……逆子!”
“我是孫女,不是你兒子。”樂蘊和正上火,聽到樂爺爺罵她,氣得頂嘴,“你們收了杜城洛多少錢啊!跟他分手就罵我,難道我一定要嫁給他?”
“小和,閉嘴!”樂有年捨不得打樂蘊和,就瞪曹雨蘇。
曹雨蘇急忙拉住樂蘊和,問她:“好好的,怎麼跟爺爺頂嘴,太沒有家教了。”
樂蘊和委屈得想哭,在家裡她沒教養,在杜城洛面前她沒有素質,在艾以欣面前她沒風度,反正裡裡外外都不是人了。
“快跟爺爺道歉。”
“我又沒錯,爲什麼要道歉!”
“你這孩子,怎麼就這麼犟。”眼見樂爺爺就快要氣得背過氣,樂有年和樂有勤扶着他回房間休息。
曹雨蘇招呼帥不危他們吃飯,樂蘊和繃着臉,跟菜有仇似的,死盯着他們不眨眼。
“這些菜沒有毒,但如果你再這樣看下去,就會變質了。”曹雨蘇說:“你這孩子,明知道爺爺在這裡,也不選個時間分手!吃完飯散步的時候分,多好啊,正好減肥。”
“噗!”帥不危差點把飯噴出來,“乾媽,你這話要是讓樂爺爺聽見了,肯定會氣死!”
曹雨蘇拿筷子打了帥不危一下,小聲提醒他:“別口無遮攔的,小聲讓爺爺聽見你詛他……會生氣的。”
帥不危衝着曹雨蘇做了個鬼臉,繼續低頭努力扒飯。
曲凡凡看着樂蘊和,欲言又止。
“小和……爺爺不會有事吧。”聽起來,曲凡凡很關心樂爺爺。
“我爺爺身體好得恨,壯得可以打死一頭牛!”
“你這孩子,明知道你爺爺最忌諱你們說死啊死啊的,還說!”曹雨蘇也拿筷子打了樂蘊和的手背一下,不許她再說死。
帥不危嘻嘻一笑,說:“乾媽,你剛剛說了兩個……”他做了個“死”的口型。
曹雨蘇被他弄得哭笑不得,搖頭嘆道:“唉,小和,你去哄哄爺爺吧,否則咱們家以後都不得安寧。”
樂蘊和搖頭,她知道自己的本事,不但哄不了人還特別容易把別人惹惱。她纔不想去惹是生非。
“阿姨,我去吧。”曲凡凡突然開口,“或許我可以幫忙哄哄爺爺。”
“你?”三個人對曲凡凡表示了懷疑。
曲凡凡則胸有成竹,說:“是啊,讓我試試吧。至少把爺爺哄出來吃個飯,消消氣也好啊。”
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曹雨蘇將曲凡凡帶到樂爺爺面前,也不走,就待在旁邊看,想知道曲凡凡有什麼本事哄人。
半小時後,曹雨蘇一臉崇拜地從房間裡出來。
“小和,你真該跟凡凡學習學習,她的嘴可真甜,每句話都說到了你爺爺的心坎裡。哎呀,連在我旁邊聽得都覺得那話也太過了,可她就是能說出來。你爺爺就吃這套,全被她押中了。”
“那爺爺不生氣了?”
“不氣了。”曹雨蘇說:“凡凡跟你爺爺說,你們之所以要分手,是因爲杜城洛的前女友很纏人。你知道的,你爺爺最注重名譽了,也很討厭別人有扯不清楚的舊戀情,她一解釋,你爺爺的火氣就消了。”
樂蘊和撅嘴,說:“早知道我就實話實說。”
“你扯得下這張臉去說杜城洛的壞話?”帥不危在旁邊鄙視她:“艾以欣那麼噁心,怎麼不見你跟你大伯和爺爺說,你就是心太軟,明明是人家的錯,還弄得自己一身騷。”
“誰讓你多嘴了!”樂蘊和踩了帥不危一腳,說:“你還不快去幫我謝謝凡凡!要不是她,我們家雞飛狗跳的,沒半個月不得消停。”
帥不危也難得地看曲凡凡順眼了,當他看到曲凡凡扶着樂爺爺從房間出來時,立刻堆滿笑容,上前扶着樂爺爺的另一邊,笑道:“爺爺,您怎麼越來越年輕了啊!您明明比我爺爺年紀大,可比我爺爺臉色紅潤多了呢!”
“你這孩子,從小嘴甜!整天哄我這老人家開心!本來你跟小和在一起多好啊,我也不用總吊着一口氣操心她。”
樂爺爺對帥不危的印象一直不錯,雖然不如樂有年夫婦那樣喜歡他,但也多少把他當成了半個孫子看待,否則也不會這麼慈眉善目地跟他說話。
至於帥不危親呂恬希的那張照片,樂爺爺看後是有意見,但這是帥家的孫子,輪不到樂家的爺爺來管。
這點樂爺爺還是知分寸的,所以當着帥不危的面,他隻字不提,只提好事,不說壞話。
“你爺爺奶奶的眼光不錯,凡凡這丫頭是個好孩子,最懂得體貼我們老人家的心。不像小和,二十多歲的人還不懂事,天天氣我!”
“爺爺,這事不能怪小和。那個杜先生看上去文質彬彬,做事也很有模有樣,可是誰知道他跟前女友拉拉扯扯地斷不了關係啊。”曲凡凡主動勸說。
樂蘊和聽見了,怔住,總覺得這話說得有點古怪。
曲凡凡彷彿以女主人自居,繼續柔聲說道:“小和又不是沒人要的姑娘,憑什麼讓他這樣羞辱樂家啊!小危說過,爺爺您在當地可是名人,小和又是樂家唯一的孫女,想娶小和的人多了去,大不了讓爺爺您把把關,給小和再安排個相親優秀的男孩嘛。”
樂蘊和聽得一愣一愣的,她拿不準曲凡凡到底跟爺爺說到了哪個程度。
等樂爺爺和樂有勤他們都落座吃飯了,樂蘊和將她拉到一邊,小聲問她:“凡凡,你跟我爺爺都說了什麼?”
“什麼都說了!”
“光盤的事也說了?”
曲凡凡點頭。
樂蘊和立刻懵了。她是討厭艾以欣,也埋怨杜城洛太護着艾以欣,但光盤的事,樂蘊和始終覺得這是他們的隱私,不應該四處宣傳。
爺爺和樂有勤這邊,他們對杜城洛的印象絕佳,特別是樂有勤,在工作和業務上還跟杜城洛有交往。
說起來,杜家與樂家也有些淵源,把這樣的醜事抖出來,實在太不地道了。
可曲凡凡都揭了底,樂蘊和再不滿意也沒辦法。
“謝謝你啊。”樂蘊和還是向她道謝了。
曲凡凡笑道:“小和,這麼客氣做什麼?我們都是一家人。”
望着曲凡凡婷婷玉立的背影,樂蘊和忍不住捫心自問,他們何時成了一家人?
晚餐結束得很慢,樂爺爺對曲凡凡和帥不危的婚事特別有興趣,接二連三地追問什麼時候打證擺酒。
直到八點,樂爺爺纔有了睏意。帥不危趁機告辭。
樂蘊和送他們下樓,帥不危要去拿車,讓曲凡凡在路口等她。
樂蘊和陪着曲凡凡說了一會話之後,突然問她:“凡凡,你是怎麼知道光盤的事?”
“啊……這個……”
“是小危告訴你的嗎?”
“嗯。”
樂蘊和犯了嘀咕,帥不危不像是會把這種事說給曲凡凡聽的人。可曲凡凡跟別人又不熟,她應該不可能從別的渠道知道光盤的事。
帥不危的車很快就過來了,曲凡凡上車後,還很快樂的探頭出來跟樂蘊和道別。
看着遠去的車尾,樂蘊和莫名的惆悵。
帥不危把曲凡凡送回酒店後,轉而去了自家的另一家酒店,開了個商務套間住下。
曲凡凡等他一走,換了身衣服下樓,在附近的公園裡找了個僻靜的地方,撥通了一個電話號碼,把當天發生的事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
末了,曲凡凡得意的說:“艾以欣,現在樂蘊和跟杜城洛正式分手了,你滿意了吧!剩下的餘款,你打算什麼時候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