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天大樓,六十層。
這裡看着和現實沒有任何區別,好像回到了午夜零點的新滬老城區。
“下五十層的人都覺得上五十層是天堂,但真正到了這裡之後卻發現,不過是從一個地獄換到了另外一個地獄。”季正拿着相機拍攝,鏡頭裡的樓道和大家眼中的樓道完全不同。
牆皮下面隱藏着宛如血管般的植物根莖,大量和人臉類似的花朵在頭頂綻放,地面也不時會凹陷下去一塊,彷彿下面有巨大的蟲子爬過。
季正鏡頭中的六十層好像是一個血色植物園,這裡種滿了食人的怪物。
“比起活人和動物,神靈更喜歡植物,這也是他自稱爲花園主人的原因之一。”墨先生站在季正和韓非中間,他捂着口鼻,十分緊張:“你們千萬不要小瞧這些詭異的東西,它們以靈魂和血肉爲食,已經脫離了植物的範疇,你們可以把它理解爲有思想的殺戮機器。”
空氣飄着淡淡的香味,頭頂偶爾會有一些粉末掉落,讓人迷醉,很想找張舒服的牀,做一個不用醒來的夢。
“這層沒有活人嗎?”
“越往上走,活人越少,在神靈眼中人和畜牲沒什麼區別,都只是肥料罷了。”季正來到了他心心念唸的上五十層,他一直在觀察恐懼男孩的身體狀況,擔心那些花粉刺激到男孩:“這些植物殺人如喝水般簡單,它們以靈魂爲食物,無比恐怖,不過它們也會結出對活人很有用的果實。”
“果實?”
“我想來上五十層的原因之一就是爲了果實。”季正牽着恐懼男孩的手:“這孩子正在變爲禁忌的邊緣徘徊,只有那些能夠撫慰靈魂的果實可以幫助他減輕痛苦。”
韓非點了點頭:“那你知道哪有果實嗎?”
“我也不清楚,不過我聽人說過,長滿植物的樓層內都會有一株核心‘植物’,被神靈稱爲主魂。它是神靈親手種植的,霸佔了最好的位置,它的附近會有塞滿屍體的肥料池,那血腥味是花香無法掩蓋的,所以我們只要跟着氣息走就一定能找到主魂,獲得最珍貴的靈魂果實。”季正拿着相機走在前面,爲了救男孩,他也不躲在後面做縮頭烏龜了,一馬當先。
“那個……我大概能感知到‘肥料池’的位置。”李柔悄聲說道,她自從看見徐琴後,說話都不敢太大聲了:“半畸鬼對血肉十分敏感,我進入這層後就聞到了花香中隱藏極深的惡臭。”
她小心翼翼避開徐琴,主動在前面帶路。
幾人走過看似普通的長廊之後,季正拿着相機的手開始微微顫抖,鏡頭裡的世界已經發現了變化。
地面被長着一張張嘴巴的花朵鋪滿,頭頂是宛如活人手臂般揮動的枝幹,細密的根鬚好似網兜鋪在牆皮上,路人只要經過估計就會被直接吞掉。
“伱們只管往前走,其他的交給我。”徐琴五指伸開,黑火隱藏在詛咒當中,在那些植物根莖上蔓延。
明明外形是植物,但它們在被黑火燒灼時卻會發出極爲悽慘的叫聲,韓非的死亡之屋也源源不斷的收集到了死意。
一朵朵人面花被焚燬,徐琴的出現極大改變了韓非的處境,他們用黑火焚燒出了一條通道,成功進入六十層核心區域。
“這一層和花匠的別墅有些類似,利用各種靈魂和血肉培植出深層世界獨有的花朵,再讓它們不斷異化,最後開出深層世界從未出現過的花朵。”韓非跟着花匠學到了種花的技巧,每當看到稀有的花朵時,他會搶先一步讓徐琴把那朵花摘下交給自己。
季正看着徐琴不斷給韓非送花,目光古怪,他總覺得類似的畫面在電視上看過。
擁有E級天賦能力花語的韓非可以和花朵溝通交流,這裡的每一朵花就是一個靈魂,它們和五十一層的紙人一樣,拼盡一切從下五十層爬上來,沒想到迎接自己的會是這樣一種結局。
人性無比複雜,人性綻放出的花朵也是如此。
那一張張人面花上帶着喜怒哀樂,它們在被摘取下來後纔敢表達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
爲了自保,它們叛變的速度比翻書都快,直接爲韓非指路。
空氣中的香味逐漸變得濃郁,不過這種花香聞的多了會讓人覺得頭暈、噁心。
“應該就是這裡了。”
恨意的黑火燒燬了那些植物的僞裝,六十層核心區域真實的樣子暴露在幾人眼前。
所有植物和花朵的根莖都與大樓中心的立柱連接,它彷彿是被無數血管連通的心臟,操控着整層樓的植物。
“奇怪,二號大腦碎片似乎也藏在柱子當中。”韓非停下了腳步,他還記得自己在四十九層見過的人柱,那是他進入摩天大樓後離死亡最近的一次。
“你留在這裡。”徐琴有的時候會很強勢,就比如當韓非可能會遇到危險時。
白皙的手指握住餐刀,十道充斥着恨意的詛咒化爲黑色的巨鬼,縈繞在她的四周。
“恨意的詛咒我吞食了不少,想要更快速的成長,那就需要去品嚐不可言說種下的毒。”
花海在黑火中枯萎,徐琴取出餐刀對準樓層中心的立柱砍去!
醜陋乾枯的藤蔓上冒出了鮮血,它不知道吃了多少活人,把生者的希望磨滅進自己骯髒的身體裡。
“花朵是綻放的靈魂,神靈脩建這一層應該就是爲了培養某一朵花。”
一段段藤蔓在立柱上爬動,漆黑的枝葉下面探出了一張張醜陋噁心的鬼臉。
在立柱周圍寄生了大量毒蟲,它們體型巨大,半人半蟲,與靈魂的花朵相比,它們極盡人間的醜陋和骯髒。
沒有哪個女生喜歡蟲子,徐琴也不例外,她沒有揮刀,而是伸手握住了餐刀的刀刃。
魂血順着刀鋒滑落,她周身的詛咒爭前恐後的去吞食,凡是喝過徐琴鮮血的詛咒全部化爲了惡鬼。
詛咒和花園主人的蟲人衝撞在一起,掀起血色巨浪,不過徐琴自始至終都沒有去看那些雜碎一眼,她盯着眼前的立柱,指縫間的鮮血纏繞在餐刀之上。
漆黑的死咒與刀刃融爲一體,那把餐刀散發出的氣息比往生要恐怖的多。
向前邁步,黑火開路,徐琴沒有突然發動攻擊,她和韓非的戰鬥風格完全不同,正面碾壓,不給對方一絲反擊的機會。
“好可怕的女人……”季正悄悄看了韓非一眼,心裡有些佩服,也有些羨慕,他現在才明白對方最大的底氣來自哪裡了。
無數藤蔓被撕碎,枝葉被一層層燒燬,撕去重重保護,立柱露出了自己原本的樣子。
長滿人臉的立柱上,開着一朵嬌豔的彼岸花。
那朵花紮根在一塊大腦碎片之上,延伸出的根鬚伸進了立柱所有人臉的嘴裡,神靈在用這一層的營養,供給這一朵鮮花。
“編號0000玩家請注意!你已發現D級稀有花朵——摯愛!”
“摯愛:這是花園主人曾經最喜歡的一朵花,他愛那個女人,至少他和她是這麼欺騙自己的。”
系統的提示讓韓非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小胖子死前告訴過他,大鬼的作品名叫做《摯愛》,也就是說這朵花很可能和大鬼有關。
來自的頂樓的壓迫感越來越強,韓非可不管那麼多,立刻朝徐琴高喊:“除了大腦碎片,其他東西全部毀掉!”
說出這句話後,韓非感覺脊骨發寒,呼出的氣好像都凍結成了冰,他好像觸犯了神靈心中的某個禁忌。
餐刀揚起,徐琴根本不在乎神靈會怎麼去想,手起刀落,詛咒之刃斬斷了花莖,那朵掉落的彼岸花中響起了一個女人刺耳的尖叫聲!
韓非雙耳流血,季正幾人也趴在了地上。
樓層內只有大孽和徐琴不受影響,在徐琴收刀時,大孽興奮的衝向人柱,狠狠撞擊着那些被植物根鬚貫穿的人臉。
韓非總是會不小心觸犯神靈的禁忌,大孽則總喜歡主動去挑釁神靈,爲了不給自己主人留一絲生機,它也算是煞費苦心了。
所有植物根鬚和藤蔓都在瘋狂揮舞,想要找回掉落的花朵,大孽一頭衝進了包圍當中。
人柱上的植物根莖刺入大孽身體,它一臉享受的反向往人柱中注入魂毒。
大片根莖枯萎,那朵名爲摯愛的花也被徐琴撿起。
獨屬於徐琴的詛咒爬上花莖,徐琴想要把這朵花變成自己想要的樣子。
花瓣飄落,樓上開始出現各種各樣雜亂的聲音,電梯間內的電梯彷彿全部失控,瘋狂墜落,整棟大樓似乎都在尖叫。
極強的壓迫感讓所有人都無法動彈,徐琴卻握着那朵花,無比挑釁的仰頭看去。
尖叫聲不斷逼近,隨着某一部電梯在六十一層打開,那壓迫感到了極致。
被黑火焚燒過的牆壁上開出一朵朵紅色的血花,異香充斥六十一層。
腳步聲響起,下一刻血色便籠罩了韓非所在的核心區域。
長廊入口處站着一個女人,她穿着靈魂編織的長裙,戴着皇后面具。
女人身上處處都透着一種不真實,她好像是神靈虛構想象出的鬼,聚合了神所能想到的所有完美。
“這就是大鬼?”韓非拿出了往生屠刀。
“不,她應該只是不可言說花園中的一朵花,還遠遠算不上摯愛。”徐琴掐斷了花莖,拿起一片花瓣放在脣間:“不過這花的味道我很喜歡。”
抽刀向前,徐琴屬於那種男女通殺的類型,畢竟誰不希望自己能在深層世界裡遇見這樣一位鄰家大姐姐呢?
聽到徐琴的聲音,“皇后”白皙的皮膚上開出了一朵朵玫瑰花痕,她似乎只要情緒出現大的波動,神紋就會出現。
“我來攔住她,你們抓緊時間毀掉這柱子裡面的東西。”徐琴將那朵花丟給了韓非,獨自站在皇后和人柱中間。
韓非也沒有浪費時間,他讓善之魂把第三塊大腦碎片從植物根鬚中拽出。
“編號0000玩家請注意!你已獲得D級稀有碎片——腦。”
“腦(D級碎片):一位不可言說的大腦主體碎片,足以供養全樓的靈魂之花,繼承了他生前最強的能力!現在你已成功獲得他的認可,可以使用其附帶的能力。”
“篡神(D級腦碎片專屬能力之一):獻祭一道殘魂,再以失去一切爲代價,強行進入不可言說的神龕,從一無所有開始,篡奪神位!”
“注意!該能力每個夜晚只能使用一次,你在觸碰神像之後,可以強行進入不可言說的記憶,以失去所有能力爲代價,讓神龕主人無法鎖定你在記憶世界中的位置!”
“注意!該能力使用後生還概率無限趨近於零!”
善之魂在把大腦碎片交給韓非的同時,他腦海深處的最後一根鎖鏈便自動碎裂,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將象徵韓非童年的那道空白靈魂吸入大腦碎片當中。
善、惡、童年的空白,束縛血色孤兒院的三條鎖鏈全部崩斷,韓非的腦海在瞬間化爲血紅。
一道道身影出現在血色孤兒院教室窗邊,鐘聲響起,由三十個孩子合唱的詭異歌謠飄揚在腦海之上,從韓非嘴裡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