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章 意難忘1
2099年,12月,冬至前夕。
“哇,好帥的男人!”
“他這身衣服應該出自y國最有名的設計師,今年最新款,限量版。”
“他這捧玫瑰是玫瑰中的極品,喚做七瑩之光,除卻每朵有七種顏色之外,一遇黑暗這七瑩之光馬上會散發出溫潤的色彩,隱隱可見一些螢火蟲在其上飛舞,可惜的是偏偏此番美景猶如曇花一現。”
“更可惜的是就算你有錢卻也不一定能夠買到它。呀,不知這男人要接的是誰?不過我敢肯定不是我,哦哦哦,若是我,今夜要我死去也值得……”
前面已然出機艙的一羣青春靚麗的花兒們發出陣陣尖叫聲,驚羨聲、讚歎聲。我不置可否的搖了搖頭,緊緊跟隨在她們的身後。出機艙時稍不留神的一擡眼,就見懷真捧着一捧七彩斑斕的玫瑰花站在跑道上。
呵呵,我應該猜得到的。
也只有他,能夠做出這般亮瞎人眼的舉動,也只有他能夠有這般本事可以進得機場並且可以肆無忌憚的站在這要害之地。
真難得啊,向來休閒裝不離身的他,今日卻穿着一套筆挺的手工西裝。
在我和他的眼光一接觸的霎時,他向我咧開了他最具魅力的笑顏,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
待我到得地面,他已大踏步的上前,然後一伸手將我攬在他肩膀下,另外一隻手手中的七瑩之光已遞到我面前。
“謝謝。”
“和爲兄客氣什麼?”隨着懷真語畢,一記響亮的吻已響在我臉頰。然後,他習慣性的拉過我手中的行李箱,一手拖着箱,一手仍舊抱着我的肩,就這樣擁着我大搖大擺的往停在前方不遠處的越野車走去。
“懷真,以後不要這樣拉風好不好,讓小九多爲難。”
小九是我們法學院的師兄,早我們三屆畢業,如今在這飛機場做到了安保主席,負責所有航班意外事件的處理和刑偵工作。也正因了這層關係,懷真總可以如出入自已家門般的出入這機場重地。
“我若不去爲難他,過不了兩日,他會哭着來求我去爲難爲難他。”
呃,好吧,男人間的事我不甚明白,但懷真如此說了,便如此罷。
這段時日奔波在外忙於一樁離奇命案,好不容易偵破,傷了我的元氣,我實在不想再動腦筋了。
隨着懷真紳士般的拉開車門,我一如以往的直撲上去,然後躺在車鋪上。將茸毯一裹,我便如蠶蛹般的閉眼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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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來,在我恍恍惚惚之際,我習慣性的摸着枕頭底下,無論如何摸都摸不到。心底不由得一沉,一種失去了什麼的感覺漫上心間。
閉目沉思一刻,我自嘲的笑了起來:我能夠失去什麼呢?
接着,我全然清醒,便看見懷真正笑意吟吟的坐在牀緣邊看着我。
“醒了,來,喝口壓塵湯,去除這一路的疲勞。”說話間,懷真將他早就熬好的壓塵湯遞到我嘴邊。
我習慣性的接過,喝湯間只聽懷真笑道:“你這個醒來就摸枕頭底下的習慣怎麼還沒有改?仍舊當我有什麼新任務安排給你嗎?”
將空碗遞到懷真手中,我笑道:“你不是將我這個小弟當牛做馬般的馴嗎?而且還是你馴得最成功的個案。”
咧嘴一笑,懷真伸手彈着我的額頭,道:“既然醒了就快些起來洗個澡,我去爲你準備你最愛吃的飯菜,然後我們就着燭光秉燭夜談,我極想知道此番你那案件的詭異之處。”
這是個四居室,是法學院分派給我和懷真共用的宿舍,除卻我們一人一間臥室外,另外兩間房分別是我們的工作房,一般情形下我們分開工作,誰都不打擾誰。但在吃喝上,一向是懷真照顧我。
步入洗浴間,我不僅笑了。仍舊一如往常般,懷真在浴缸中泡了許多的艾蒲,用他的話說,這些艾蒲一可以爲我去除一身的疲勞,二來可以去除因了案子有可能帶給我的誨氣。
脫去衣物,步入浴缸,我靜靜的浸泡在充滿艾蒲清香之氣的水中,眯眼沉思。
自今年四月在洛陽賞牡丹無端病倒且一躺36天醒來之後,我總有種我好像失去了什麼的感覺。
如果要真談失去,可能是我失去了我素來引以爲鐵飯碗的那具有看破案件的‘通靈感應’的特異功能,但我在失去這份讓衆人豔羨不已的特異功能的同時我卻再也不懼那些個解剖學科,並且可以將大體老師從頭到腳的細細解剖,眼睛都不眨一下。
懷真曾經感嘆的說:當上帝爲我的石頭關閉一扇窗的時候,原來亦爲我的石頭打開了另外一扇門。
可我總隱隱覺得,我失去的也許並不是這份特異功能,但到底失去了什麼,我又說不上來個所以然,只知道每日起牀之時,我手中抓不到東西就覺得很是失落,不同於以往。
打我小時候起,懷真便訓練我起牀就摸枕頭底下的習慣,說是交待我的新任務都會在枕頭底下,讓我一早起來就有個準備。以前,當我摸到枕頭底下的‘新任務’時,總覺得生不如死,我是那般的無可奈何懷真又有新任務交待於我,如果哪天枕頭底下沒有摸到新任務,我那一天的心情總可以高興得豔比朝陽。
可現在,自從此番在洛陽患病醒來後,我覺得我忽然不是我了。不光是特異功能方面和解剖方面的驚天逆轉,更有在‘新任務’方面的驚天逆轉。
數月前,在洛陽的醫院醒來的第一天我習慣性的摸枕頭底下,然一無所獲,在我的心要沉入谷底且莫名感到一絲害怕的時候,卻摸到一雙大手,然後我睜眼,便看到懷真鬍子拉茬的臉和激動得雙眼包水的大眼睛……
“石頭,還沒洗好。快點,不要貪睡,你已經睡了24小時了,再睡就調不過來你的生物鐘了。”
原來這次我睡了有24小時,如此說來,今日是冬至了。
懷真的話語將我的思緒驚飛,我急忙起身擦乾水漬,隨手抓起懷真爲我準備的衣物穿在身上,並高聲回道:“好了,好了,婆婆媽媽的你不累?”
“好歹你答應了我,三十歲你未嫁的話便嫁給我和我湊合着過日子,我總得將我未來兒子他媽的身子打理好纔是,婆婆媽媽纔是真理。”
呵呵,這個懷真,我還真不知他願意娶我是不是真存了一份什麼心事,可千萬別告訴我他愛我。
說起來,懷真大我六歲,現今法學院許多花兒們的夢中情人,在女人圈中受歡迎程度僅次於大師兄。懷真曾經教導我說我以後若要找男人必須得以他爲標準,比他難看的一律不在考慮範圍之內,只有比他好看的我纔可以考慮,然後由他來考驗我挑中的人的才學人品,過不了他這一關的仍舊要棄如敝屣。
爲什麼他對我未來一半的要求如此嚴格呢?
用他的話說,就算以後我出嫁了他也得和我住在一處,如果看見一個樣樣不如他的人和我生活在一起,他會後悔當初撿了我回來。
是的,我是懷真撿回來的,他不但是我結拜的大哥,更是我的‘媽’……思索往事間,我已然走過長長的走道,出現在大廳。
寬敞的大廳,簡單的田園風格。
每當我累得睜不開眼睛的時候,這裡是我最最寧靜的港灣。
我正感嘆間,懷真舉起手掌輕拍,聲控開關啓動,瞬時間,亮若白晝的大廳一片黑暗。
接着,高大上的西餐桌上,那捧七瑩之光散發出柔和的七彩斑斕,不一時,數十隻螢火蟲在七彩花瓣上翩翩起舞。
其實,七瑩之光並不是玫瑰花的新品種,它屬於打印技術,然後被懷真巧編程序,滲入了其它元素纔出現現在這種效果且花色達到以假亂真的狀況。
外界當然沒人知道懷真纔是七瑩之光最大的幕後老闆,而懷真也秉着奇貨可居的心態,月產七瑩之光不過百枝,不說其昂貴的價格,只聽懷真說買七瑩之光的訂單已經排到了十年之後便可知懷真已抱了棵搖錢樹。
我緩步走過去,輕手撫着那在花朵光彩間時隱時現的螢火蟲,任它們從我指間滑過。
又隨着‘咔嚓’一聲響,懷真劃燃了火柴,點燃了桌上的蠟燭。蠟燭的光線柔和,不會奪去七瑩之光的風采,同時可以照亮一室黑暗。
“可惜這種名喚螢火蟲的生物在幾十年前已然絕種,否則,我定抓些真的來讓你玩個夠。”懷真一邊說着話一邊替我拉開了椅子。
我笑着坐下,道:“數十年前,正因爲人人有你這樣的心態才導致這種精靈般的生物在地球上絕種。你不是對這種爲了討好某些人便當生物殺手的人和事深惡痛絕嗎?”
“爲了你,我願意當一個被人深惡痛絕的人。”說話間,懷真緊挨着我坐下。
看着桌上一應爲我準備的我最喜歡吃的琳琅滿目的各色菜品,我嘆道:“懷真,你真不必如此費心,也許你再怎麼將我家養,我仍舊養不家啊。保不準就在滿三十歲的前一天就和另外的男人雙宿雙飛去了。”
懷真瞪啊瞪的看着我,最後說道:“不許說這種不吉利的話。”
我‘嘖嘖’搖頭,道:“彼之砒霜,吾之蜜糖。之於你而言這些話也許不吉利,但之於我而言,若真在三十歲嫁予你這位花花公子,我還有些心懷忐忑。”
“可你已經答應了我。”
“那是因爲我睡了36天的緣故,估計是腦子燒壞了,一個感動下才答應了你。”
確實,我答應他的求婚是在洛陽大病後醒來的一瞬間。
經了我的提醒,懷真有些鬱悶的說道:“你的意思是我趁人之危?”接着,他又自我安慰的一笑,道:“我的石頭有顆石頭心,這二十六年來我都沒有打動,誰還打動得了?放心,還只剩下四年時間,我有這個信心。因爲凡想打動你心的人,沒個十年八年只怕不能成事。”
這句話我並不反駁,也許我真的一如懷真所言是個‘冷血動物’。在我26年的人生生涯中,除卻心生覷覦大師兄又擔心被大師兄恥笑‘是個雛’而去求教懷真吻之感覺卻被懷真言傳身教的吻過外,尚無任何男女經驗。當然,那一吻後,因了我對‘吻到底是何感覺’的不恥下問,懷真陰鬱的瞪着我,丟下一句‘性冷淡’後有三個月沒有理我……
“再說,無論你如今的心中有沒有我,而我既然決定將你放在心中那便定不會去沾染別的女人,我相信在我爲你守身如玉的四年後,你會成全我爲你吃齋唸佛之苦,然後會感動得鼻涕眼淚一把抓的嫁給我。”
我再度‘嘖嘖’搖頭,道:“開過渾的人如今要憋的話會傷身的,你無需忍得這般難受。這對你的身體不好。”
聞言,懷真又瞪啊瞪的看着我。
唉,若心中無他,他有多少個女人我都不會在意。換位思考一下,懷真必體諒到了這一點,是以如今才這般陰鬱的瞪着我。
我是不是真的太過了?
看在七瑩之光和這一桌的美食上,我又低頭訥訥說道:“當然,既然我答應了你,無論你有沒有爲我守身如玉,30歲時我必定嫁你。只是你我若真結爲夫妻之後,你卻不得再有她人。”
一記響吻響在我臉側,懷真明顯的高興起來,道:“遵命,老婆大人。”
其實,在這個出生可以任選基因且是選擇父親做爲母體孕育後代抑或是仍舊由母親做爲母體孕育後代的時代,兩性繁殖已是太過落伍。也只有我,不知怎麼回事,思想似乎還有些守舊,總覺得人類的繁殖還是選擇自然規律的好。
“當然,如果你三十歲的時候果然選擇了和你的如意郎君雙宿雙飛,我也不會輕易爲你空守這四年。”
呃……聞言,我“哦?”了一聲好笑的看着他:難不成有什麼殺手鐗逼得我就範?一哭、二鬧、三上吊?
“你前番在洛陽昏睡36天,我暗中動了手腳,取得你的腦遺傳密匙……”
在這個dna都可以任意選取且隨着年歲的增長你可以任意更換自身dna的時代,遺傳密匙就顯得猶爲重要,只有腦細胞、肝臟細胞和男人的精種中的dna卻是無論如何也改變不了的,這就是所謂的遺傳密匙。
精種很容易得,一夜風流便可,這也是我認爲最具自然規律的兩性繁殖。
相對於精種,腦細胞和肝臟細胞的提取則困難許多,除非被取的人同意或者打昏此人巧取豪奪。
懷真所言無疑屬於後一種,他雖然沒有將我打暈,但卻趁我昏迷之際巧取豪奪。
當然,奪了只是第一步,要想將腦細胞、肝臟細胞貯存培育成種體卻是難上加難,可以說,除非你有一座金山,否則不要打此主意。
“你那個時候睡得那麼香,所有的人都認定你不會醒來了,所以我偷偷的提取了你的腦細胞密匙貯存起來暗中培育,我打算一旦種體培育成功我便將他置入我休內親自孕育,然後我們父子二人一起守着你醒來。哪怕你醒來的時候已經100歲了,再無生育能力了,但看到一個六七十歲的兒子,你仍舊會覺得不枉此生,此生未有空渡。”
起先還在爲懷真不經我同意便貯存培育我的腦細胞密匙一事有些惱,但聽了他後面的一通解釋,我卻又心生感動。
如今,人類活100歲極普通,200歲纔是高齡,相較於百年前‘長命百歲’而言,人類在壽命上確實進步了許多,但由於自然規律,人的最佳生育年齡仍舊是20━━40歲階段,這個最佳階段是科學無論如何進步也解決不了的難題。
懷真所做所爲其實全部是爲我着想,而且他選擇自己做母體親自培育我們的後代,這個過程中他會吃許多苦,這種苦是女子做爲母體的十倍有多。
念及此,不再怪罪他,我輕拍着他的手以示我不反對。
似心有靈犀般,懷真的眼睛中閃着兩抹跳躍的火焰,頗計劃性的說道:“既然你不反對,我就繼續培育你的腦細胞密匙種體了。四年後,若你我結爲夫妻,你若懷孕,我便將培育成功的種體置我體內,然後和你一起享受孕育孩子的過程,直待我們的孩子一起出生。當然,如果我們未結爲夫妻,那我仍舊會將那種體置我體內,然後買下一座無人的小島,懷着我們的兒子等着他出生,守着他長大,讓他成爲名副其實、逍遙自在的島主。”
如今人人往外太空發展,在外太空圈地建家園,只有懷真仍舊這般懷念地球。他也是個懷舊的人,也許這也是我和他能夠這般融洽相處許多年的原因。我一笑,道:“懷真,你的計劃都是一分爲二,做了雙手準備。既然你如此說,那便是四年後即便我不能陪着你,我也放心得狠,你定然不會因了‘情’之一字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尋死覓活。”
“放心,無論你如何選擇,你我都是兄弟。”
呃,這話,聽着怎麼這般的彆扭呢?
抽搐着眼角,我心狂呼:我是女的,女的!
好吧,我不也習慣以‘你的小弟’自居。
只是看懷真如今這般從容的神情,我方纔所言的‘情’之一字想來也是言之過早。
呵呵,也許身邊的人也從來未在我身上用情,不過是挑了這麼多年,我只是最適合他的那麼一個人而已。
說話間,我已吃了個半飽,桌上許多盤子已是空了。七瑩之光在最後的掙扎中亮了幾亮便黯然無光,螢火蟲也消失不見。最後,七瑩之光狀似凋謝的玫瑰花,低下了它高傲的頭。
懷真遺憾的聳了聳肩膀,然後拍了拍手,室內的燈感應而亮、光明如晝。接着他拿餐巾紙擦了擦自己的脣角,然後習慣性的再抓起另外一張餐巾紙替我擦了擦脣角後拉着我離開餐桌,到了沙發處坐下。
“要不要聽支曲放鬆放鬆?”
吃飽、喝足,窩在沙發中,現在就算暴發第四次世界大戰,就算有一顆炸彈投到了我身邊,我也不想挪步。是以笑道:“好啊。”
不想,懷真放的是《雨花石》,我微愣。
幽怨的、充滿着希望的、古老的的曲調似乎正在一點一點的叩開我的心門。
我閉目傾聽,似聽見寒江拍打兩岸的聲音,兩岸上磊着滿是各異的雨花石,經着江水的拍打,映着孤月的光芒,閃着奪人心魄的光。此情此景,不由得讓人嘆息潮起潮落、蒼海桑田。
“我是一顆小小的石頭,深深的埋在泥土之中。你的影子已看不清,我還在尋覓當初你的笑容。我是一顆小小的石頭,深深的埋在泥土之中,千年以後繁華落幕,我還在風中爲你等候,我還在雨中爲你守候……”
耳邊仍舊迴響着這首動人心絃的樂曲,但心中似乎有一個熟悉的而我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的聲音在對我說:天不老、情難絕!對酒當歌,人生幾何!無意回首,卻已千年!
這聲音帶着一抹若有若無、若深若淺的痛,便這般將我的心撕扯着。
淚水不覺溢滿我的眼眶。
“石頭。”
隨着懷真的輕喚,隨着覺得肩膀處一沉,再睜眼,我已被懷真帶入懷中,他輕輕的撫着我的淚珠,嘆道:“自洛陽大病昏睡以來,醒之前,你嘴中哼的……便是這首歌了。然後伸着手在枕頭底下到處尋找着我是否有新任務交予你……”
我是哼着這首歌醒來的嗎?原來怎麼沒聽說過。
怔忡的看着懷真,心中的話卻問不出口。
似乎知道我眼中的疑問,懷真略挑眉道:“怎麼,難道我沒有告訴你你是哼着這首歌醒來的?”
懷真這個人有時偶爾會和我開玩笑,搞搞惡作劇,但他此時這鄭重的神情我知道他沒有唬我,如此說來,我確實是哼着這首歌醒來的。
雖然我不明白我爲什麼會在睡夢中輕哼這首歌。但如今似乎能夠解釋爲何自從醒來後,本就對古典歌曲很是喜愛的我尤其喜歡這首歌了。
“想着也許是這首歌喚回你的元神,從此,有空沒空我都會傾聽它數番,以感激它送回我的石頭。”
瞧他難得一見的誇張的感恩戴德之神,我笑着捶了他一拳,道:“我看你應該將它高高掛起,每日三柱香纔是。”
聞言,懷真作思考狀,然後答道:“好主意。明天我就找塊晶屏置入程序,日夜播放,然後一天三柱香。”
我‘呵呵’一笑,“盡鬼扯。誒,你不想聽我和大師兄這次是如何破獲你所言的詭異之案?”
說起來,我原來是一個非常膽小的法醫,連大體老師都不敢看,更別說解剖了。上解剖課成爲我逃課的首選,若非懷真和我合作,我想我在法學院是混不下去的。當然,支撐我在法學院混下來的還有我那被懷真讚不絕口的‘通靈感應’的特異功能,那特異功能確實幫我偵破許多大案、要案,這也是法學院能夠容忍我多年的原因。
可如今我失去了這份特異功能。但隨之而來的卻是我能夠真正的做到學以致用,然後真正將所學用於實踐,做到大膽假設、小心求證的破獲一起又一起大案、要案。
此番我和大師兄受另外一座城市的邀請前往偵破懷真所言的詭異案,任務完成得極是出色,好消息早傳回了法學院。但細節卻未必有幾個人知道。
一說案子,懷真就不再嘻嘻哈哈,而是非常嚴肅的看着我,道:“以後萬不可如此魯莽了,要不是大師兄,你這次小命都丟了。”
是啊,這次那疑犯相當的狡猾,而且是一個改變了自身dna和掌紋、手紋的人,要想破案,唯一的方法便是獲得他的腦細胞、肝臟細胞抑或精種密匙。
咳咳……當然,我還沒有高大到要爲了案子而獻身的地步,不過是想着拼卻前程打暈那疑犯然後巧取豪奪他的腦細胞或者肝臟細胞密匙,萬不想大師兄竟誤以爲我想出的最後一計是獻身計而匆匆忙忙趕來……
那日情形也確實過於兇險,憑着我的身手,對付那人渣般的疑犯應該不是問題,對付他的幾個保鏢也不是問題,問題是萬不想那人渣臨時請了個國際劍道高手,我便那般敗在那高手手下,緊要關頭好在大師兄趕到。三番兩下便打倒那高手並將我救了出來。當然,大師兄在救出我的同時也沒忘將那雙腿打顫的人渣打昏,然後‘巧取豪奪’下人渣的腦細胞密匙。
事實最後證實人渣是案犯,但清醒後的人渣亦告大師兄和我用野蠻手段執法。
按現下法律規定:未經他人同意而擅取腦細胞密匙者,判監禁。
大師兄攬下所有的責任並聲明此事與我無關。
考慮到大師兄原來的功勞,在功過相抵的情形下,大師兄雖然可以不受監禁之苦,但大師兄亦受到法律界最嚴酷的懲罰:剝奪法學院學子的身份,終身停止一切法證活動。
我回法學院的時候在機場和大師兄告別,他叮囑我要好好學習,好好的實踐,好好的抓住上帝給我不再懼大體老師的機會真真正正在法證之路上成爲最耀眼的新秀。而他,亦說這些年也累了,想回老家休養一段時日。
也是在那個時候,看着神情仍舊奕奕的大師兄,我告訴他:大師兄,我不會令你失望的。
“大師兄不回法學院,是不是怕看到我們一衆人可憐他的目光?”
懷真的問話將我從往事中驚醒,我急忙肯定答道:“不。大師兄笑得很開心,而且像解脫了般似的,我感覺他從來便志不在法證之路上。”
“原來你也有這個感覺啊。看來不是我一人感覺到了。”
呵呵,原來懷真早就看出來了。我又道:“再說一旦案子來臨,他這個法證上的大管家便得日以繼夜的勞作,他的身子本就不好,受不得這種苦。如今雖然拼卻前程,但對他的身子而言未嘗不是件好事。”
“這就是禍兮福兮的道理了。誒,大師兄有沒有說以後他打算做什麼?”
“臨行前,大師兄說,他想當老師,他決定回他的家鄉當老師。”
大師兄的來歷一直是個迷,我們只知道他來自於一個古老的民族,是我國正式被確立的第59個少數民族,迄今爲止,這個少數民族所有的資料只存放於國家檔案館,未得最高領導人的手批,無人能夠翻閱他們的資料。便是我們這個掌握着許多國家機密事件的法學院也不得窺探其一二。
懷真感慨一番大師兄神秘的身份後,道:“如果此番不是因爲我出差在外有要事纏身,和你合作的便是我了。來吧,將那案子說予我聽聽。好讓我又多學一招。”
一如以往,無論偵破什麼案子,我們都會私下再做做總結,看看有沒有被我們遺漏的地方。是以,我提起精神,將方方和大師兄合作新破的案子仔細剖給懷真聽,他不懂的抑或有疑問的地方我又細說一遍,如此一來,已至晚上十二點整。懷真在興奮之餘不無遺憾道:“該死的,我怎麼就錯過這場好戲。”
我覷了他一眼,道:“還是得了罷,這般好戲我只希望人類史上不再有。”
一個案件的背後往往有一段殘忍的故事,若這世間少了這些殘忍的故事,也許世界方能真正達到大同共和。
我正思緒間,懷真“唉呀”一聲,拍着腿道:“糟糕,”
“怎麼了?”
“拍賣會!拍賣會!”
“什麼拍賣會?”
“玉龍子!玉龍子的拍賣會!”
玉龍子,什麼玉龍子?我疑惑間,只聽懷真說道:“玉龍子是顆夜明珠,它大有出處,早可追至大漢皇朝……”他一邊說着,一邊急急的打開電視,熟悉的調到他最喜歡看的古玩交易行的頻道上。
交易行中正在進行熱火朝天的拍賣活動。
“也不知那個玉龍子賣出去了沒有?”懷真一邊說着,一邊仔細在那一衆拍家中尋找着,一遍遍在電視晶屏上過濾、放大後,接着他一喜,道:“還好還好,小七不負我望,還在那裡守着。”
小七是我們的同門,如今在洛陽的一家醫院實習,也就是搶救了我的那家醫院。懷真能夠輕巧的取得我的腦細胞密匙,小七定然功不可沒,當然誰叫小七唯懷真馬首是瞻呢!
其實小七還有一個身份,是懷真古玩生意倒買倒賣的合作伙伴。
可以說,只要是懷真看中的古玩就逃不出懷真的手。
如果小七還坐在那羣拍客中間,也就是說懷真所言的‘玉龍子’應該還沒有進行拍賣。
對現在正在拍賣的古玩不是很感興趣,於是懷真很是興奮的向我介紹起玉龍子來。他津津樂道道:“這玉龍子是夜明珠中的極品,人間少有、以爲國瑞,自漢武帝以來,在中華上下數千年封建皇朝中是帝帝相傳之物,其珍貴程度僅次傳國玉璽,它玉質細膩,晶瑩剔透,若掩去一室之光再來觀其華彩,可見它裡面有一條張牙舞爪的龍在翻雲吐霧。更傳聞,正因了這條龍的存在,若逢天地乾旱季節,以它爲祭,可向上蒼祈得甘霖以解人間之災……”
一說起古玩,懷真便如數家珍。
聽着懷真誇張的言詞,我截話笑道:“這等寶貝的東西怎麼就淪落到了拍賣行的命運?既然是國之祥瑞當珍之又珍的保存好纔是。若哪一年若這世界又出現旱情,只需請出玉龍子來便是,還搞什麼人工增雨啊。”
知道我是戲謔之談,懷真也不惱,只是緊張的盯着電視,笑道:“你以爲它爲什麼到了拍賣行?那是因爲自唐玄宗之後這玉龍子便絕跡人間。”
我‘哦?’了一聲,等待懷真的下文。
可是懷真,居然閉了嘴,緊張的盯着電視。
其實,我對歷史一點興趣也沒有。由於受懷真的影響,我對古詩詞倒很是喜歡,其中尤其喜愛唐太宗李世民的詩,發覺他的詩文風多變、體裁多變,他的詩要麼柔媚似水,頗有女孩兒的‘輕嗅青梅之態’。一時又豪情壯志,很有指點江山的‘總攬寰宇之勢’。因了喜愛,於是在深究之下才發現,無論是李世民後期的李白、陳子昂也好還是高適、王昌齡也罷,在創作邊塞詩的時候,多有模仿一個人那雍容、淳厚的文風,而那個人就是李世民。也正因了此,我接觸了許多有關李世民的詩。其中我最喜歡的是他的那首《飲馬長城窟行》,其秀麗勃發、沉淵明麗、高亢爽朗的文風堪稱唐代邊塞詩的濫觴之作,有啓迪一代文風的重大意義。
也正因了喜愛李世民的詩,所以之於唐朝歷史中唐太宗李世民的玄武門之變和唐玄宗李隆基時期的安史之亂有了些許的瞭解,呃……怎麼說呢,都挺殘忍的。
“就知道你肯定又想起唐太宗的詩文了。”說話間,懷真頭也不回的擡手拍了拍我的頭,眼睛繼續盯着電視,又道:“說起來,這玉龍子和唐太宗可有極深的關係。”
原來上一個古玩拍賣後,現下拍賣的仍舊不是玉龍子,這才使得懷真又有閒情和我說談。我笑着‘哦?’了一聲,問:“但不知是什麼關係?”
“有一本書,名喚《太平廣記》,其上記載玉龍子雖廣不數寸,而溫潤精巧,非人間所有,以爲國瑞,帝帝相傳。本太宗於晉陽宮得之,文德皇后嘗置之衣中,及大帝載誕日,後以珠絡衣褓並玉龍子賜焉……”
聽着懷真滔滔不絕的古文,我這個歷史文盲頭疼起來。
從眼角的餘光見我擡手撫額,懷真終於移開他緊盯着電視的貴眼,笑道:“意思是說這玉龍子在萬般巧合之下到了唐太宗李世民手中,因了李世民珍愛他的皇后,於是便將它送予了他的皇后,也就是歷史上極有名的長孫皇后。而在李世民和長孫皇后的第三個兒子李治出生的時候呢,長孫皇后便將這玉龍子送予了李治。”
“不是說帝王所賜不得輕易易人嗎?這長孫皇后將李世民送她的東西轉手易人豈不是觸了李世民的逆鱗?”
又重新緊張的盯着電視,懷真解釋道:“依《太平廣記》所載,這玉龍子是李世民於晉陽宮得之,如果按時間推算的話,李世民那個時候尚屬年少,連秦王都不是,何談皇帝?如果我所料不假,我覺得玉龍子應該是李世民送予長孫的定情信物。可長孫皇后好像是個不溫不火的脾性,對玉龍子要麼提不起興趣,要麼就是因了極喜愛於是將它放在了衣廂中壓廂底。直到李世民當了皇帝,和長孫皇后的第三個兒子李治出生後,要麼這個李治是幺兒的原因長孫皇后‘疼兒疼幺’,要麼是長孫皇后整理衣箱的時候又發現了這個被她遺忘多時的寶貝,於是便將它送予李治了。”
對於懷真後面的推斷我不懷疑,但卻不敢苟同他前面的言論,於是我大笑起來,道:“懷真,你不能欺負我是個歷史文盲便這便唬弄於我啊。好歹我也知道古時的男女結合那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談不上什麼自由戀愛的。既無自由戀愛又哪來定情信物一說?若真是定情信物,這二人可就是私相授受了,按古時禮法只怕是要浸豬籠的。”
懷真‘嘖嘖’搖着頭,笑道:“古時禮法雖然駭人且近乎不近情理,但隋末唐初時期戰亂頻頻,你方唱罷我登場之下多少禮法都會被社會無視。再說,長孫皇后的父系一族來自於北魏皇族,母系一族來自於北齊皇族,可以說長孫皇后是這兩家皇族後裔子孫,其身份之高貴當然非彼時士族、門閥可比,那個時候李世民的爹李淵雖然手握重權,但充其量只能算是士族、門閥中的一員而已,當他們李家注入了長孫皇后那高貴的血統後,身份地位便何止一躍千里?所以兩相權衡取其利,就算知道李世民不顧世俗禮法的愛上了長孫,但長輩們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由着他們去了。當然,我之所以說李世民和長孫皇后是自由戀愛的原因是因爲史書上留下李世民和長孫皇后有兩個媒人的記載。”
“兩個媒人?”
“一說是長孫皇后的叔叔長孫熾,一說是長孫皇后的舅舅高士廉……”
然後,我就像聽經書似的聽着懷真的高談闊論,聽得我腦中只覺得有一團漿糊在翻攪的時候,便聽懷真總結說道:“所以,我個人認爲,史書上留下兩種爲媒的說法應該是李世民有意爲之,在那個皇權時代,在那個男人是天的時代當然不能說某個男人愛着某個女人,可是做爲帝王的李世民愛了而且愛着他的皇后,偏在那個時代又說不出口,於是李世民故意讓史書記下自相矛盾的兩種說法,然後由着我們這些後人的好奇心去挖掘這其中的真相,最後直至玉龍子現世,這真相便被我挖掘得一乾二淨了。”
挖得確實乾淨。這樣一說,我都感興趣了。“後來呢?李治將那玉龍子怎麼了?如果果然是帝帝相傳,那玉龍子果然能夠祈來雨水,那唐時後期那許多的乾旱又如何解釋?若這玉龍子果然如玉璽般被帝王珍藏,那些祈雨的國師不就都派不上什麼用場了?還有玉龍子如此祥瑞定會使得天下風調雨順,天下萬民安康,又哪會有後期改朝換代的宋、元、明、清……”
也許我問得太多,不待我說完,懷真截話說道:“這你就不懂了吧,但凡這種東西都極具靈性,它認主。若它不服主人,便算這主人再怎麼拿着它祈雨卻也是求不來雨的。”
我曾經就是個‘通靈感應’的主,對懷真的話便覺得是那麼回事了。只聽懷真又道:“幾經周折,自從玉龍子到了唐玄宗李隆基手上後便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那個《長恨歌》中的唐玄宗李隆基。”
“正是。偏那李隆基是個只愛美人不愛江山的主。巧取豪奪自己的兒媳婦楊玉環成爲自己的楊貴妃,鬧得天下怨聲載道,不但失了民心更失了天意。那玉龍子在唐玄宗手中便也失了靈性。唐玄宗時期有過幾場天災乾旱,他亦曾經帶着玉龍子去太廟求雨,奈何未求到一場。因了此,唐玄宗大怒之下牽怒於玉龍子並將它擲於唐時‘大明宮’的太夜池中。據史書上記載,當時那玉龍子落入池中的時候掀起數十丈高的水浪,玄宗大驚失色,知道得罪了神靈,於是急忙命人下太液池中撈取,但哪裡還有玉龍子的蹤影。也是在他將玉龍子扔進太液池的那一年,安祿山、史思明二人起兵反唐,史稱‘安史之亂’……”
安史之亂我也瞭解一點,直至那個被稱爲‘紅顏禍水’的楊貴妃楊玉環被吊死在馬嵬坡,這場動亂才平息下來……
我正思緒間,懷真猛地站了起來往電視方向撲去,然後招手,興奮道:“石頭,快來,這壓軸的定是玉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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