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章 意難忘7
兕子在我和懷真精心照顧三天後才脫離時而高燒、時而低燒的狀況,只至第四天才勉勉強強的清醒過來。
清醒過來的小人兒瘦了一圈,看得我和懷真心疼不已。懷真更是想盡辦法烹調各類美食,務必從食、色、味上引起小兕子的食慾,但成效見微。
直至第五日晚間,兕子的精神明顯好了許多,總算給了懷真一個面子,吃了幾口飯菜,然後我又替她洗了個香噴噴的熱水澡,便擁着她睡下了。
可能是這幾天太累的原因,我睡得極沉。但心底卻又總惦記着兕子,於是在睡夢中又提醒着自己不要睡太沉了,於是,迷迷糊糊中,我感覺自己走在一個沒有盡頭的陰暗的通道中。
長長的隧道,除了我外沒有任何人,除了我的呼吸聲、腳步聲外,沒有任何其它的聲音。
看着地上恍惚的人影,看着長長的未知的盡頭,無形中我心生一股警惕。
這是什麼地方?
我正疑惑間,前面飛來一隻白羽紅爪紅嘴的鷂子。只當它要撞到我身上,我急忙蹲下避過它。
可它飛至我頭頂後,便在我的頭頂盤旋。
感覺它似乎有什麼話想對我說。
真奇怪。我緩緩的站起來看着它,它再度飛到我面前,撲楞着翅膀尖叫一聲後又往前飛去。
也許是隻迷路的鳥。
那隻鷂子往前飛了一段路後回頭,見我站在原地,於是它又撲楞着翅膀飛了回來,再度在我面前撲楞着翅膀並不停的發着尖叫聲。
它似乎想讓我隨它走。念及此,我輕聲問道:“你是要我和你一起去嗎?”
似聽懂了我的話般,那鷂子再次展着翅膀往前飛去。
心中起了好奇,我緊隨着鷂子而去。
走過長長的長廊,眼前突地一亮,一座好大的城池出現在我眼前,而那隻鷂子卻是猛地失去了蹤影。就像消散在了空氣中般。
我的視力極佳,遠遠便看到那大大的城池上書寫着“優明地府鬼門關”幾個字。
讀着城門上的字,我吃了一驚: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地府?
接着,我心起一絲慌亂:兕子,是不是兕子又不好了。難道兕子到這裡來了,我因爲擔心着她,於是也追來了?
想到有這種可能,我心起陣陣痛感,急忙邁開步子往那城池跑去。只希望自己不要跑得太慢,只希望自己追得上兕子。
撲進城中,這才發覺原來這地府是座非常繁華、熱鬧的城。並非人世間所傳言的那般可怕。
這裡來來往往的人好多,還有許多守城門的人,就是沒有看到我的兕子。
我急急的想拉個路人來詢問,但我的手卻總是從他們的身體中穿了過去。更有許多人,直接穿過我的身體。我對這些人而言,簡直就是一個透明體。
不管了,先找到兕子再說。
我邁開腳步,再度拼命往前跑去。越跑越遠下已是遠離城鎮了,接着便到了另一處黑雲滾滾的所在。
這處所在的景色和城鎮的景色絕然不一。這裡要陰森、幽暗許多。我仔細定睛瞧去,隱約可見‘十八層刑獄司’字樣。
我心中不由吃了一驚:莫非……
因擔心着兕子,於是我毫不猶豫的闖進了地獄。
有火刑、有水刑、有冰刑、有油刑……一如世間所傳,這地府果然有十八層。這裡有許多正在受刑的人,亦有許多正在施行的人,可是無論是受刑的人還是施刑的人似乎都看不到我。
也好,方便我找兕子。
然,十八層我找遍了也沒有找到我的兕子。
“對了,兕子乖巧聰明,怎麼可能會進這十八般刑獄司?只怕是去奈何橋投生去了。”
如此想着,便更擔心了。不,我和兕子才見面,她豈有這般快就離我而去的道理?我要將她拉回來,拉回來。
如此一想,腳下不停,又邁開步子往前急跑。
跑着跑着,便見前面有一座巍峨的高山,高山之上有許多巨大的猛獸在其上咆哮着、怪嗚着。
“這是什麼地方?”好奇心的驅使下,我放慢腳步,不自覺便往那座山走去。只行至山前,方看到山門上寫着‘枉死城’三字。
“枉死城?”
心中不知有個什麼牽引着我往那‘枉死城’走去。
這枉死城也沒有世間傳言的那般恐怖,而且似乎也沒什麼枉死的人,整座城中相當的安靜,靜得只剩下我的腳步聲。
擡頭,居然看見一輪明月高掛天空。推開一扇院門四下看看,好一派江南園林景色。漫天月色似水銀般鋪了一地,就着這園林的亭臺樓閣,好一派清輝之景。
這地獄原來有這處好所在。
正在我感嘆之時,傳來‘截’、‘殺’之音。
終於有聲音了,我尋着聲音走去,遠遠的便見一座小小的八角亭,亭子中有兩個身着古代衣物的男子在下棋,下的是圍棋。
其中一個男子穿着黑袍,一個男子卻是一襲黃袍。
那穿黑袍的男子一邊落子一邊笑道:“雪煞,人世變幻千年,而你我不過在此下了幾局棋而已。如今功德即將圓滿,唯願以後你不要再來打擾我。該還的,我可都還了。”
那黃袍男子落下一子亦笑道:“閻君,大恩不言謝。”
“你築就了她的魂、她的魄,又助她修爲,又陪着她歷劫。如今天劫已過,眼見着你們將比翼雙飛,真是羨煞旁人。”
“閻君若真羨慕,何不也歷一番天劫。”眼見那黑袍男子似有猶豫,那黃袍男子有些鼓勵性的又道:“放心,到時候,我定幫你。一如你現在助我般,只要你我兄弟心意相通,‘枉死城’中恁你我演繹,六界衆生誰也打擾不了我們。”
‘哈哈’一笑,黑袍男子道:“老天皆以爲你和她在他們的操縱之中,卻不知你已是跳出五行外,親自操控着你和她的一切。雪煞啊雪煞,這六界衆生中最狂、最癡、最黑的人非你莫屬啊。”
“那也得有你這‘枉死城’助我封印……”
閻君?這黑袍男子莫不是閻王爺?
雪煞?難道就是這黃袍男子的名字。
在我思緒間,那穿着黃袍的男子起身,道:“時間到了,我得去助她一臂之力。閻君,等着,等我回來再下這最後的一局棋。”
說話間,那穿着黃袍的男子從容的進了一個房間,接着他手中抱着一個襁褓出來。
轉眼間我眼前便出現一片花的海洋,方纔的江南園景不再,出現在我眼前的是月色下成片成片的牡丹花叢。
十里牡丹花叢,奼紫嫣紅一片,差點便恍了我的眼。
我兀自被這番美景震驚得說不出話的功夫,只見那黃袍男子抱着襁褓來到一個睡臥在牡丹花叢的小男孩身邊。
小男孩身上的衣服很是破舊,估計是乞兒。
人道點石成金,我今天卻見到了點石固心的一幕。
只見那黃袍男子攤開掌心,他的掌心中便隱隱有了一株閃着瑩潤光芒的牡丹樹,滿樹的牡丹迎着微風徐徐開放,居然是一樹的綠色。待一樹綠牡丹開遍,那護着牡丹樹的頑石猶如被一道閃電擊成粉齏般瞬時便幻化成了一朵綠牡丹的形神,接着,那朵綠牡丹在那男子的牽引下涌進了小襁褓中。
太神奇了,真的太神奇了。
我揪了揪自己的胳膊,一點也不疼,看來我在做夢。
只聽那男子說道:“你的心只能爲我開啓,這土石是護你元神的根本,也是護你心脈的根本,更是造就你不動心的根本。小東西,你的心是石頭做的,誰都捂不熱,除非是我親自來……”
那黃袍男子懷中的襁褓似聽懂了他的話般,咿呀說着話,更是從襁褓中伸出手,摸着那黃袍男子的下巴。直逗得那黃袍男子眉目含情,嘴角輕笑,似乎十分不捨的盯着懷中的襁褓,半晌在襁褓的額頭處輕輕一吻,柔聲道:“觀音婢……等我。”
在男子將襁褓放進小乞兒懷中的一瞬間,場景似乎又變了,變成我再也熟悉不過的孤兒院。
院外,黃袍男子在將走之際又似乎非常不捨的停下腳步,在斜靠在假山上仍舊在熟睡的那小乞兒面前蹲下,道:“你一定要切記,你和她永遠不過是兄妹之情!”
這,這場景,這場景……
不就是懷真說的撿到我的夢麼?
爲什麼,爲什麼如今卻出現在我夢中?
難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就在我震驚連連、詫異連連之際,我眼前的場景又突地變回了江南園林的月夜之景,仍舊是那個枉死城,仍舊是那個小小的八角亭,仍舊是那兩個下着圍棋的男人。
那黑袍男子打躬作揖的歡迎着黃袍男子的歸來,笑道:“三年前你本已轉世,卻偏偏捨不得她,偏要親自送她才放心。”
“與其說我是捨不得她,倒不如說我是捨不得閻君,這一別後不知又得多少年纔會再見你閻君一面,便讓我這破落的元神留在你這裡和你再多下一局棋又如何?”
聞言,黑袍男子‘哈哈’一笑,道:“你這元神再不歸位,你家族中的人都得急死。不要忘了,千年來的一切一切都是你佈置的。”
“放心。族規擺在那裡,誰敢不遵?我暫時還不想歸位。人間的日子太難熬。我擔心我一個忍不住便跑去找她。到時候,她肯定要將我認做精神異常。與其讓她認定我精神異常,倒不如仍舊在你這裡陪你下幾局棋,時間過得也快些。”
‘你呀、你呀’幾句,那黑袍男子無可奈何的搖着頭,又邀着黃袍男子坐下,道:“千年前,玄奘西天取經,替你帶回兩顆藥丸。一顆便是被世人趨之若鶩的‘長生不老藥’,一顆是可以喚醒哪怕是昏睡百年也好、千年也罷之人的‘醒神丹’。那長生不老藥你在大行前已吞下……”
不待黑袍男子語畢,黃袍男子‘哧’笑一聲,道:“什麼長生不老藥?不過是‘意念不亡丹’罷了。我服下它不仍舊駕崩了麼?不過是因爲吞服了此丹,然後無論是在奈何橋喝孟婆湯還是在忘情川喝忘情水,都不會忘了前世罷了。”
原來,這纔是長生!
長生的永遠是意念,不是什麼人的軀體!
只是玄奘取經我雖知道零星點事兒,但駕崩、醒神丹、昏睡百年、千年……又都是些什麼東西?
在我腦子一團亂的時候,那黑袍男子又道:“你將兕子藏得真緊?千年以來,便是我都感應不到她的存在。如今能否告訴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兕子?我心一驚,急忙回神細聽。只見那黃袍男子一笑,道:“有元霸的元神護着她,六界衆生任何人都不會感知她的存在。別說是你,天上的那位也感應不到。”
‘嘖嘖’兩聲,黑袍男笑道:“說起來,這六界中修爲最到位的應該是元霸了。倒也不失他和兕子的這份父女之情。只可惜……他此番作爲的後果終將是灰飛煙滅啊。”
“愛着自己的所愛,行着自己的所行,修着自己的所修,便是灰飛煙滅,也無憾!”
“我想應該是這樣的。如果那日是我託生成爲元霸,我想,爲了你,我也會如此。而元霸,便會一如我般留在這枉死城中,和你的元神一起爲你們這天劫運籌帷幄。”
很是感動黑袍男子的話,黃袍男子的神情很動容。輕聲道:“如今大功已將告成,我也不妨告訴你。兕子被我藏在桃花源中。”
“原來在你們的族地。如此說來,你元神歸位之日便會將那‘醒神丹’予她吃下。這樣一來,她便真成了‘睡美人’中的主角了。不過那國外的睡美人睡了百年,而你的小兕子卻是睡了千年。”
“我會提前幾年元神歸位,這樣纔會適應千年後的節奏。至於什麼時候讓我的小兕子吃下那醒神丹……我打算在我去和觀音婢相認的那一年才予兕子吃下,便讓兕子再多睡幾年罷。”
觀音婢,觀音婢,又是觀音婢?
那襁褓是觀音婢!
可那襁褓是不是我?
在我心神俱亂的時候,突見八角亭中的兩名男子站了起來,同時望向我的方向,喝道:“誰?”
我想上前,上前看個究竟和問個究竟,但在我挪步的時候卻撞上了一堵透明的牆,那堵牆撞得我頭暈眼花,只覺得自己的形神被撞得飛了起來,一逕往枉死城外飛去。耳中卻聽得那黃袍男子焦急的聲音,“不好。也許存在異數。看來我現在便得去人間歸位元神了,我得去守着兕子。閻君,這六界中若有異常,務必替我擺平。”
“放心,雪煞,你快去……”
閻君的回答還在我腦中飄飛,而我只覺得自己的身子突地從高空中墜落下來,接着摔了個嘴啃泥,我痛哼一聲睜開了眼。便看見一雙焦急的眼睛正緊緊的盯着我。
“濟安君!”
“觀……阿石,你怎麼了?做惡夢了?”
在他的攙扶下,我晃晃悠悠的坐起來,揉着發痛的腦袋,接過他遞過來的水喝過後,四下看了看,確實是我的房間。
我再度揉了揉痛得厲害的頭,隱約只記得我似乎做了個夢且夢中確實有可怕之事,但可怕的事是什麼,我似乎又忘了個精幹,只記得什麼人說要‘守着兕子’之語,一時間,我驚聲道:“兕子,兕子呢?兕子怎麼樣了?”
“別急,別急,兕子好了,再也不發燒了。她只是睡着了。你看。”
順着李濟安手指的方向,我這纔看到躺在我身邊的兕子,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果然,她不燒了。便是低燒也不存在了。我興奮間回頭,正待說話,這才發覺李濟安整個人偎在牀鋪上,而他正擁着我。
一驚之下,我踹了他一腳,“下去。”
“真是過河便拆橋啊。”李濟安有些遺憾的下了牀,然後好整以暇的坐到對面我的牀鋪上。
“你什麼時候回的?神出鬼沒的?不是說了,不經允許,不能進我和兕子的房間。”
“我遠道歸來,思女心切。偶爾犯規一次,應該不爲過吧。”
這個道理似乎說得通。我得體諒一顆做父親的心。
“如今你從惡夢中驚醒,想必再無睡意。漫漫長夜,頗是難熬,講個故事你聽,如何?”
我‘呃?’了一聲,還沒明白這個老兄的意思,他卻是擡起他的雙腿往我的牀鋪上一擱,然後非常悠閒的靠在牀頭,環臂抱胸,道:“這個故事,和歷史也有點關係,說起來就話長了。”
原來,這位濟安君講的是唐朝開國的故事。
因了這段時間對這對神似聊齋般的父女所談的內容很感興趣,再加上懷真的添柴加火,所以我對隋末唐初的那段歷史再熟悉不過了。
只是非常有意思的是,李濟安在故事上添加了許多李世民和長孫皇后的故事,有的見諸史書,而有的我覺得是李濟安的添油加醋。
不過,不管怎麼說,長孫皇后能夠爲李世民生下七個子女,且不要命的生下李世民的最後一個孩子後便與世長辭倒令我不勝唏噓。前幾日我還在敬佩武則天爲了所愛不惜高齡生下四子二女,如今和長孫皇后比起來,武則天確顯得有些略遜一籌,終究武則天爲了權位曾經親手殺了自己的一個女兒。
只是李濟安,每每在講長孫皇后的時候,神情很是動容,眼中居然似有一潭黑水沉得讓人見不到底,語氣也顯得極是輕柔。
我想着,李濟安將這件隋末唐初的歷史外加風月史講予我聽,十有八九是想趁着這月黑風高之夜,讓我點評點評李世民和長孫皇后的風月史,然後打開我和他之間一直不讓他碰觸的男女風月話題。
但萬不想,我似乎小人了些,因爲李濟安在講到李世民最後守着對長孫皇后的諾言,只比長孫皇后多活了13年後果然駕崩而去後卻是將話題一轉,問道:“後世很多人評論李世民在玄武門事變中弒兄殺弟太過歹毒。你怎麼看這個問題?”
呃,這個問題真是令我始料不及,讓我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要知道,我滿腹想好的是如何回答那風月問題好讓眼前人死了一顆心的好。
見我滿臉憋得通紅,李濟安好奇問道:“怎麼,不好說?”
乾咳兩聲,我搜索枯腸的稟明自己的觀點。“正所謂成則爲王,敗則爲寇,千古皆然。別說弒兄殺弟,就說在南北朝時期,爲了權利地位,那父殺子、子殺父的事還少麼?玄武門,不是李建成、李元吉殺了李世民便是李世民殺了李建成、李元吉,不是你死便是我活。若那日李建成、李元吉成功,那後世之人評說的又會是他二人弒兄殺弟了。無論怎麼做都抵不住悠悠衆人之口。所以,無論誰贏了,贏的那一方與其爲發生過的事而追悔,倒不如發奮圖強、勵精圖治,用對得起天下來洗涮自己曾經犯下的殺戮。”
見李濟安聽得入神,想着他方纔說了那許多的歷史。如今我也不能就這麼一句話給糊弄了過去。是以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又道:“其實,萬事有利有憋。玄武門對‘小家’而言相當的殘忍,但對‘天下’而言卻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聞言,李濟安眼睛一亮,很感興趣的將腳拿了下來,雙眼灼灼的看着我。
我又道:“你看啊。自從玄武門後,李世民治下便有了‘貞觀之治’,他爲人類歷史締造了一個空前絕後的朗朗乾坤,便是在千年後的今天,世界各地仍舊有‘唐人街’的存在,這是中華歷史上下五千年中其他任何一個帝王都做不到的。與其說玄武門的殘忍,不如說玄武門是李世民的碑訓,正是有了這個碑訓才激勵着他不斷的走在一條爲國、爲民的道路上不敢懈怡。自他繼位短短几年的功夫,突厥、吐谷渾、吐蕃等等數十小國家相繼歸附,國人不再因了戰亂而顛沛流離,舉國上下、大江南北甚至達到了夜不閉戶的地步,試問這五千年的歷史中又有哪一個帝王能夠做到如此境界?我想他爹李淵應該也看到了他這個‘逆子’的所做所爲,更清楚的知道了這個‘逆子’的所做所爲只怕是他其他所有的兒子的功績累加到一處都無法超越的,是以纔在後期心甘情願讓出唐時的政治中樞太極宮。因爲,做爲曾經的皇帝,李淵是直到他的‘逆子’統一天下並使得天下那般國富民強後才幡然醒悟,清楚的知道了家、國、天下的疏輕疏重,知道了小家和大國、天下比起來是多麼的微不足道。”
聞言,李濟安輕聲喃道:“你倒像很瞭解李淵。”
“有很多帝王,在其位便以爲自己是帝王了,其實他們從來不知道帝王真正的意義。可李淵呢,在痛過、悔過、怒過後,也許只到他心甘情願讓出太極宮的那一刻,他才清楚的知道了帝王的意義。所以,在中華歷史上下五千年中,李淵應該是極少數知曉帝王真正含義的帝王,而他的大徹大悟正是因了他有個名喚李世民的‘逆子’。只是,可笑如今的某些世人,枉自稱評論家,卻是一天到晚的只抓着小家子氣的玄武門不依不饒?倒將那國家、天下的大道理置若罔聞,仍舊對李世民這位坐古了千年的帝王指手畫腳。李世民他老子都不責怪了,這後世之人又責怪的哪番?這是不是就是標準的皇帝不急太監急?”
似乎很受震動,李濟安悄然的下牀,然後蹲在我面前,伸手握着我的手道:“雖然你失去了記憶,但所言、所論、所評仍舊和原來一樣犀利,一樣能夠爲我指點迷津。阿石,如果我說我就是李世民,而你就是我的皇后觀音婢,我們不過轉世到此,你信麼?”
觀音婢?觀音婢?
我的頭不禁又有些疼了,夢中似乎有這三個字?
但在什麼場景下出現的這三個字我又着實想不起來。
看着眼前人執着的眼神,我卻一時間猛地恍然大悟了,似乎對這幾天想不通的事都想通了━━原來一切不過是李濟安的自導自演。
如此一想,便開始覺得我和懷真都是可笑之人,枉活一世,差點便被李濟安的小伎倆給拿捏在了手中。
這個李濟安的所做所爲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想通箇中一切,我一把擺脫他的手,道:“濟安君,你要你女兒稱你爲父皇,並給她取了個千年前公主的小字,誤導你女兒她是公主。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不是愛她而是害她。如今,更好笑了,你又決定來禍害我了,什麼我是你的皇后?怎麼,我又不是你口中曾經的‘阿石’了?你以爲我是兕子,一鬨便信麼?我看,你不是心理諮詢師,而應該是心理失常師纔是。”
“觀音婢,你聽我說。”
眼前之人真是好笑,居然直呼我爲‘觀音婢’了,好在我26年的生涯還算穩重,也好在我曾經出生入死的經歷過許多的無間道,眼前的人在我看來越來越算得上是小丑級別的人了。他要演繹他的人生便也罷了,居然還想來演繹、操控我的人生?
我的人生我做主!
念及此,對於焦急的抱着我正待進一步解釋的人,我毫不遲疑的揮了一拳,重重的擊在他的肚子上。
他一個不妨,被我擊中,痛得彎腰單膝跪了下去。
“父皇,媽咪,你們在幹什麼?”兕子醒了。
“沒……沒什麼。父皇只是想替我的小兕子掖掖被子。”李濟安一逕說,一逕假模假樣的替小兕子掖了掖被子。
真沒想到天已然大亮了,而我和李濟安居然也聊了一晚上的歷史!
看着紅蘋果般的小臉蛋,我半晌沒有作聲。畢竟是我將她的父皇打得差點滿地找牙。而且,在認定兕子的人生是這個李濟安太過癡迷唐史並一手自導自演出來的後,我對兕子更起了保護之心。我要奪得兕子的撫養權,親自撫養兕子長大,再不能讓她在一個心理失常的人身邊長大了。
兕子當然不知我心所想,只是見到了她心心念唸的父皇后,她突地從被窩中跳了出來,一把摟住李濟安的脖子,道:“父皇,三爹呢?三爹的事處理好了沒有?”
李濟安好不容易暗暗咬牙止了疼痛,而且是狠狠的瞪了我一眼,然後坐到牀緣邊,從懷中掏出手機遞到兕子面前,道:“看。”
我也不自覺的看向手機。
是一段視頻。
居然就是前段時日電視中播出的古時長安那方方被髮掘的古寺,還有地宮。不過如今地宮中什麼也不剩,只剩下一堆灰塵。
接着,便傳來一個講解員的說詞,說是不知什麼原因,方方開發的地宮居然起了天火,所有的古玩被天火焚燒殆盡,那些還沒撤出地宮的棺槨、衣冠、高僧肉身都在天火中化爲了飛灰。便是佛骨舍利也不見了蹤影。
佛骨舍利是經得住火的焚燒的,我不禁瞅眼看向李濟安。
只見李濟安又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巧的、精緻的玉瓶。他將玉瓶打開,瞬時間,瓶內便散發出陣陣圓潤的光輝。
我驚歎一聲:“佛骨舍利!”
最奇怪的是,如今佛骨舍利不只原來地宮中發現的一指,在這小玉瓶中,大大小小的佛骨舍利有七、八個,而且還有許多紅色、黃色、黑色等等顏色的小球粒,它們一樣散發着圓潤的光輝。
小兕子的眼淚一滴一滴的掉了下來,哽咽說道:“這是……”
“這是你三爹的舍利子。父皇將它們都取了出來,決定將它們和佛祖的佛骨舍利一起葬在我們的桃花源。這樣,有了佛祖的庇護,兕子的三爹一定會在某世重生,而且活得比哪一世都好。你說,好不?”
“好。”緊緊的抱着小玉瓶,兕子又看向手機視頻中的解說,看着地宮中的那堆飛灰,她又道:“也好,也好,這樣一來,雖然是兕子的衣冠,但也代表着兕子。從此,兕子和三爹再也分不開了,再也分不開了。”
手機視頻來自正規網站,不可能是李濟安做的假。
如此說來,這幾天李濟安果然是去完成兕子交待的任務去了。
緊接着,李濟安又播放了另外一段視頻,而那段視頻講述的正是前段時日考古節目中那把在唐時皇宮‘太極宮’發掘出的火槍的事,說那把火槍不翼而飛……
小兕子看得淚中帶笑,親吻着李濟安的臉頰道:“父皇,你是英雄,最大最大的英雄。兕子愛父皇。”
然後,是李濟安疼寵小兕子的種種……
呵呵,好一個父女情深。
而我最震驚的是懷真居然猜中了李濟安的心思!
如果先前我認定李濟安是個心志失常的瘋子,但現在對於他在舉手投足間能夠摧毀考古界的新發現而且沒留下一絲痕跡,我不得不開始懷疑,他到底是不是瘋子?
無論他是不是瘋子,兕子我是一定要得到的。而要得到兕子,那那個神秘的少數民族我必須親自去一趟。
二十四,小年夜。
我、懷真、李濟安、兕子一行四人步入機場,決定前往大師兄、李濟安他們那個神秘的少數民族地。
只是在機場,碰到了一個熟人━━黎昕。
看來,她是沒有死心的。肯定是從懷真那裡探聽到了我們要坐哪班航班的事,然後她來個出其不意的同行,最後同行可演變成近水樓臺先得月……
我如此想着,果然便見她很是自信的衝我們笑了一笑,揚了揚手中的機票,然後瀟灑的先我們一步入關。
兕子一左一右的牽着我和李濟安的手,幸福的神情在她臉上顯得極是明顯。很快,我們一行四人也相繼入關。
只是,入關後,又有另外一行人出現在我們面前。很快,我們的行李也被這行人接過。
遠遠的,我們要乘坐的航班上,黎昕並沒有進機艙,而是站在機艙口,看着我們一行人緩緩行來。
只是令我和懷真詫異的是,我們並沒有上我們預訂好的那趟班機,而是走向了另外的一架飛機。
顯然,黎昕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臉上露出與我、懷真一樣的疑惑之神。
“媽咪,這是我們家的專用飛機。只接我們家人哦。”
小兕子的話令我和懷真同時吃了一驚,但想想大師兄可以眼皮眨都不眨一下的競下玉龍子,那以這個神秘少數民族的財力買下一架私人飛機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懷真抱歉的向着黎昕的方向聳了聳肩,然後在一羣工作人員的護送下,和我先後上了私人飛機。
從窗子往外看去,可以看見黎昕正往這邊跑來,然後就有許多工作人員阻攔着黎昕……
唉,可憐的黎昕,不是懷真的情報不準確,而是李濟安不按常理出牌誘導了所有的人。
很快,飛機便起飛了,掙扎着欲闖關的黎昕只得呆呆的站着,然後我可以看見黎昕越來越小,越來越小,最後直至什麼也看不風。
小兕子很興奮,根本坐不住,一時在我懷中說會子話,一時在懷真懷中說會子話,又一時膩在李濟安身上,嘰嘰喳喳極是熱鬧。
李濟安說他是李世民的事我並沒有告訴懷真,因爲想着懷真對玉龍子狂熱的喜愛,我不希望他極期待的這次長假被我搞砸。
經過漫長的四個小時的飛行,小兕子已然熟睡。我們一衆人下飛機的時候,她仍舊由李濟安抱着。
這是什麼地方?
羣山環抱,白雪覆蓋,原馳蠟像,紅裝素裹。好一派玉樹瓊枝的冰天雪地。
只是遠遠看去,四周好像都是山,羣山環抱的我們似乎處於一個盆谷之中。
機場很小,小得似乎僅只容得下這一架飛機。沒有跑道的機場,可以隨意起飛、降落的大型飛機,我震驚了。
在我震驚間,不遠處有一行人正向我們走來,爲首的便是大師兄。就像沒有看見我和懷真似的,他只帶着所有的人迎向李濟安,然後還有些心疼的摸了摸兕子的臉頰,問了幾個問題後,便叮囑着隨着他的人簇擁着李濟安去了。
最後,大師兄靜靜的看着我和懷真,半晌,他笑了,然後展開雙臂。
“大師兄。”懷真熱烈的抱着大師兄,然後直拍着大師兄的背,“好想你哦。”
“是想我的玉龍子罷。”
懷真‘呵呵’一笑,“懷真的心事哪瞞得過大師兄。”
一如原來在學院般的親切,大師兄和懷真見過後這纔看向我的方向,道:“歡迎你,石頭。”
看着大師兄一如原來般的伸出手,我笑着伸手相握,“大師兄好。”
“走,大師兄帶你們參觀參觀這裡。”說話間,大師兄將我和懷真一左一右的拉着往前走去。
本懷着興奮且期待的心往前走的人,突地聽到身後傳來‘吱吱’的響聲。好奇間,我和懷真同時回頭,瞬時,我們二人的臉色變得毫無血色。
原來,方纔還在我們身後的飛機如今正緩緩的往地下沉去。
“這裡的一切可以躲避世界上最先進的電子干擾。所有的建築都處於極深地下室以避過宇宙射線。”
極深地下室?
宇宙射線?
在我和懷真震愣的功夫,大師兄道:“你們在這裡的時日還長,以後自是會知曉,現在,還是讓大師兄我帶你們先熟悉熟悉這裡的好。”語畢,也不待我和懷真回話,他仍舊一左一右的拉着我和懷真,邁步往前走去。
走着走着,我覺得這裡似乎有些眼熟的感覺。在我詫異的功夫,大師兄卻是問道:“是不是覺得有些熟悉?”
我略點了點頭。大師兄又笑道:“其實,你和懷真都來過這裡?”
“來過?”
“你們兩個仔細想一想,有一年我們法學院到一處地方實習,然後我失蹤了十天的事……”
在大師兄的刻意提醒下,我和懷真恍然大悟。
是有那麼一年,我們法學院的人到一片原始地採集生物樣本。在我們感嘆於這片原始地未經受任何戰火的洗禮且美不勝收下便想來個探險,但引領我們的嚮導說這片原始地看似美不勝收,但處處存在着危險,更有一片相當大的空間是禁地並勸我們千萬不要觸及。當我們問‘爲什麼稱禁地’的時候,那嚮導師說禁地盛傳有野人,有許多好奇的人因尋訪野人有去無回。
那一年,大師兄就走丟過。10天,整整10天。當我們以爲大師兄再也找不回的時候,他居然又出現在了我們面前。當我們爭先恐後的問大師兄是不是被野人擄走的時候,他卻溫婉含笑說道:“你們真皮,又說哄我的話了,我和你們一天都未分開過,怎麼可能和你們分開了10天?”
我們用一切可以證明的東西證明他確實和我們分開了10天。
可大師兄緊蹩的眉頭告訴我們:他確實忘記了這10天的所有。
雖然後來我們替大師兄做了全套檢查,甚至連催眠都用上了,但沒有任何斬獲。
目瞪口呆的我們最後定義:大師兄走進了時空隧道!
“其實,那個時候我離家多年很是想念,然後便趁着那番機會回了趟家而已……”
聽着大師兄的解釋,我和懷真都有些鬱悶,更有懷真捶了大師兄一拳頭道:“大師兄,你也太不仗義了,都到家門口了怎麼也不請我們進來坐一坐還害得我們替你擔心了大半年的時間。”
確實,我們確實爲大師兄擔心了大半年,可大師兄的口風也真緊,居然硬生生的沒讓我們撬開他的口,便是高級精密儀器也未有撬開。
“大師兄,你此番將這秘密告訴我和石頭就不怕哪天我和石頭突然拜訪?再或者我多帶些人來吵嚷你?”
笑着搖了搖頭,大師兄肯定道:“你在這裡待一段時日後便會喜歡上這裡,自是不會讓別的人來打擾我們這裡的清靜。就算哪天你生了惡做劇之心,想帶個人來看看熱鬧,但我可以告訴你,這裡的一切都避開了宇宙射線,同時避開了所有電子干擾。沒有我們的人引領,你根本就進不來,就算你手上有再精密的儀器指路,你也進不來。再說……”
“再說什麼?”
大師兄只是一笑,道:“隨着我,便知道了。”
沿溪行,幾個轉折,經一處山洞,然後眼前訇然開朗……
怎麼有種到了陶淵明所述的桃花源的感覺。
“不要小看這片空曠之地,這是迷宮的入口,遍佈着自然瘴氣,有毒。來,吞食下這藥丸避瘴。安全的過迷宮後便可到桃花源了。”
果然是桃花源。而且是帶着毒氣的桃花源。難怪大師兄那般肯定懷真不可能私自拜訪這裡。想來這避瘴的藥丸也是特製的了。
“怎麼,怕了?”大師兄戲謔的看着我們,又道:“怕的話便算了,不吃也成。原路返回,我讓那飛行員送你們回去。”
我和懷真相視一視:即來之、則安之!
眼見我和懷真毫不猶豫的吞下藥丸,大師兄臉上溢起柔和的微笑。一一拍了拍我和懷真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