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這燙手山芋客戶約的時間是週五這天，婚期定在賓客都方便的週六。
這倒也方便了謝冉冉，至少她不用又跟老楊請假，省下點日薪。
謝冉冉看着地鐵出口，對了一下，唔，在A口省科技館附近的電商創業園區。
客戶前些天的電話裡倉促的交代了時間，她想再多問幾句關於他們職業和婚禮細節的話都沒機會。
園區門口登記之後，謝冉冉順着路牌一直左拐右拐的，這裡的園區長得有點像芳村那邊的798文創園。
紅牆灰瓦，綠色藤蔓攀附在刻意做舊的青磚牆上，旁邊是林立的高樓大廈，園區裡都是矮矮兩三層的小平房，在寸金尺土的廣州城裡，這裡的設計想必既奢侈又昂貴。
謝冉冉一一對着門牌號，終於在一棟三層的小宅子停了下來。
門口有個懷舊的綠色集郵筒，旁邊立着一棵柿子樹，假的橙黃色柿子與綠色郵筒撞出了奇特的暖色調，圓拱形的落地窗裡頭，看得到幾個員工在電腦前埋頭幹活。
敲了敲推開的玻璃門，卻沒有人迴應她。
謝冉冉只好拿出電話在通話記錄裡找着新郎餘大發的電話。
這透着濃郁的暴發戶味道的名字，真是絕了。
“上二樓，第一個辦公室。”
謝冉冉還沒回應，電話那頭傳來像是打遊戲的“等我，排位好了沒呀。”這類話，就掛斷了。
步梯房的樓梯有點狹窄，走到二樓邊上，謝冉冉探頭探腦的往辦公室裡頭看，只看到一個半躺在沙發上，穿着短袖短褲的大胖男人，橫握着手機一個勁的喊着：“上啊，靠，這貂蟬怎麼回事啊，服了去了，這麼菜，不打了。”
手機往桌上一扔，看見謝冉冉在門口，男人就擡了擡頭，招手示意謝冉冉進來。
“餘先生，您好，我是謝冉冉。”
餘大發點了點頭說：“知道，坐吧，喝什麼？”
謝冉冉擺擺手說着不用不用，餘大發嘴上問着，但轉身就從冰箱拿了瓶水擱在她面前。
餘大發拿出打印機裡出來的合同，掃了一眼，遞給了謝冉冉。
謝冉冉接過來說了句謝謝，就開始掃視文件的條款。
合同謝冉冉見過電子版，是平臺擬定的租賃伴娘的模板合同。
合同的下面還夾了一疊協議，上面全是保密條款。
如此規範又嚴謹的法務合同，謝冉冉做了幾場租賃伴娘以來，還是第一次見到。
難怪，她們會覺得這單子是燙手山芋，這哪是山芋，這分明是狠角色啊。
“這，都得籤嗎？”
謝冉冉懂一些法律條款，裡頭對保密的義務近乎嚴苛，但凡對新人之間的一些隱私有泄露，她就得攤上高額賠償的官司。
餘大發聽到這話，眉頭挑起來說：“你也可以選擇不籤，那我們也只能另尋他人，可是我記得，只要平臺上你接了單，翹單是要雙倍賠償的。”
謝冉冉瞧了眼餘大發，那身上的大佬氣息撲面而來，起到了某種震懾的作用。
謝冉冉再看了幾遍，只能頭鐵的咬咬牙把合同簽了。猩紅的手指印按在上面，謝冉冉感覺自己就跟籤賣身契一樣。
“行，是個爽快人，訂金給你轉過去了。”
餘大發叼起了雪茄，收起合同，加了謝冉冉微信，給她打了3000塊錢。
“謝謝。還有，請問我能見一下新娘子嗎？”
謝冉冉把合同收進包裡，一邊問餘大發。
“得，來吧。”
餘大發步子邁得很大，謝冉冉只好亦步亦趨的跟了上去。
二樓辦公室很開闊，全是間隔開的一個個直播間，直播正在風口上，這個電商創業園出了名的多網紅。
餘大發在最大的那個直播間門口停了下來，旁邊很多人出入，但都沒有跟餘大發打招呼，每個人都冷漠的略過了他。
餘大發朝謝冉冉打了個眼色，眼神所指處就是直播間的C位，化着濃豔的直播妝，大眼睛Bling Bling的，臉上的粉底和腮紅打了幾層厚，尖下巴和櫻桃小嘴，打滿高光的鼻樑和大波浪栗色捲髮組成了迷倒宅男的限定款。
網紅臉的小姐姐眼角瞄了眼餘大發和謝冉冉，謝冉冉點點頭跟她打招呼，她嘴角的笑容就像公式化的迴應。
謝冉冉認得她，曾經在視頻上刷過她，叫歐陽沐子的唱跳網紅博主，粉絲好幾百萬。
“怎麼樣，我寶寶漂亮吧？不過呢，她挺忙的，婚禮的細節跟我談就行。”
餘大發倚在門邊，眼眸深情的望着歐陽沐子。可謝冉冉明顯瞥見了歐陽沐子看向餘大發的眼神裡那一絲嫌棄和鄙夷。
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吧。謝冉冉想。
直播間人來人往，帶貨的產品換了一茬又一茬，但歐陽沐子一直沒下播，謝冉冉和餘大發回到那間辦公室對接了一下細節就離開了。
謝冉冉走出大門就在偏角處換了小白鞋，高跟鞋沒穿幾次，總磨腳。
拿出羊城通，擠進6號線，瞄了一眼線路，眼瞅着有個座位，她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謝冉冉低頭打開抖音刷起了歐陽沐子的直播，她打開搜索欄，輸入歐陽沐子，底下立馬彈出的首條搜索信息是“歐陽沐子和榜一大哥在一起了”。
不出所料，視頻裡頭的分析全是差評，說是惡評如潮也不爲過。
榜一大哥餘大發同志應該是在歐陽沐子的直播間蹲守了將近2年，網友評論都有提到，餘大發家裡是做煤礦發家的，他是個妥妥的礦二代，加上在電競行業有點實力，餘大發在第一次出現在歐陽沐子直播間投了個嘉年華之後，粉絲們不費吹灰之力就把他扒了個乾淨。
之後的餘大發就成了直播間的常駐客，也就是榜一大哥。通常視頻中網紅博主都極其容易和榜一大哥發生點什麼，歐陽沐子在餘大發連刷了十個嘉年華後，就跟餘大發傳出了緋聞，雖然直至今日都沒有在網上公開過，但視頻關於他們兩個的段子和緋聞實拍不少。
兩個人如果真的談起戀愛，修成正果的話，那爲什麼她在歐陽沐子和她團隊的人身上都看到他們對餘大發的尊重和信任？
想起歐陽沐子對餘大發那個鄙夷的意味深長的眼神，謝冉冉有些迷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