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在黑夜中不斷向前,自己的內心一定要嚮往光明。
因爲無盡的黑夜中看不到任何希望,目之所及完全被恐怖、陰冷和絕望包圍,此時一個人能夠依靠的只有自己,他需要在那種情況下依舊保持清醒,不被絕望動搖,不被黑暗蠱惑。
這樣的人很少見,但韓非無疑是幸運的,他遇到了在噩夢中被殺死上百次依舊沒有向蝴蝶低頭的黃贏,又遇到了內心無比善良的白顯。
韓非在黑夜之中獨行,他要在深層世界裡儘可能的積蓄力量,探尋隱秘。
黃贏、白顯則是他在淺層世界的力量,其實韓非在深層世界當中一直思考着一個問題,傅生爲何非要去城市深處和那些不可言說拼命?爲什麼非不計一切代價毀掉深層世界?
想了很久,韓非猜到了一個可能,或許城市最深處,那些最恐怖、最可怕的不可言說,他們想要打開深層世界和淺層世界的通道,讓黑暗淹沒一切。
韓非現在等級太低,他還沒有能力去驗證這個猜測,但未雨綢繆,他必須要提前開始做準備。
同時打開了黑盒兩面,韓非選擇了最困難的一條路,他無法獲得深層世界的認可,也不會得到淺層世界的幫助,他只能靠自己。
現在他所做的一切佈局,都是爲了未來可能存在的某一天。
假如絕望真的到來,深層世界傾盡全力想要殺死他,淺層世界也把他當做最黑暗的魔鬼,在這種極端的情況下,也會有人堅定的和他站在一起。
和白顯聊了很久之後,韓非便離開了。
他在小區外面收到了警方打來的電話,厲雪給他提供了幾個人選,他們都符合019和030的特徵。
每個人都有夢想,但真正能實現夢想的又有幾個?
厲雪發送來的信息當中,大部分人從事的職業都和演員無關,其中也沒有哪個人真的搶了銀行。
警方只是按照韓非對那些孩子長相和性格的描述,根據人類身體發育曲線,藉助智腦模擬出了他們長大後的樣子,然後在數據庫中進行了大範圍比對,最後得出了一個初步篩選結果。
查看過警方提供的信息之後,韓非拿出手機給新滬最出名的狗仔頭子金俊打了電話,他以前曾救過金俊的命,當初莊仁第一次進入遊戲,金俊也幫過忙。
“老大,恭喜你獲得最佳配角獎,我見過那麼多的演員,你可以說是晉升最快的了!”
電話只響了兩聲就被接通,金俊的聲音從手機裡面傳出。
“我想找你打聽兩個人。”韓非查看完厲雪的調查結果之後,將其中僅有的兩位演員挑了出來:“他們兩個年齡都跟我差不多大,一位是專業的歌劇演員,叫做薔薇,另一位是個非常低調的四線演員,出演過很多配角,他的名字叫做李長雄。”
“李長雄我知道,他之前還發生過一次車禍,差點毀容。這個演員十分敬業,本身還是什麼博士,平時生活十分自律,甚至有點自虐的感覺,喜歡健身和讀書,用我們行業裡的話來說,就是很讓人放心的那種藝人。”金俊不愧是新滬狗仔圈裡的扛把子,這些明星的資料隨口就能說出。
“那另外一個呢?”
“歌劇演員的話,我需要慢慢去接觸,一般來說舞臺劇其實更考驗表演功底,因爲是直接面向觀衆,沒有喊停的機會,所以很多追求演技的演員會專注於舞臺劇和歌劇。”金俊記住韓非發來的資料之後,便掛斷了電話,他答應幫韓非查一查,最遲明天給韓非答覆。
“金俊還是很靠譜的。”
吃了午飯後,韓非回到老城區,他隨便找了家安靜的小店,挑選了一個特別文青的位置,一邊聽着歌,一邊翻看手機上的兇案照片,順便開始做各種筆記。
下午的小店裡沒什麼客人,店內的女服務員看着坐在桌邊的韓非,驚訝於韓非的氣質,幾個小姐妹悄聲說笑,最後有一個害羞的女孩被推了出來。
她在其他同事的鼓勵下,拿出手機朝着韓非走去。
臉蛋不爭氣的飄起一絲紅暈,她有些緊張的走到了韓非面前。
嘴脣微微張開,想要說的話還沒說出口,她那雙漂亮的大眼睛就看到了韓非手機屏幕上血刺呼啦的兇案照片。
瞳孔震顫了一下,那個可愛的女孩又看到了韓非做的筆記,上面是各種殺人假設和植皮換臉的手法。
原本因爲害羞而緊張的心情,現在變得更加緊張了。
她僵在桌邊,半邊也擠不出一句話。
“有事嗎?”韓非擡頭看向身邊的女孩,陽光順着他的側臉滑落,勾勒出那完美的棱角。
女孩的臉瞬間又紅了,她爲韓非倒了一杯水,然後趕緊逃跑了。
“是我的粉絲嗎?”
韓非搖了搖頭,繼續開始研究,殊不知小店後廚幾個服務員已經聚在一起討論起了他。
“那個小哥哥好像有特殊的癖好!”
“要不我們還是報警吧?”
“你們有沒有覺得他長得很像一個明星?”
“拉倒吧,明星怎麼可能跑到我們這小破店裡喝飲料?”
“有點想被他吃掉。”
“喂!你清醒一點啊!”
韓非並沒有聽到後廚的竊竊私語,他反倒是覺得這小店服務很好,以後可以常來。
天黑之後,韓非正準備回家,他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
點開後,韓非發現金俊給他發送了一張偷拍的照片,在某個堆滿雜物的昏暗房間裡,有個留着長髮的男人正在啃食生肉。
“異食癖?”
韓非收到照片後不久,金俊又發送來了一串亂碼,他似乎無法說話,這條短信是他盲打出來的。
“出事了?”
韓非相當敏銳,他反覆觀看照片,道具上的一些物品上標註着中心歌劇院的字樣。
韓非收起手機,馬不停蹄的朝外面衝去。
“那個留長髮的男人就是薔薇?”
韓非不斷催促司機開快一些,他只用了二十分鐘就趕到了歌劇院,今天正好是閉館日,歌劇院四周一個人都沒有。
“金俊的車還停在這裡,他應該沒有走,但他爲什麼一直沒有再給我發送信息?”
金俊當過很多年的狗仔,跟蹤偷拍從未失過手,可這次他好像遇見了一個特別的演員。
在保潔清理劇院地面的時候,韓非趁機溜了進去,他彷彿一隻貓般,動作迅捷,走路還沒有什麼聲音。
來到一樓大幕後方,韓非悄悄進入後臺,他看着兩邊的演員準備室,感覺這地方出奇的陰冷。
“平日的劇院也這麼陰森嗎?”
韓非很少去看歌劇,不過這地方他之前倒是來過一次。
在走廊的盡頭,韓非看到了一扇虛掩的房門,門板上寫着道具室三個字。
緩緩將門推開,韓非鼻尖微動,確定沒有他熟悉的血腥味後,他稍微鬆了一口氣。
從袖子裡取出甩棍,韓非在各種稀奇古怪的道具之間移動,他高度集中注意力,小心翼翼盯着四周。
在深層世界裡經歷的那些恐怖,成爲了韓非最寶貴的經驗,他獨自一人進入漆黑的道具室,不僅沒有感到害怕,還有種早已習慣了一切的感覺。
一步步深入,韓非在道具室的角落裡看見了很多小孩的玩具,這地方似乎被打造成了一個小型樂園。
“歌劇院的道具室內怎麼會有這麼多玩具?”
一個個布娃娃被整齊擺在牆邊,它們穿着精緻的外衣,臉上還化了妝,可韓非看着它們卻總覺得不舒服,也許是因爲它們長得太像人了。
那些娃娃的眼睛全部看着道具室最裡面的牆壁,那裡有一面巨大的鏡子,鏡前散落着花瓣,花瓣上殘留着腳印,好像有個人曾長時間光腳站在這裡。
“金俊那張照片拍攝的就是這個地方。”
看向鏡子,鏡子裡面的世界更加陰森,那各種各樣的道具堆積在一起,好像映照出的是深層世界一樣。
目光緩緩移動,韓非在掃向鏡面的時候,突然看見某個道具後面站立着一個人。
他們兩個隔着鏡子對視了一眼,但是當韓非轉身時,那道人影已經消失了。
追出道具間,韓非看向四周,走廊裡一個人都沒有。
拿出手機,韓非又撥打了金俊的電話。
古怪的旋律在樓道里響起,金俊的手機似乎就在劇院的安全通道當中!
韓非沒有猶豫,用最快的速度衝進樓道,他體能要比一般人好很多,可就算這樣也無法拉近和手機鈴聲之間的距離。
“他要去劇院頂部?”
十幾秒的時間,韓非已經追到了劇院頂層,那扇只有工作人員纔可以進入的門被打開,門鎖掉落在地上,通往劇院天台的梯子被放了下來。
心中浮現出很不好的預感,韓非通過梯子爬上了劇院天台。
冷風呼呼的灌入雙耳,將那詭異的旋律吹散。
韓非看見金俊拿着手機,目光呆滯,朝着天台護欄走去。
“危險!”
聽見韓非的聲音,金俊好像意識到了什麼,他突然開始加快速度,好像準備直接翻過護欄跳下去!
關鍵時刻,韓非的速度再次提升,他在金俊距離護欄還有幾米時,就將金俊按倒在地。
“兄弟,冷靜點!”
單手鎖住金俊雙臂,韓非另一隻手拿着甩棍,警惕四周。
他五感十分敏銳,小心注視着每一個能夠藏人的地方,過了大概半分鐘後他才終於確定,樓頂沒有其他人。
被韓非按住的金俊也慢慢恢復了神智,他呆滯的眼神慢慢被恐懼佔據,如果不是韓非此時控制住了他,他估計會被嚇的亂蹦亂跳。
“你剛纔看到什麼了?”
“鬼!鬼!鬼!”金俊嘴裡大聲叫喊着。
“鬼長什麼樣子?你在哪看到的?”韓非護着金俊,他還是第一個這麼保護狗仔隊的演員。
“道具室裡,那個鬼在吃小孩,他把肉藏在娃娃的身體裡!”金俊的情緒依舊很激動,不過他在看到韓非之後,總算是慢慢開始找回理智了:“對了,我拍到了!我拍到他吃小孩的畫面了!”
金俊不愧是專業狗仔,嚇的半死,找回理智後第一件事就是先查看手機。
他點開手機,可是他最新拍攝的視頻已經全都被刪除:“沒關係!我之前偷拍明星的時候就考慮過遇到這樣的情況,所有視頻都會實時發送到雲端,多線備份。”
擺弄了半天,金俊突然很興奮的喊了一聲:“找到了!”
他把手機放在韓非面前,一段無比詭異的視頻開始播放。
在昏暗的道具間內,一個留着長髮的男人站在鏡子前跳舞,他踩着地上的花瓣,四周那一圈精緻的布娃娃好像是在欣賞他表演的觀衆。
他跳的那舞蹈有種特殊的美感,帶着死亡的蒼涼和莫名的孤獨,韓非和金俊都是第一次看到那種舞。
“他好像是在舉行什麼儀式?”
跳完了舞之後,男人捧起一個布娃娃,他擰到布偶的頭顱,喝完了布偶裡的紅色液體,緊接着他又擰掉了第二個布娃娃的腦袋,從裡面取出了什麼東西,開始大口大口的吞嚥。
在他去拿第三個布偶的時候,他的臉忽然擡起,被長髮遮住的臉頰正好對準了金俊躲藏的地方。
下一刻金俊似乎是準備逃跑,鏡頭瘋狂晃動,最後掉落在地,視頻到此結束。
“他也沒吃小孩啊,你別自己嚇唬自己。”韓非安慰了金俊一句。
“這拍攝下來的畫面跟我看到的不太一樣,我印象當中那個傢伙雙眼血紅,他還和鏡子裡的自己在互動,就是鏡子裡的人最先發現了我,然後他才追過來的。”
“再往後發生的事情你還記得嗎?你是怎麼自己一個人跑到天台的?他有沒有對你做什麼?”
“不記得了。”金俊雙手使勁抓着自己的頭髮:“其實自從那次被你救下來後,我就經常會恍惚,總是莫名的感到害怕,有時候看一些普通的東西,也會產生很不好的聯想。”
“什麼意思?”
“就很奇怪,比如說你之前不是讓我幫你查五五娛樂嗎?我在進電梯的時候看見了一個油漆工人,那就是一個很普通的工人,但我卻總覺得他是一個殺人狂,嚇得我從那以後都不敢獨自坐電梯。還有一次我去跟蹤五五娛樂老總的情人,她拖着一個行李箱好像是要乘飛機離開新滬。那個行李箱也看不出任何問題,可我就感覺行李箱裡好像藏着屍體,後來我看新聞報導,女人自己的屍體就是在那個行李箱中被發現的!”
金俊痛苦的抓着頭髮,韓非眼中卻滿是驚訝,他沒想到金俊已經悄悄和死神擦肩而過了那麼多次。
這個兄弟的人生可以大致分爲兩個階段,分界線就是韓非救他的那一刻,似乎被韓非救了一命之後,他餘下的人生就和韓非糾纏在了一起。
“你看到的某些東西,應該不是幻覺。”韓非心中有了一個猜測:“金俊,你在《完美人生》遊戲裡的天賦是什麼?”
抓着自己頭髮,金俊不明白韓非爲什麼會突然問這樣的問題:“我的天賦全都是沒用的垃圾天賦,一個叫做探路者,是個C級天賦,探索未知地圖可以獲得雙倍探索值,探索值越高,解鎖的能力就越好。我從遊戲公測當晚就開始跑圖,但我能去的地圖,早就被玩家探索完了。”
“你的另外一個天賦是什麼?”韓非並不覺得金俊的這個天賦垃圾,那廣闊的深層世界就需要擁有大智慧和大勇氣的人來充當探路者。
“另一個天賦更沒用了,叫做回魂者,也是C級天賦。天賦介紹特別長,說什麼本該死去的人,因爲意外改寫了命運。效果是生命值清零後,陷入假死狀態,當遇到擁有回魂天賦的玩家時,有概率獲得新生。”金俊苦笑着搖頭:“我剛建號的時候,發現自己是雙C級天賦,激動的不行,結果升到十級後,你知道系統給我推薦的都是什麼職業嗎?它說我契合度最高的職業是靈媒,最適合工作的場所是火葬場和墳場,這樣一個蠢叉智腦居然能被深空科技稱之爲人類的未來?”
金俊已經慢慢走出了恐懼,但他此時的心情還是十分低落。
“據說深空科技研發的智腦能夠捕捉到一些特殊的腦電波,你現在會撞鬼中邪,說不定真有什麼東西纏上了你,你還是多小心一些比較好。”韓非也不想嚇唬金俊,他只是覺得自己應該對金俊負責:“調查薔薇的事情就交給我吧,你現在需要的是磨鍊自己的膽量,多學一些防身的能力。”
韓非是真的在爲金俊着想,深層世界的死樓雖然無比恐怖陰森,但在那裡磨鍊意志至少不會送命,多少人想要有這樣的機會都還沒有。
如果不是韓非看金俊幫過自己很多忙,再加上他確實正處於危險當中,韓非也不會把這寶貴的機會送給金俊。
“你應該也是撞靈體質,不過別害怕,我會幫你慢慢習慣那些恐怖的事物,最近你就好好在家打遊戲,千萬別再去調查五五娛樂了,最好也不要在晚上去照鏡子。”
韓非救過金俊一次,但他不可能永遠去保護金俊,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讓金俊擁有自保的能力,再不濟也要有敢於面對的勇氣才行。
“不能照鏡子?我是不是真的中邪了?”金俊表情惶恐。
“別想太多,回去之後好好打遊戲放鬆一下,等天亮以後你應該就不會那麼害怕了。”韓非安慰完金俊之後,開始計算起自己的朋友:“黃贏、白顯、金俊、琉璃貓,再加上一個人,就可以建立社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