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5章 龍鳳劫8
武德四年(621年),正月。
隨着李唐的又一批輜重抵達東都戰場,唐軍再一次向洛陽發起了總攻。
不得不說,王世充是一個非常出色的將才。就算洛陽被困數月,他不但仍舊將洛陽的防禦設置得極佳,而且軍紀嚴明。
唐軍的總攻屢屢未見成效。
但是,王世充也感到了後怕,他再一次向竇建德發出了求救信號。當然,在等待回信的日子裡,他也沒有坐以待斃,而是時不時的出城打一下游擊。
狡猾得似狐狸的李世民也擅長打游擊。可想而知,王世充的游擊戰略屢番被李世民識破,不是丟數百人便是丟數千人。
王世充清楚的知道再這樣下去不待竇建德的援軍到來,他的人馬就要先被李世民一點點的蠶食掉,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王世充再也不出洛陽城,而是在城中靜候竇建德的援軍。
其實,仗打到這個地步,誰勝誰負明眼人已相當的明瞭,李世民奪下洛陽不過是時間問題。
李世民若奪下洛陽,下一個要對付的便是竇建德。
正所謂脣亡齒寒,竇建德不可能不知這其中的道理。出兵助王世充已成必然,再也不能打着原來‘坐山觀虎鬥、漁翁得利’的心思了,此時再不扶弱除強,王世充今日之下場便是竇建德它日之下場。
所以,我估計竇建德發兵兵助王世充也不過是個時間問題。
若王世充真等來竇建德的援軍,李世民的形勢便不看好。
竇建德尚未做出決定,李淵卻慌了神,他擔心竇建德答應了王世充的請求,那樣身處東都戰場的次子便有危險,一旦次子有危險,函谷關、關中將相繼告急,遠在河東的長子也將身陷危境。
李唐根基必將動搖。
權衡利弊之下,李淵決定穩打穩紮,是以下詔:詔秦王班師回長安。
詔書雖下,但李世民那裡似斷了音訊般一直便沒有迴音。
至於竇建德那裡,也沒什麼動靜。
我想,聯‘鄭’伐‘唐’不是小事,竇建德不但要做好部將上下一心的思想工作,更有着長遠的打算。有道是‘中原鹿正肥’,誰能夠在中原之戰中取得勝利,誰就能夠成就霸業。而竇建德正準備利用這次機會成就他的霸業。所以他要想一舉成功,便不得不做好全盤的籌謀,不得不準備相當充足的輜重。而這些,還需要一個過程和時間。
轉眼入得2月,李世民那裡仍舊沒有消息傳來。
我敢肯定:他會逆詔,不會退兵。
今天是龍擡頭的日子,李淵帶着一衆文武羣臣去祭拜了天地,祈求李唐風調雨順。
輕嘆一口氣,我手摸着肚子,看着窗外的夜空怔怔出神。我有感覺,這兩個孩子應該就在這一、兩天便要出生了。
“你們也迫不及待的想出來看這個世界,是不?”
雖然已是開春季節,但長安的春天仍舊透着冬的寒意。深沉的夜空不時飄蕩着細小的雪花。
“娘娘,別看了。把窗子關上罷。來,喝點蔘湯。”
說句實在話,雖然有三哥、順德、秦媽媽等人無微不至的照顧,但隨着臨產的日子臨近,我想得最多的人便是李世民。倒不是情愛的原因,而是一種依賴。遙記得生乾兒那一次,是他在窗外的鼓勵才讓我有了生下乾兒的信心。
接過秦媽媽手中的蔘湯,我一邊喝一邊問道:“天機他們可有消息傳來?”
“沒有。韋氏仍舊一如原來般照看着她的布莊,而鄭軍也沒和她有多少來往。倒是她那個太子妃堂妹去過韋氏布莊兩次,不過每次去都要帶幾車的戰袍走。”
洛陽城中現在最缺的是糧而不是布匹。韋澤倒也機靈,將所有庫存的布匹都拿出來,鄭軍要多少她奉獻多少,分文不收。
聽天機星傳來的消息,洛陽城內,如今一匹絹才能買到粟三升,十匹布才能買到一升鹽,各種衣服、飾品、珍玩,毫不值錢,換不到多少糧食。百姓將城內的草根樹葉都吃完了,便將米渣拌上浮泥充飢,吃完之後都發病,身體浮腫,沒有力氣,死者遍地。
天機星等人也有餓的時候,每每這個時候,他們便出城打打牙祭。
感覺有些對不住他們,我嘆道:“辛苦他們了。”
“有什麼辛苦?如果找不到老爺、夫人的遺骸,他們啦,肯定比餓死還難受。”
那倒也是,誰叫他們都是英雄呢?
英雄嘛,都有點子大丈夫情結。
如果連先堂主的遺骸都找不到,就有點‘無顏見江東父老’的感覺。
“觀音婢,難怪一個月了,二郎那裡一直沒有消息,原來是出事了。”
將蔘湯碗放在茶几上,我吃驚看向匆匆向我走來的三哥,問道:“什麼事?”
似乎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爲嚇到了我,三哥急忙扶着我坐下,“也不是什麼大事,你不要急,聽我說。這封信是乾兒寫來的,這個二郎生怕我們擔心,居然什麼也不說……”
原來正月初,王世充趁着唐營將士修築營寨的功夫,親率2萬人馬出城攻擊李唐大營。李世民急忙率‘玄甲軍’在邙山下列陣,同時命屈突通率5000人渡谷水進攻王世充後翼,並自信的以爲“王世充已經窮途末路,這次把全部兵力都投入戰場,準備決一死戰,今日可一戰破之……”
求勝心切的李世民在數十‘玄甲軍’的掩護下一馬當先便衝入敵陣。希望從鄭軍側翼衝入以亂敵人陣腳。
但令李世民萬沒想到的是他奇襲不成,反而使他自己身陷險境,頡利送予他的‘颯露紫’被鄭軍流箭射死,他在落馬之時被蜂涌而至的‘鄭軍’包圍。
知道‘颯露紫’陣亡,我吃了一驚,驚問道:“乾兒呢,乾兒可好?”要知道,承乾愛極這颯露紫。
“乾兒傷心在所難免。他能夠寫來這封信就說明他沒事,你放心,乾兒看得開得狠,還說有藏天、藏雪陪着他,多少衝抵了他失去‘颯露紫’的悲傷……”三哥語及此,很是疑惑的看着我,“觀音婢,你怎麼就不擔心二郎呢?”
“他的武功蓋世,擔心個什麼?”雖然如此說,但看三哥很是莫誨的眼神,我吃了一驚,“難道他受傷了?”
輕緩的搖着頭,三哥嘆道:“不知爲什麼,我總有種感覺,感覺你和二郎仍舊有哪些不對勁的地方,到底不對勁在何處,我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我焦急的欲從三哥手中奪信,“到底怎麼樣了?”
三哥將手一揚,把信放入懷中,說道:“放心,二郎沒事。”
明知道他將是未來的帝王,但仍舊這般擔着心,無非是擔心因了我這個異數的存在會改變他的命運。
看着三哥揣度的眼神,我嘆聲問道:“三哥,你何苦讓妹子這般焦心?”
三哥聞言,連忙鞠躬認錯,又道:“若非副將丘行恭忠心護主,硬是將二郎甩到自己的坐騎上,硬是爲二郎殺出了一條血路。二郎這個時候應該已然落入王世充手中。而王世充可以挾着二郎令唐軍退軍,更可以挾着二郎向陛下開條件,好險。”
原來,恁李世民武功蓋世,但在‘颯露紫’陣亡的瞬間,他仍舊失了神,就似呆了般的看着颯露紫,一動不動。
好在有個丘行恭。
我有點明白李世民爲什麼在大敵當前會呆若木雞,因爲他對‘颯露紫’的喜愛不下‘白蹄烏’。
可以說,在東都戰場,這是他第三次差點將丟命。
真險!
似乎能夠體會到他當時的心痛,可惜的是我現在不能以無極的身份出現在他身邊爲他排除萬難。
“他如今遲遲不奉詔歸京,必然是鐵了心要奪下洛陽了。”雖然‘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但這種不奉詔歸京的將領往往會被皇帝忌諱,更會被皇帝認爲這些將領有反心,如今李世民一方面攻不下洛陽定是心焦萬分,另一方面卻得承受住來自於李淵的疑心,於內於外,他的日子都不好過。念及此,我又道:“三哥,不要管我了,你去東都幫他一把,他現在需要你。”
看了我的肚子一眼,三哥說道:“我若在這個時候離開你出現在二郎的面前,他殺我的心都會有。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那個臭脾性,說翻臉便翻臉。我看,最好是寫信問一問,也許是乾兒誇大了事實也說不定。再說他身邊有衛公、如晦等人……”
知道三哥所說有理,我的語氣頗帶着無奈的成分。“總是這般不要命的打,到底是爲哪般?”
聽得我的感慨,三哥笑道:“還不是想早些回來守着你,看着你們的孩子出生。”
我睨了三哥一眼,一笑沒有回聲。他根本不知道我和李世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所以還是不要讓他知道的好,免得他操些冤枉心。是以我說道:“三哥言之有理,如果此時你到了他身邊,他不但不會感激,而且還會覺得你是在給他添亂。”
語畢,突然覺得肚子一墜,生乾兒時的感覺猛地襲來。
由於出其不意,我慌亂的伸手去抓茶几,放在茶几中裝蔘湯的瓷碗被我拂下茶几砸到地上碎裂。
“觀音婢。”
“娘娘。”
三哥和秦媽媽一左一右的扶住我,焦急的問着,“怎麼了?”
咬着牙,我從牙縫中吐出“要生了”三字,語畢,我不僅直是呼“痛痛”。
起初有些慌亂,但很快三哥便打橫抱起我急急將我放在牀榻上,接着他往外跑,“觀音婢,別怕,三哥去傳穩婆。”
“媽媽,替我將面紗戴上,我不想讓她們發覺我的真容,這件事,不能浮……”
“放心,放心。娘娘只管生孩子,其它一切事都交給老身。”
“我總覺得會出事,媽媽,順德叔呢,一定要他守好三思園。”
“好,娘娘別說話了。一切都交給老身。如雲、如月,快,快按先時的安排去準備,娘娘要生了。”
素來安靜的‘三思園’一下子熱鬧起來。所有的夫人、貴人都聚積在了三思園外。
來這些人有什麼用,只會令我分心,是以我吩咐道:“媽媽,讓她們都散了。”
我的話她們還是聽的。很快,她們便散去。
呵呵,可以說,她們是做得最隨心所欲的妾室了,至少不受晨昏定省的折磨,也不受正室的折磨。
“娘娘,放心,閒雜人等都走了。順德已帶人馬將‘三思園’圍得水泄不通。還有,要不要通知房夫人、你三嫂、二嫂等人?”
“算了,太晚了。她們肯定都休息了。再說她們也要帶孩子,不要去打擾她們,明天去報喜便是。三哥呢?”
聽到我虛弱的聲音,三哥急忙在外柔和答道:“觀音婢,放心,三哥一直守在這裡。”
還是三哥好,有他在,感覺心也定了許多。
很多年了,我已然忘卻了生承乾時的疼痛。直到這一次我再次深有體會。隨着穩婆們在我旁邊安慰着一些‘娘娘別怕,娘娘生過小王爺,有經驗了,第二胎會非常順利’的話,我極力的咬着牙,迫使自己不要叫喚出聲。我唯一記得的是:我得保存體力。
好在,在生產前我喝了蔘湯,應該有足夠的精力生下這兩個孩子。
事實確實如此,雖然痛得我難以承受,但這第二胎很好生。隨着第一個孩子的哭聲在房中響起,穩婆們驚喜說道:“呀,又是個小王爺。”
小王爺?呵呵……本來他不應該是王爺的命,最多是個小郡王,但因了我承諾過過繼給元霸,那他王爺的命是命定的,穩婆們喚他一聲‘小王爺’也不爲過。
“天啦,肥墩墩的,特別是這眉宇間,居然有一顆硃砂痣,怎麼看着都像那年畫上的善財童子。”
自這個孩子出生,我肚中不再有動靜。想來是他太過着急的原因,而另外那個估計有點懶惰,暫時還不想出來。聽着穩婆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看着她們將小肉球身上的血污洗得乾乾淨淨,我心癢得難受,“給我瞧瞧。”
------題外話------
歷史中,李泰出生於620年,李麗質出生於621年……咳咳,我總覺得女人生孩子挺辛苦的,而且小李同志也太過分了哈,讓小觀同志一年一個的。所以這文中有所改動。大家勿拍磚,純屬心疼弱質的小觀妹妹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