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你在這裡都見過什麼怪物?”韓非沒有完全相信女人的話,一位普通的家庭主婦,想要在滿是怪物的衣櫃裡活下去非常困難,絕不僅僅只是運氣好就可以做到的。
“你之前遇到的那些畸形手臂算是這裡最常見的怪物,它們就像是寄生在衣櫃裡的蟲子,不斷翻找衣物口袋中殘留的東西。它們似乎可以從那些物品中提取到衣物主人的記憶,並以此爲食,我管它們叫做多手蟲,有時候也叫它們拾荒者。”
“除了撿拾記憶碎片的拾荒者外,還有一些怪物跟人差不多,或者說他們原本就是人,只不過變得渾渾噩噩,失去了自我意識,我稱他們爲迷失者。”
“很早以前我曾跟隨一個迷失者在衣櫃中走動,跟了許久,那個迷失者突然消失不見了。在他離開的地方,我只找到了一件血淋淋的衣服,那衣服和他身上曾穿過的衣服很像。”
“多手蟲和迷失者都不會主動傷害我們,這衣櫃裡最危險的是另外幾種怪物。”
“有一種怪物把自己僞裝成了櫃門,當你興高采烈以爲發現出路時,一打開櫃門,裡面卻是一張大嘴。”
“還有一種怪物長得和人一樣,但是卻穿着衣櫃裡面的血衣,它們是最危險的怪物,會僞裝成衣服,等你靠近時再一把抱住你,啃咬你。”
蝴蝶的衣櫃好像存在於噩夢和現實中間,像一條長滿了黴菌的通道,裡面殘存着迷失在噩夢當中的人和怪物。
這詭異的衣櫃可能也跟蝴蝶的能力有關,在韓非的印象當中,蝴蝶最擅長的就是先進入某個人的夢境,然後通過夢境慢慢影響現實。
“你能在這種地方活下來,真不容易。”韓非由衷的感慨:“你還記不記得自己在這裡生活了多久?”
“沒有日月星辰,沒有任何參照,我最開始的時候還計算過時間,但腦子越來越混亂,現在我連外面是白天還是黑夜都不知道了。”
“那你是怎麼在這裡活下去的?這衣櫃裡也有水和食物嗎?”韓非狐疑的盯着女人,他表現出的只是一個正常人的疑惑,其實他內心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猜測,對方或許早已死去,眼前的女人只是一個還沒有完全忘記過去的鬼。
“水……”女人沉默了,許久之後她才擡起頭:“我擔心嚇到你,本來想要過段時間再告訴你。既然你主動問了,那我也就不隱瞞什麼了,你跟我來。”
女人握緊手裡的水果刀,能看得出來她很緊張,像是一個經驗不怎麼豐富的獵人。
四周衣物上的血跡越來越濃郁,在避開幾次手臂怪物之後,女人領着韓非朝更深處走去。
耳邊不時飄過奇怪的聲音,感覺就像是死者穿過的衣服突然開口說話。
越是往前走,韓非內心就越不安,四周的衣服上鮮血淋漓,有的血液還正順着衣服往下流,就好像是剛從死者身上扒下來的一樣。
靠近衣物,隱隱約約能聽見痛苦的呻.吟聲。
“到了,我管這地方叫做食堂。”
足足走了半個小時,女人才停下腳步,她輕輕拿起旁邊在流血的衣物,在向衣物道歉之後,將其放入嘴中。
鮮紅的血灌入身體,女人的眼睛慢慢泛紅,她吸吮過後,扭頭看向了韓非。
嘴巴被血染紅,牙齒上殘留着污跡,臉上有濺落的血點,現在的她猙獰如厲鬼,跟剛纔天差地別。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怕?但你別忘了我之前救了你。”女人放下了手中的血衣:“想要在這裡活下去,只有這一個辦法,我最開始也十分抗拒,但沒有其他的選擇。我的兒子可能正被厲鬼當做玩具,只要想到這一點,我什麼事情都可以做的出來。”
“你是一位很偉大的母親。”
“不用恭維我,等你餓到一定程度,也會做出這個選擇的,因爲這是唯一的路。”女人喝下衣物上的血後,她自身的血管開始膨脹,臉色也變得更加蒼白,每當她開口說話的時候,嘴巴里會同時出現兩個聲音,只不過另外那個聲音很微弱。
韓非現在知道女人的嗓音爲什麼那麼奇怪了,她爲了在這裡活下去,不知道喝過多少死者衣物上的血。
“除我之外,你在這裡還遇到過其他人嗎?”
“遇到過,但大多都在發瘋的邊緣,有的已經變成了迷失者,估計很快就會成爲新衣服被掛在衣櫃裡。”女人看着自己因爲喝下鮮血開始慢慢變紅的皮膚:“其實我救你也有另外一個原因。”
“什麼原因?”
“我感覺自己也快要撐不下去了,假如我變成了衣櫃當中的一件衣服,我希望你能隨身帶着我,然後在保證自己存活的前提下,幫忙找找我的孩子。”女人沒有強迫韓非,用的是商量的語氣:“他消失的時候穿着一件小熊睡衣,如果他還活着,還望你能幫忙照顧一下他。假若他也變成了衣服,那你就把我和他放在一起,好嗎?”
“別那麼悲觀,也許我們可以找到他,然後帶着他一起離開。”
“但願吧。”女人以爲韓非是在安慰她,並沒有把韓非的話放在心裡。
“我是認真的。”韓非正要再詢問一些信息,女人突然示意他彎下身體。
遠處的血衣輕輕晃動,片刻後有一個穿着襯衫,頭髮稀疏,看起來四十多歲的男人鑽了出來。
他沒有發現韓非和女人,半蹲在地,一點點挪動身體。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中年男人整張臉因爲恐懼而扭曲,他的精神狀態很不穩定,似乎正處於崩潰的邊緣。
不敢求救,怕引來怪物,只能一個人緩緩挪動身體。
中年男人又往前爬了一段路,眼前仍舊是血淋淋的衣物,他眼睛現在看什麼都是紅的,臉色也非常差。
“爲什麼會這樣?”
男人的情緒逐漸變得不穩定,在他徹底崩潰之前,韓非和女人從躲藏的地方走出。
“別激動,我們和你一樣都被困在了這衣櫃裡……”
“你們不要過來!就站在那裡說!”中年男人看到了女人臉上未擦去的血跡,以及手中的水果刀,他聯想到了很不好的事情。
“你最好還是小點聲,如果引來了怪物,你確定你跑的比我們兩個快嗎?”韓非擁有豐富的心理學實戰運用經驗,他在現身之前就將往生刀收了起來。
舉起雙手,慢慢靠近,韓非帶着最大的誠意走到中年男人旁邊:“看你的樣子好像進入這衣櫃沒多久?”
“具體時間我不清楚,可能有十幾個小時吧?我一直呆在原地,後來發現有怪物纔開始慢慢移動。”中年男人極度沒有安全感,在這種情況下,韓非的聲音給了他一絲安心的感覺。
“能告訴我你是怎麼進入這衣櫃的嗎?”
“我也不知道啊!”中年男人抓着自己本就稀疏的頭髮:“我樓上鄰居家裡半夜突然傳來咚咚聲,吵的我睡不着,我就想要上樓看一看,結果發現他家裡沒有鎖門。”
“你進去了?爲什麼不直接報警?”
“我怒氣衝衝,根本就沒多想,進了屋子發現裡面沒人,在我覺得奇怪的時候,忽然聽見臥室裡面有聲音傳出,我就推開門進入看了一眼。”
“你看見衣櫃裡有人嗎?”
“我看見房客就躺在牀上,睡的很死。我心說他是在裝睡,走過去想要弄醒他,結果一摸到他的臉我才發現不對勁。”中年男人萬分的後悔,但現在說什麼都遲了:“他的臉很冰,就跟剛從冰箱保鮮層拿出的豬肉一樣。”
“皮膚冰冷,說明死了有一段時間,看來樓上的咚咚聲不是他弄出來的,屋裡應該還有其他人,那個人大概率就是兇手。”韓非冷靜的分析道。
“我也是這麼想的,可等我想跑的時候,身體就不受控制了。腦袋昏昏沉沉,直到我再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出現在了這個地方。”中年男人一臉的苦澀:“我買的股票昨天剛解套,我還以爲自己是時來運轉,真沒想到那已經是最後的迴光返照了。”
“把你弄進衣櫃裡面的兇手,他真正想要對付的是你鄰居,你進來只是一個意外,能給我說說你那位鄰居的事情嗎?”韓非覺得奇怪,中年男人似乎就是在這幾天被拽進的衣櫃。從時間上來說,這幾天蝴蝶面臨着警方越來越緊的搜查,還要不間斷的尋找黃贏的破綻,應該不會隨便出手。
“我那鄰居是個怪人,鄰里之間好幾年了,我們說過的話不超過三句。他性格孤僻,吃飯也總會挑選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我聽小區裡的人說,他以前是在大公司上班的,後來好像是受到了什麼打擊,變得消沉頹廢了。”
“在大公司上班?”韓非眼睛眯起:“你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嗎?”
“他叫豐子喻,最近這段時間他越來越不正常了。每天神神秘秘,感覺就好像活在一個他自己假想的世界中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