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形勢急轉直下。
劉武周將汾陽宮中所擄宮女悉數獻給了咄吉,大有討好之態以圖和咄吉聯手共取太原之勢。
這一下,就不是以靜制動那麼簡單了,也不能再觀察看看了。
王威、高君雅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急匆匆的來到留守府找尋李淵。
本陪着李淵一起用餐的我和鄭盈盈等婦孺不得不起身來至後室,看着飯廳中的一衆人禮讓坐下。
首先沉不住氣的是王威,一坐定就揖手說道:“劉武周敢僭稱‘定楊天子’尊號,奪汾陽宮,大逆不道,樁樁死罪。如今更欲和突厥聯兵攻打太原,國公,不能再猶豫了。徵兵吧,增強兵力保衛太原是當務之急啊。”
“王兄,不是你想的那般容易。突厥大軍正月和我軍方打過一仗。高老弟有親身體會,雖然我方敗了,但他們也沒落下什麼好。所以,就算劉武周意圖勾結突厥聯兵攻打我太原,但咄吉同不同意還是另一樁事。”
見李淵仍舊氣定神閒不爲所動,高君雅亦是急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如今傳盡劉武周和咄吉聯兵之話必有因。秦王爺,您說說看,下官說的可對?”
略一沉吟,李世民看向李淵,“父親大人,事出必有因,兒子覺得高大人所言甚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丟了汾陽宮,我們已無法向陛下交差,若再因抱着咄吉不會聯兵的僥倖心理而丟了太原城,罪過可就大了。”
聞言,李淵捋着短鬚,看着緊張的盯着他的王威、高君雅二人,說道:“即如此說,那……好罷,我等會子傳令下去,命士兵戒嚴,加強城池佈防,撥糧賑濟流民,做好‘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的準備就是了。至於其它的事,還得仰仗王兄和高老弟了。”
見李淵仍舊想將徵兵之事撇在一旁,王威着急說道:“今日太原一衆人的性命都懸在國公手中。國公都推辭的話,誰能擔此大任?”
顯而易見,王威、高君雅此時‘徵兵’的心情比李淵來得還要迫切,如果他們知道李淵是一步步將他們往他所算計好的路上誘導的話,不知如今這急得火燒眉毛的二人又會如何?
現在徵兵的理由已經相當的充分了。只剩李淵點頭。
“朝廷有令,將帥出征,一舉一動都要向朝廷稟報,並且要接受朝廷節制。眼下賊兵在幾百裡內,江都卻在三千里外,加上道路險阻,一路上又有其他賊兵據守,若要和陛下說明太原如今的局勢,這信函一來一往,不知要到什麼時候?如果還未接到陛下允許徵兵的詔令,劉武周部已率軍攻來,以太原城中這數萬軍馬,定然不能抵禦狡黠詭詐、來勢兇猛的賊兵,就像是叫書生去撲火,能撲得滅嗎?王兄、高老弟,你我同朝爲官,同食天子俸祿,應當同心協力,以除國難。李某雖不材,卻也有爲國盡忠之志,並不是王兄方纔所言的消極怯戰、推卸責任。實在是萬事得有陛下的詔令纔是啊。”
李淵的一番話說得極是誠懇,王威、高君雅皆有動容,王威尷尬說道:“下官方纔言急了些,國公莫怪,下官不是有心,實是爲太原城的安危而心焦難奈。”
“王大人所言甚是。如今事出緊急,反賊的矛頭已指向家門口來了,我們就不要想得那般長遠了,不如商議出一個妥善的法子來應急,國公看如何?”
“高老弟的意思是……”
“一方面我們將這裡的情形報知朝庭,告之我們也許等不到詔令就徵兵的苦衷。另一方面,我們誓死保護太原,一旦太原之圍一解,我們就將所徵之兵盡行散了。到時候,就算陛下要責怪,也會考慮因了我們的守城之功而功過相抵。總比什麼都不準備而丟了太原城要強。否則,太原城真丟了,在陛下那裡我們仍舊是個死罪難逃。”
似乎被說動,李淵爲難的看着高君雅,又似在衡量輕重。
“國公文韜武略,遠近皆知,並且兼具國親和賢臣的身份,應當與國家休慼與共,如果事事奏報,如何應付突發事變?只要是爲了討伐叛賊,專擅行事亦無不可!到時候,我們都替國公擔着。王大人,你說是不?”
“是啊,是啊。陛下若有責怪,下官絕不推託,願意替國公共擔罪責。只求國公一聲令下,快些準備的好。”
輕嘆一聲,李淵動容說道:“什麼皇親國戚、天子賢臣?和二位大人以天下爲已任一比,我是虛擔了這個名了啊。好,就依王兄、高老弟所言,徵兵禦敵!”
徵兵的理由華麗落幕。笑得最開心的當屬李氏父子,他們,邁向了逐鹿中原的第一步。
時機即已成熟,李淵以劉武周要聯突厥兵攻打太原爲由,命李世民、劉弘基、劉文靜、長孫順德等人募兵,不出四月,有近萬人應募。
事情進行得出乎意料的順利,李淵擔心太過順利反生事端,於是有意放緩腳步靜觀。確信沒露什麼端倪後,他將這近萬新兵安置在‘興國寺’內。
李世民的‘講武堂’軍紀嚴明衆所周知,所以,‘興國寺’那近萬人馬由劉弘基、劉文靜暫時指揮着,倒也沒出什麼亂子。
由於身子越來越沉重,李世民幾乎不允許我出王府一步,知道我的好奇心重,他替我帶回一衆外界的消息。
無論他忙到什麼時候,晚間,他必會趕回王府陪我說笑,明着說是關心我,但任誰都看得出其實他是緊張着他尚未出生的蠶兒。
“派去給大哥和雪主送信的人都走了嗎?”
輕‘嗯’一聲點着頭,李世民仍舊將臉貼着我的肚皮,接着他驚喜的擡頭看着我,“動了,動了,我們的蠶兒動了。”
還差兩個月就可以瓜熟蒂落了,再不動的話我都要懷疑這個孩子是不是正常的。見他那番喜出望外的神情,我笑道:“你感覺他是腿動了還是手動了?”
他細細的摸了摸,斬釘截鐵說道:“肯定是腿,這小子腿相當有力,踢得我的牙都有些疼了。”
‘噗哧’一笑,我戳着他的額頭,“誇張,吹牛。”
“什麼是吹牛?我的兒子我最清楚,以後定不簡單。”
可惜,我的歷史知識不是很好,不知道李世民和長孫的孩子的具體事宜。現在,我有些懊惱自己當初學歷史的時候不精心,只顧數理化醫去了。
“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長安如今被各路人馬團團圍住,也不知那些信能不能夠送到大哥和雪主手中。”
“放心,不會有問題的。一旦大哥和雪主歸來,我們就兵發中原。”
可憐天下父母心。即便李淵如今勝券在握,但他仍舊擔心着竇氏的幾個孩子,必要等那幾個孩子團聚之後再動手。輕撫着李世民的背,我嘆道:“李家若奪得天下,你就是皇子的命呢。”
“管什麼命,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和蠶兒在一起。”說話的時候,他仍舊靜靜的趴在我的肚皮上聽動靜,接着他笑道:“說來也巧了,新徵的兵都暫時安排在‘興國寺’,處之‘興國’,可謂嘉名。連小心謹慎的父親在見了‘興國寺’的牌匾後都說出‘紀綱三千,足成霸業’的話。”
輕撫着他的背,以緩解他這段時日的勞累,我輕聲說道:“二郎。一旦大哥、雪主歸來,真的要起事麼?”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說話間,他擡頭看我,見我滿眼的憂慮,他伸手揉着我的眉頭說道:“放心。你心中有什麼事我都知道,我一定會處理好的。你就安安心心的替我生下這個大胖小子就是。”
“什麼大胖小子,保不準是個丫頭呢。”
“丫頭也好啊,我更喜歡,名字我都替她取好了,你忘了嗎?天生麗質……麗質,還有啊,保不準麗質一出生的時候一如母親般,髮長過頸。”
看他眼中露出的哀傷,我急忙摸着他的眼睛,“瞧你,又難過了。”
不再趴在我的肚子上,他將頭埋在我胸口,“觀音婢,謝謝你。如果沒有你,我不知道,這段時日,我會不會發狂。”
“所以啊,我們的蠶兒很懂事,知道他爹快發狂了於是就來摻合一腳,看他爹到底會不會發狂。”
“你的意思是說,他是個愛湊熱鬧的小東西嗎?”
一邊說着話,他一邊湊近我脣邊,輕輕的啄着。
耳聽得他的呼吸聲加沉,我定睛細看,某些人眼中的情慾若琉璃之光氾濫。心中一緊,我急忙推開他說道:“別鬧。”
不依不饒,他將我箍得死死的,“誰鬧了?”
連聲音都暗啞得充滿着急切,簡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我又好氣又好笑道:“有沒有鬧你自己心裡清楚。”
“好好好,我只親一下,親一下。”
這人,什麼時候無賴到這種地步,也懂這曲線救國的道理。每一次從親一下到二下、三下,然後是野火春風斗古城、滿室春意燃不盡。
也許是因了身子的沉重,再也經不起他那太過熱烈的愛,總是在滿足他後自己便會沉沉睡去。
這一次,半夢半醒之間,隱約聽到秦媽媽的聲音,“姑爺,劉校尉來了。”
劉弘基?他不是在‘興國寺’訓練那新徵的近萬人馬麼?這大晚上的跑來做什麼?
“他可有說是什麼事?”
“劉校尉說是大事。”
“大事?”
感覺到有兩道視線擔心的看着我,我緩緩的睜開眼睛,展顏一笑,“去罷,我沒事。如果你不放心,讓秦媽媽來陪我便是。”
聞言,他咬着脣,思慮半晌,回頭看向屋外,“讓他進來。”一邊說着話,他一邊小心翼翼的將放在我頸下的胳膊抽出,下牀的時候他拉下帳幕,隨意披了件衣物在身上。
燭光搖曳中,我看到他修長的身姿繞過屏風。
不一時,劉弘基進來,作揖後,說道:“王爺,探子來報。王威、高君雅見我們在這麼短的時間就募得這許多新兵,心生懷疑。”
“懷疑?前些時還好啊,這段時日怎麼又會心起懷疑?”
“事情似乎出在屬下和老劉身上。”
“哦?”
眼見李世民坐下,劉弘基上前一步,輕聲說道:“王威和高君雅屢番到興國寺察看軍紀軍容,後來總是見屬下和老劉打理那裡的事就起了疑心。他們說屬下是‘逃兵’,老劉是瓦崗的姻親,二人所犯當死,安得將兵……”
劉弘基、劉文靜一武一文掌着‘興國寺’的兵馬本是最爲妥貼的事。萬不想王威、高君雅二人敏感得狠,揪出了他二人的歷史問題,看來,步子還得放緩纔是。
“那探子還打聽出了些什麼?”
“前幾日,王威和高君雅二人準備抓拿屬下和老劉,卻被他們手下的一個武士勸住了。”
大感好奇,李世民問道:“武士?”
“武士彠。”
略想片刻,李世民輕聲道:“原來是他……他說了些什麼?”
“他說了些‘劉校尉和劉軍師都是唐國公的座上賓,如果大人一定要動手,恐怕會激起事變’的話,因了此,王威、高君雅二人覺得有道理,想着劉武周和突厥人如今虎視眈眈的看着太原,太原此時發生內訌的話確實沒有好處,所以暫時按捺下來。不想今天,那王威、高君雅又想調查屬下和老劉,還是那武士彠又說了些‘剿匪的軍隊全部隸屬於唐公,二位大人雖然掛着副留守的頭銜,手中卻沒有實權,有什麼能力調查唐公的座上賓’的話令王威、高君雅暫時摁下查我們的心,但難保以後他們二人不會又起什麼花花腸子。”
如果王威、高君雅死咬着劉弘基、劉文靜的事不放手,真察下去的話定然能夠察出李淵心有異志。
可如今,李建成、李雪主他們還沒有趕回太原啊!
看來,事情確實麻煩了。
“屬下想着,與其讓王威、高君雅總盯着屬下和老劉不放,王爺不如讓我們回‘講武堂’的好,免得……”
不待劉弘基的話說完,李世民擺了擺手。“不必。此時撤下你們,倒顯得欲蓋彌彰了。他們不是還有顧及不敢查麼?你們繼續在‘興國寺’待着。另外,派人好生接近那個武士彠。我覺得,他會爲我所用。”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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