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人生一如初相見3
青衣少爺猛地一怔,看着滿地鬼哭狼嚎的丘爺手下……繼而嘴角微彎,從我的懷中抽出他的一襲青衣直裰披在身上,“是啊,再不回去,又要受罰了。”
“原來他是宇文家的少爺?”
“聽說宇文丞相帶着四位公子陪着陛下巡幸江都,這姓丘的得罪了宇文家的人呢。”
“聽說宇文丞相的次子宇文成都是陛下親封的天寶大將……”
耳聽得圍觀的人議論紛紛,聯想着方纔青衣少爺所說‘宇文丞相’和我所說的‘宮女’之話,再看眼前這清貴的少爺確實十足一派貴族子弟形象,不疑有它,丘爺的臉紅一陣、黑一陣,最後煞白着臉朝着青衣少爺作揖,“宇文少爺,對不住了。”說着話,一一踢着倒在地上的手下,“還不起來!”
眼見着那些人要撤,青衣少爺滿臉戾氣的喝道:“你們拿了什麼不該拿的沒有?”
耳聰目明,丘爺急忙從懷中掏出銀票,“這是方纔這位宮女姑姑給的,得罪了,得罪了。”語畢,不再多話,生怕被這位‘宇文’家的少爺拉住問出底細似的直是拉着那些手下一跛一拐的跑了。
“姑娘貴姓?”
眼見着楊絲蕊羞紅臉的看着青衣少爺說了句‘我是……’,我急忙阻止說道:“我們姑娘姓花,名藤。”花藤是公主封號,說這名號也不錯。再說一朝公主在外受人凌辱,這件事傳出去,依楊廣(楊廣:史稱隋煬帝)那暴戾的性格,這揚州城只怕要屠城了,那會傷及多少無辜?
“你呢?”
“明珠。”說話間,沒有理會青衣少爺微愣的神情,我只是拉着楊絲蕊的手,“姑娘,我們該回了,要不然老爺會發脾氣的。”
眉睫輕顫,眸中淺溼,楊絲蕊柔腸萬分的對着青衣少爺作揖,“敢問公子尊姓大名?”
這膽小如鹿的公主居然放下一慣的矜持這般打聽這位青衣少爺的名姓?在我震撼間,只聽那青衣少爺回道:“李晉陽!”
聽着青衣少爺的回話,我心中莞爾一笑,我還以爲……原來竟是錯了,這世上長得像的人成千上萬,神情神似的當然也就多之又多了,再說一別這麼多年,他到底長什麼樣還真不能揣測。
“李公子,我……我是……”
想着這位自稱李晉陽的少爺既然願意出手,那麼一定會對佟掌櫃父女的事善後,不待楊絲蕊多言,我急忙一把拽了楊絲蕊,與李晉陽、老劉別過並匆匆離去,直到看不到李晉陽、老劉二人的身影,我才說道:“公主,若露了真身,此事一定會傳到陛下的耳中,到時候我們私自出宮的事怎麼算?說不定還要連累一大幫子的人。”
聞言,楊絲蕊的眼中升起無奈和無辜。繼而一步三回頭,眼中盡是不甘。“可是……可是我……”
“現在最重要的是趁着晚膳還未開始,我們兩個偷偷的溜回去也許還能避過耳目。”我相信秦媽媽會安排好一切。
眼見楊絲蕊不願挪步,我伸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公主,我們得快些了,還要找個地方換衣物,否則今天的事一定會浮的。”晚膳可不等人!
“那李公子一身貴氣,定不是普通人家,保不準也是這批隨着父皇巡幸江都的哪家官宦子弟。”
陪着巡幸江都?難道她沒有聽見老劉說的‘太原’之話?沒聽到老劉所說的那李晉陽來揚州是來見‘少夫人’的話?那她方纔是夢遊了還是……
當我和楊絲蕊再度換過衣物偷偷的溜回行宮的時候,一如我所預料,秦媽媽果然守在角門,直到將我們二人迎進滴玉院,這才老着臉說道:“姑娘,不怨媽媽責怪你,公主是千金之體,姑娘怎麼能夠這般大膽的帶着公主私自出宮呢?”
“好媽媽,別惱。公主也是爲了盡孝心啊。”說着話,我直是向楊絲蕊眨着眼睛。
楊絲蕊會意,急忙從懷中掏出一塊天香絹,在秦媽媽的眼前顯擺說道:“媽媽瞧瞧,我要在這天香絹上繡上父皇所作的《春江花月夜》當禮物送給父皇。”
“宮中什麼沒有?公主只管吩咐一聲,自有人爲公主辦事。公主千金之體在外若出什麼事,我們姑娘如何擔當得起?”
聽着秦媽媽的話,楊絲蕊笑道:“我就知道媽媽不是爲我好,一門心思只想着你們姑娘呢。放心,我們不會有事的。”
我能出什麼事?但知道秦媽媽怨我是擔心我,是以笑道:“媽媽別惱了,觀音婢下次再也不敢了。”接着,我直是揉着秦媽媽的手臂說道:“不光公主買了天香絹,我也買了不少杭羅、軟緞,等回了洛陽,要冰巧替我們做衣裳。”
“你呀。”秦媽媽寵愛的在我的臉頰上拍了拍,這才拉過楊絲蕊手中的天香絹說道:“緞面嚴整細密、質地輕薄,雖然不似雪緞高貴,但樸實無華,公主若繡成《春江花月夜》送予陛下,陛下一定會非常高興。”
“我看未必啊。”楊絲蕊長嘆一聲後,嘟嘴看着我說道:“父皇現在只對你的那個趙王李元霸感興趣,什麼都入不了他的眼了。”
李元霸是我的?我不禁苦笑,這李元霸是某些人偏要派到我身邊保護我的好不好?
說話間,一直侍候着楊絲蕊的宮女紫萍此時含笑走了進來,“公主和長孫姑娘這是玩到哪裡去了?我在丹陽宮上上下下找遍了也沒有找到?”
我和楊絲蕊同時覷了一眼,楊絲蕊急忙說道:“許是錯過了,這麼大的宮殿,你在這個院子找的時候我們也許去了另外的院子,你去另外的院子找的時候也許我們又到了這個院子。哪找得到?”
“可不是?我也這麼想着你們只怕回滴玉院了。這不,一回來就看到你們。瞧瞧你們的淘氣樣,怎麼穿着太監的衣物?還不快些換下來,陛下今天要大宴羣臣呢。”
大宴羣臣?這段時日楊廣不都陪着一衆文武羣臣在臨春閣、望仙閣比武試文的麼?怎麼想着要大宴羣臣了?
“今日趙王和天寶大將比試力氣,趙王勝出,陛下龍顏大悅,賜御宴百桌布在蓬萊山。”
元霸和宇文成都又比試了?而且這一次比的是力氣?我撇嘴一笑,元霸的力氣我見識過,若比力,這天下只怕無人能敵。就他肩上扛的那一對擂鼓甕金錘就有數百斤之重,他6歲的時候就可以扛起來了。
“又是趙王贏了?依本宮看,天寶大將也該認命了,不是比刀就是比槍,不是比錘子就是比鏜子,不是比劍就是比戟,他哪一次贏過了趙王?這不,還比力氣呢,還是個輸。”
聽着楊絲蕊嬌俏的調侃,紫萍一邊替她換着衣物,一邊說道:“公主是沒有見識今天那比力的場面,真真是驚煞一衆人呢。”
楊絲蕊只有在紫萍的面前方纔有她嬌俏、可愛的一面,不似在其餘人面前的羞羞答答、小心翼翼,她有些好奇的問道:“如何個驚煞衆人?”
“公主可還記得望仙閣前那對石獅子?”
“聽人說,重達千斤。”
“可不?天寶大將一手託腰,一手抵住那獅子腳就那般舉了起來,一步步走到閣中放在了陛下的面前。惹得陛下直誇‘好生了得’的話,不想趙王將另外的那隻獅子一把就提了起來,亦是走到陛下面前,然後提起天寶大將先前放在陛下面前的那隻石獅子,將兩隻石獅子一併提回望仙閣門口放在了原處,然後面不紅、氣不喘的向陛下覆命……天寶大將倒是面紅耳赤,直說‘以後定不再挑戰趙王’的話,我看着,天寶大將終於甘拜下風了呢。”
在紫萍將楊絲蕊打扮得楚楚動人、儀態萬方之際,秦媽媽早早的就替我打理好了手掌的傷並且穿戴好了平素的衣物。
“觀音婢,你爲什麼總是穿着白衣。女孩兒,如花的年紀,該穿些亮色的好。”
我只是對紫萍一笑說道:“姑姑的教導心領了,只是觀音婢素喜白色,其它的顏色入不了觀音婢的眼。”
我的話方落音,外間就傳來大太監高山的聲音,“陛下有旨,宣花滕公主、長孫姑娘蓬萊山用膳。”
紫萍聞言,極是得意的一笑,拍着楊絲蕊的臉笑道:“瞧瞧,陛下還是最疼公主,有許多王子都沒資格上蓬萊呢。還有那些不夠品級的官員安排在方丈、瀛洲諸山上……”
聽着紫萍興奮的講述着海之諸山的御宴,我心中苦笑不止。楊廣在國庫空虛的情形下還這般過度消耗國力,這也就難怪會引發隋末民變和貴族叛變導致亡國的下場了。只是歷史啊,不容人更改,無論他有多麼偉大,也無論他有多麼的渺小,對於歷史而言,他只能是滄海之一粟,沒有人、沒有人能夠凌駕於歷史之上。
“父皇也疼觀音婢啊。”
聽着楊絲蕊頗帶幽怨的語氣,看着她複雜的眼神,我微笑說道:“那是因爲陛下見公主總和觀音婢一處,是以纔會詔觀音婢上蓬萊,否則,蓬萊上哪有觀音婢的位子。觀音婢是沾了公主的光了。”
楊絲蕊終究是帶着複雜的神情,在紫萍的帶領下出了滴玉院。
莫看這蓬萊山是巨石磊就,其面積卻有四個足球場般大小,一應亭臺樓閣、小橋流水應有盡有。最空曠的草坪處不但能夠擺下百桌御宴,更有多餘的場地用於歌舞盡興。未上蓬萊,已看到那奢華的場景,酒席間推杯問盞,歌舞處鶯鶯嫋嫋……
在高山的帶領下,一徑沿着廊道上了蓬萊,高山揚起手中的拂塵說道:“花藤公主、長孫姑娘到。”
一時間,方纔的喧鬧靜極。
楊絲蕊微揚着下頜邁着雍容的步子緩緩往楊廣所處的方向行去。
一如以往,我只是微低着頭,跟隨在她的身後。
平素在這萬衆注目的場合極爲得體的楊絲蕊居然發出‘啊’的一聲。
怎麼回事?我略擡頭看了看情形,楊廣的左手邊坐的是皇后蕭氏,依次是宣華夫人陳氏、容華夫人蔡氏和其她的宮妃、宮嬪。而楊廣的右手邊第一位坐着的居然是━━李晉陽!
我頗是震驚的再度低下了頭,瞥眼間可見楊絲蕊的小手捏成了拳頭,可見她現在緊張之極。莫不是緊張李晉陽會浮了今日朱雀門之事?
直待我和楊絲蕊走到楊廣面前,雙雙跪拜‘吾皇(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的時候,我可以清楚的看到那雙穿着皮革制就的、靴邊滾以現下最流行的青鳥、白虎圖案的長筒平頭靴子緩緩的移到了我和楊絲蕊的面前。
楊廣陰佞的笑聲響起,“二郎,你猜猜看,她們哪一個是觀音婢?”
二郎?我的心‘咯噔’一下,一時間,那喜歡乜斜着眼睛看人的小人兒、那桀驁不馴的小人兒、那霸氣之極的小人兒、還有今天朱雀門大街上那個清貴派的紈絝子弟的形象不停的閃現在我的腦海中。原來他們真的是一個人,我的熟悉感並沒有出錯。
“觀音婢,方纔朕既考了二郎的文,又考了二郎的武,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啦,朕的一衆文臣武將都不是他的對手。長孫將軍真真是選了個好女婿啊……”
女婿?!
本以爲他是那個意氣風發的太原公子,我不過是洛陽郊外守孝的平凡女子,從此肯定不會再有什麼交集……但歷史的軌跡在千變萬化之後,終又將我們二人聯在了一處。
命,躲不過、逃不開、避不了!
“觀音婢!”
這仍舊處於變聲期的聲音帶着絲絲的顫抖,繼而,我的雙臂被人抓住,那力道迫使我不得不擡頭,瞬時就望入那似驚喜、欣喜,又似挫傷、挫敗、懊惱的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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