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願意成爲你,你願意告訴我真相嗎?”
韓非沒有撒謊,他也是思考了很久纔給出狂笑答覆。
所有痛苦讓狂笑一個人承受這不公平,治癒系人格、黑盒,這些東西本來都應該是狂笑的。
“我在很早以前就說過,你治癒他們,我來治癒伱,這就是我的選擇。”
血色孤兒院的鐘聲停止了,籠罩孤兒院的血色好像淡了一些,細碎的雨花落在圍欄上,時間好像倒流到很多年前的一個雨夜。
孩子們的聲音從孤兒院當中傳出,那稚嫩的話語中帶着和年輕完全不符的成熟。
“人死了以後,是不是就不會再感到痛苦和難過?”
“他們說死了就可以去爸爸和媽媽的世界了,但我不像你,我不知道自己的爸爸和媽媽是誰,也從來沒有見過他們。”
“韓非,我能不能拜託你一件事?”
“你說吧。”
“殺掉我,好嗎?”
房間裡破爛的娃娃被撕碎,滿屋血紅色的棉絮,飛的到處都是。
“我不想變成怪物,你可以像以前那樣和我一起玩嗎?”
“韓非,你爲什麼不理我?我已經變成了老師眼中的乖孩子,我吃掉了所有的藥,完成了他們要求的所有事情,你怎麼不爲我感到開心?”
“韓非,我不明白大家爲什麼都要遠離我,你能把門打開嗎?你現在是我唯一的朋友了。”
“我可不可以求你最後一件事,把我的頭和身體中間的繩子繫結實……”
擺在過道上的手工泥塑頭顱滾落,他的頭和身體中間還有一根彷彿血管般的紅繩子。
“醫生說你可以吃掉我身體裡的痛苦,你能夠緩解我精神上的緊張,但你明明只是個沒用的小屁孩罷了。走吧!我不需要你來吃掉我的痛苦!”
“站好!我是這裡年齡最大的孩子,如果你敢把我揍你的事情告訴任何人,你就死定了!滾!”
“哭啊!你爲什麼不哭啊!流了這麼多血,你怎麼還在笑!”
“你都快要被我打死了!爲什麼還不還手!來啊!拿着那磨好的筷子,殺了我!”
“韓非,我只是希望你能毫無負擔的殺了我,別有任何愧疚和難過,這是我能爲你做的最後一件事,我是個沒用的大哥,對嗎?”
院子裡的木馬被一股力量推倒,一條條刀痕出現在木馬的肚子上,能看得出來,揮刀的人在這時候已經崩潰了。
“聽說你就是這裡最壞的孩子?他們的死亡好像都和你有關?爲什麼不說話?別想要隱瞞,我跟你們可不一樣,智商測試中我被單獨列爲了一個檔位。”
“你每天到底在擔心什麼?這裡的試驗對我來說都是小意思,沒有任何難度,你們乖乖躺平,我會帶領大家離開的。”
“這個世界的邏輯其實很簡單,由百分之一的天才來引領百分之九十九的普通人向前走……你不要打斷我說話,我沒有感覺到累,臉上的傷是我自己不小心碰的。”
“別放棄!不要氣餒,撐下去!我們全都可以順利畢業的!相信我,我可是編號二!是智商碾壓你們的天才!”
“他們覺得我有點危險,所以給我更換了一雙義眼。這不正好說明他們害怕了嗎?他們在害怕我啊!”
“你們哭什麼!不用擔心,只要腦子還在,我就一定會帶你們離開!”
“韓非?我們今天早上是不是見過一次面了?我最近腦子不太清醒。”
“韓非?我們最近一次見面是在什麼時候?是在剛纔嗎?”
“請問你是誰?我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你?”
“陌生人,能不能幫我一個忙,把我這顆插滿無數管子,浸泡在罐子裡的大腦摔碎。”
“謝謝……”
裝滿血水的花盆從窗臺掉落,裡面黏糊糊的泥土濺了一地。
一個個孩子的聲音響起,那些記憶是如此的清晰,韓非都已經長大成人了,他們的話語依舊飄蕩在血色孤兒院當中。
他們被困在了這裡,韓非自己也一直沒有走出去。
二十九段不同的聲音出現在血色孤兒院的各個地方,一朵朵血花綻放,狂笑整個過程中就站在教室裡,彷彿周圍的一切都和他無關,只是他這次沒有發狂大笑。
在夜雨快要停止的時候,最後一個孩子的聲音緩緩在教室響起。
“再見,韓非,醫生要來接我走了。”
“我的最後一個願望是希望你能每天開心,永遠不要丟失自己的笑容。”
那孩子的聲音剛剛消散,站在教室裡的狂笑就開始瘋狂自殘,血色孤兒院的大鐘再次被敲響,連帶着韓非的腦海都掀起了血色巨浪。
他想要了解狂笑的過去,願意主動伸出自己的手,但狂笑仍舊無法走出那片陰影,他的意志好像被三十道鎖鏈鎖死,只要觸碰過去,就會徹底發狂,喪失所有理智。
在狂笑發瘋的時候,韓非的意識也被強行擠出腦海,他耳邊只剩下那三十個孩子最後的願望。
“他們經歷了什麼事情,纔會希望狂笑能夠殺死他們?”
一段段稚嫩的聲音縈繞着韓非,三十個孩子不是簡簡單單的一個數字,他們每個人都是一個獨立的靈魂和生命。
“第一個求死的孩子,順從孤兒院的孩子,希望減輕狂笑心理壓力的大哥,最後只剩下大腦的編號二……還有那個希望狂笑可以每天開心的孩子。”
記憶深處的某些東西被觸動,血色孤兒院的外牆消融了一部分,狂笑歇斯底里的笑聲和那三十個孩子的聲音交織在了一起,韓非不再有意識的去思考,而是完全把自己代入那一個個絕望孩子的聲音裡。
黑暗中的舞蹈發生了變化,一面面鏡子上浮現出了死去的靈魂,它們擁擠在舞臺四周,彷彿是這場儀式的參與者。
舞臺上的韓非也好像是遠古的祭祀,瞎眼老人的舞蹈似乎就是和神明溝通的橋樑,而此時此刻這座橋樑溝通的是韓非和狂笑。
放下了一切防備的韓非,沉浸在血色孤兒院的記憶裡,他主動和狂笑溝通,讓那座沉在腦海當中的孤兒院慢慢和整片腦海融合。
一舞終了,屋內的靈魂好像察覺到什麼恐怖的東西,紛紛開始逃竄,所有的鏡子都暗淡無光,唯有正對舞臺的一面鏡子映照着韓非自己的身影。
舞臺上的韓非和鏡子裡的韓非相互對視,明明是同一個人,但兩者散發出的氣息卻完全不同。
沒有任何交流,一個小小的血手印在鏡子裡面出現,穿着福利院衣服的孩子怯生生的從狂笑背後走出,一個又一個。
他們都是被狂笑殺死的人,卻在死後都還站在狂笑的身後。他們是狂笑一輩子的枷鎖,永遠也甩不掉的陰魂和負擔,也是狂笑擁有的全部。
“這面鏡子可以看到所有被你殺死的人,他和那些孩子都站在了鏡子裡,我想你應該能明白他的意思吧?”瞎眼老人空洞的眼眶從韓非背後,移到了鏡子當中:“你做出了自己的選擇,他好像也做出了選擇。”
韓非沒有說話,他朝着鏡子伸手,但那面鏡子卻承受不住了,一條條裂痕飛速出現。
“不好!”瞎眼老人拼盡全力把韓非撞到了旁邊,他速度已經很快了,可鏡面上還是爬滿了裂痕,隨時都會破碎!
坐摔在舞臺旁邊的韓非也清醒了過來,他趕緊看了一眼自己的屬性欄,也幸好老人不是什麼兇殘的鬼怪,要不就他那一點生命值,剛纔就直接完蛋了。
“差一點就碎了!你這傢伙知不知道自己剛纔差點闖大禍!”瞎眼老人摸着鏡子上的裂痕:“俱樂部裡的每面鏡子都是神明的眼睛,你打碎鏡子,那就是戳瞎神的眼珠!”
“你說的神明應該就是不可言說吧?”徹底清醒過來的韓非指了指窗外的烏雲:“我朋友說這片區域的烏雲是一隻鬼……”
“別亂講,也不要跟人討論!”瞎眼老人心疼的摸着鏡面:“花匠一直沒回來,可能是遇到了麻煩,俱樂部裡不能再出問題了。你最近幾天先不要過來,明白嗎?”
“爲什麼?”
“你還問我爲什麼?”瞎眼老人氣的對着空氣來了一拳:“如果你實在閒的沒事,就去幫我送一封信吧。”
老人似乎是爲了支開韓非,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個皺皺巴巴的信封:“這片被烏雲籠罩的建築羣分爲內區和外區,我們現在所在的是外區。你拿着信沿着街道一直往裡走,穿過幾個街區,等仰頭就可以看見那棟摩天大樓的時候,說明到了內區。”
“內區?外區?”
“內區要比我們這裡混亂危險很多倍,不過你拿着俱樂部的黑傘,應該不會有人爲難你。”瞎眼老人好像是在說服自己:“到了內區後,你要找到一棟種滿了花的洋樓,花匠應該就在那裡。”
“沒有其他提示了嗎?”
“那洋房修建的很豪華,還自帶一個非常大的游泳池,很好找的。”老人將手中皺巴巴的信件交給了韓非,同一時間韓非腦子裡也出現了系統的提示。
“編號0000玩家請注意!你已成功觸發E級普通任務——送信。”
“送信:給鬼送信是陰差要做的事情,但大家都認爲你可以勝任,請在沒有其他怨念和恨意的陪同下完成任務,並在最短的時間內把信送到!”
“注意!送達時間越早,獎勵越豐厚!送達時間超過三小時,獎勵減半;送達時間超過四小時,無獎勵;送達時間超過五小時,俱樂部其他成員對你友善度下降,還會獲得其他隨機懲罰!”
韓非現在確實需要做任務,但他並不想直接進入危險的內區。
“大爺,你確定我可以勝任這份工作?”韓非的生命值還在不斷被神龕吸收,他就算一直吃徐琴做的肉,也沒辦法把血量擡升到一個安全的範圍。
“那誰知道你能把這鏡子幹碎?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鏡子是神明的眼睛,你直接給了神明的眼眶一拳,它能不憤怒嗎?”瞎眼老人催促韓非離開:“快走吧,你一定要親手把信交給花匠,其他人都不能相信。”
“好,我會把信送到花匠手中的,你一定要等我回來。”韓非看着鏡子上的碎片,又看了看瞎眼老人。
“就是送個信而已,你別說的那麼嚇人,好像以後就見不到我了一樣。”瞎眼老人找了一塊黑布將鏡子矇住,拽着韓非離開了舞蹈室。
爲了不讓韓非再回來,他親自把韓非送到了俱樂部門口,等韓非離開後,從裡面反鎖上了大門。
“他是擔心我被傷害,所以選擇獨自承受危險嗎?大爺人真好。”不得不說,韓非的心態也很好。
撐起黑傘,韓非和徐琴打過招呼後,在恨意的幫助下把大孽塞進了鬼紋當中。
“系統讓我獨自去送信,不能有其他怨念和恨意陪同,但大孽可不算是鬼。”韓非摸着大孽不情願融入鬼紋的腦袋:“它不過是個小可愛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