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8章 取長安4
霍邑。
李淵的大軍暫時駐紮在霍邑城休整,以待下一步行動。
出師以來初戰告捷,極大地鼓舞了士氣,進入霍邑城後,李淵當即論功行賞。軍中負責授勳的官吏提醒他說:“奴僕出身的人,似乎不該跟一般將士同等待遇。”李淵不以爲然:“飛石流箭之間,不分誰貴誰賤;爲何評定功勳的時候,卻要分尊卑等級呢?應該完全平等,有什麼功,受什麼賞!”
李淵這種一視同仁的獎賞制度令一衆將士心服口服,爲李淵肝腦塗地的人也越來越多。
擔心再度出現像當初攻打霍邑城那種糧草告罄的問題,吃一塹長一智的李淵在霍邑休整的時間較長,只到備足三軍所需的糧草,這才決定上路。
夕陽之下,遠遠的,兩騎人馬相馳而來。
藍天、白雲、綠草……女子身上紅衫飛舞,男子身上的鎧甲銀光閃亮,無論從哪一個角度看都是一副極美、極和諧的畫面。
男子的朗聲大笑,女子似銀鈴的笑聲感染着霍邑城的每一個人。
“好一對璧人。”
“好一個嬌豔如花、清喉嬌囀的突厥公主。”
“二郎這小子哪裡修來的福氣,得觀音婢也便罷了,又得蘭諾伊。”
聽得李建成貌似豔羨的口氣,鄭盈盈略帶酸意說道:“若你喜歡,妾身親自去突厥,替你求一個一如蘭諾伊的公主回來。”
若說原來鄭盈盈爲李建成求來一個又一個美妾,可如今……
李建成聞言,爽朗一笑,輕擁着鄭盈盈的腰身,不容鄭盈盈動彈分毫,這才說道:“我要什麼突厥的公主?有你便足矣……”眼見鄭盈盈急得欲掙脫,李建成不依不饒,“什麼時候,你也替我生個小世子出來……免得如今二郎一天到晚的取笑我,兒子雖多,但嫡子卻沒有一個……”
‘呀’的一聲,鄭盈盈一腳踩在李建成腳背上,終是將李建成推開。
看着又羞又惱的鄭盈盈,衆人‘哄’的一聲笑了起來。
自從李建成遇險,李世民助他脫險以來,兄弟二人感情與日俱增。同時,鄭盈盈似乎也清楚的知道了她的感情,再或者李建成對她的寵愛令她心動,更或者李建成的受傷令她心神大亂……總而言之,這段時日,她和李建成終日廝守一處,看得所有的人好不羨慕。
她終於明白疏重疏輕、疏可取疏不可取。
原來時間真的可以培養感情,一如她現在無時不刻留戀在李建成身上的目光。
放鬆一口氣,心有寬慰的同時,我的眼光再度看向笑靨生花的蘭諾伊。
裙裾飛揚,烏髮隨風起舞,手中的長鞭輕輕的揮着,臉上的笑是那麼的自信……她的世界觀裡,三妻四妾很是正常,所以,她認爲她一定能夠得到李世民的愛。
這裡的人,沒有一個不喜歡她的,所有的人都會被她的活力感染。
如此也好,如果他將待我之心轉到她的身上,在我不着痕跡離他越來越遠之時,他方不會想起我,想不起自然就恨不成。我終是要離開他的,不過時間早晚而已……
“觀音婢,來,上來活動活動。”說話間,李世民的大手已經伸到我面前,不容我反對,已一把拉了我上馬,然後策馬奔馳。
如今,我們共乘的馬名喚‘特勒驃’,這匹馬毛色通體黃中透白,白喙微黑,四肢矯健有力,奔跑的速度不下白蹄烏。是蘭諾伊的嫁奩。
而蘭諾伊騎的馬呢,名喚‘拳毛騧’,這匹黑嘴黃馬的毛有些捲曲,遠遠看去若旋轉狀,奔跑起來其勢驚人,有若閃電。亦是蘭諾伊的嫁奩。
如今,無論是‘特勒驃’也好還是‘拳毛騧’也罷,它們都成了李世民的愛駒。頡利可謂用心良苦,知道如何投李世民所好……
劇烈的起伏令長時間休養的我喘不過氣來,“二郎,慢點,慢點,胸脹得難受。”
一聽說我胸口脹得難受,李世民急忙放慢馬速,看向身邊一直不離不棄的蘭諾伊,“今天我輸了,你去罷。”
微挑秀眉,蘭諾伊抱了抱拳,“好啊。晚間必有酒喝,我等着。觀音婢,你也來啊,我們灌醉他。”
這二人每隔一段時日就要賽馬,輸的一方請客,從不落下。其實,她陪在他身邊最是相配,至少好過其餘的那一衆女人……我勾脣笑道;“好啊。”
見蘭諾伊打馬遠走,李世民策馬往‘荷花湖’方向走去。
已進8月,荷葉多數枯黃,但也不泛碧綠如新的荷葉或低首,或低額,或浮在水面隨水波搖晃。湖邊柳樹成林,微風習習,柳枝婆娑搖曳。
好一派荷塘風光。
打馬行至涼亭,李世民率先跳下馬,接着抱着我下馬。
侯君集等人早機靈的在涼亭中備好了糕點茶水……
坐在亭中品茶看景,偶爾看飛鳥在柳蔭處飛飛停停,聽秋蟲在草叢中嘶鳴,身邊又有愛人相伴,實乃人生一大趣事。
“二郎,是不是要發兵汾郡?”
輕‘嗯’一聲,李世民將手中的糕點掰了點塞入我口中,猶豫說道:“我想着,與其讓你們母子沿途受累,不如讓你們母子留在此處。”
未假思索,我的“好”字脫口而出。
“你……”了一聲,李世民很是怪異的看着我欲言又止。
如今,我正在嘗試着如何離開你。從現在開始,也許是個好的開端。只要蘭諾伊和你在戰場上長相廝守,不愁蘭諾伊感動不了你,連鄭盈盈都能被李建成感動,何況你和蘭諾伊本就有一定的感情基礎。
“有你、大哥、大嫂、萬姨娘等人護送孃的靈柩歸長安,我很是放心。如果沒有乾兒的話,我定要陪着你們走這兇險、漫長的一路。但如今因了乾兒……他太小,受不了路途勞累。再說我和三哥多時未聚,如今爹命他留守霍邑守住太原至長安沿線的糧道……”
“夠了。”李世民有些不耐煩的站起來,擺手說道:“我就知道,一旦無忌歸來,你就只想着留在他身邊。”
唉……你又何曾知道我是多麼的想留在你身邊,如今的我將我們相處的每一天當作一年在看待。心中腹誹着,我笑着抓住他的手,“二郎,他是我三哥。”
“可我捨不得你,捨不得蠶兒。”
“方纔是誰建議要我們母子二人留下啊?”
他不滿的看着我,蹩眉說道:“我只是想試試你,不想……”
都當爹的人了,還這麼小性?我戲謔的睨着他道:“不想如何?”
“不想你一點也不留戀我。”
抓着他的手不放,我起身來到他身邊,輕偎他懷中,“二郎,國未成、何有家?我和乾兒在這裡等着,等你給我們母子一片安寧的天地。若我們跟着你,難免不令你分心,你說,是不?”
自從有了乾兒,他做事不再似原來銳不可當,而是有些畏手畏腳。
知道我說的有道理,他擡起我的下頜,定定的看我半晌後,低頭吻在我的紅脣上。
兩聲清咳在我們身邊響起,顯然是善意的提醒。
李世民懊惱的鬆了我,不滿的瞥向身邊的人。
“三哥。”
憐愛的摸了摸我的頭髮,三哥笑看向李世民,“李密有回信了,大將軍請你過去一趟,有軍情相商。”
“好,你在這裡陪觀音婢,我去去就來。”
李淵初戰告捷,爲防患於未然,曾去信李密要求結盟。
看着李世民健步如飛的背影,我問道:“如何?”
“李密說他和大將軍雖不同宗,但好歹同根,既然大將軍有意結盟,他很是高興。但前提條件是大將軍必須承認他李密盟主的身份。”
李淵可不是那些小打小鬧的主……李密,也太妄自尊大了些。“爹肯定不同意。”
笑着搖了搖頭,三哥回道:“大將軍同意了。”
“同意了?”
“不錯,雖然是同意,但其實是另有深意。”
原來,李淵接到李密的回信後不但不惱,反而笑得意味深長。他說李密這個人太過狂妄,但也不是沒有可用之處。如今唐軍欲取關中,如果拒絕了李密這個要求,那李密必會反目甚至成爲唐軍的大患。還不如事先將李密恭唯一番、依着他……讓他在洛陽一帶吸引隋軍的主力,這樣的話,唐軍就可以排除干擾進佔關中,奪取關中後依據天險壯大自己,最後坐觀中原的鷸蚌之爭以收漁翁之利。
李淵,好個老狐狸,難怪會成爲大唐的開國之君。
果然,不久李世民就帶來李淵去信李密的消息,上書‘天生蒸民,必有司牧,當今爲牧,非子而誰?老夫年逾知命,願不及此。欣戴大弟,攀鱗附冀,唯弟早膺圖篆,以寧兆民……’等等一些鬼話。
素來喜歡歌功頌德的李密如何是老謀深算的李淵的對手,李淵這番恭維的鬼話定然會將李密哄得團團轉。
既然穩住了李密,既然有李密牽制洛陽的兵力,李淵放心進取關中。
留在霍邑的我不時得到李世民的白鶻傳書。
8月8日佔據臨汾郡,8月13日攻克絳郡,8月15日進抵黃河東岸的龍門。一路上,唐軍勢如破竹,原來將長安圍得密不透風的楊玄感舊部聞風而散,曾經歸附他們的各方起義之師前來歸附李淵,唐軍的人馬瞬間壯大到數十萬人之衆。從而更堅定了李淵西進關中、奪取長安的信心和鬥志。
9月初,李淵率部進抵河東。
河東是長安的門戶,一旦拿下,長安城指日可破!
奉楊侑之命據守河東的是左武侯大將軍屈突通,防禦極爲嚴密,加之河東地形險要,易守難攻。雖然李建成對河東最是熟悉,但圍攻多日,想盡了各種辦法,河東城池依舊固若金湯。
遇此阻力,難免影響起初那長虹貫日的士氣,李淵決定放棄河東直接沿黃河北岸而上,從北面的渡口入關。
然而李淵的決定遭到裴寂等人的堅決反對,他們認爲屈突通手握重兵、固守堅城,就算今天繞開它,萬一唐軍不能攻下長安,撤退時就會遭到河東的阻擊,到時候腹背受敵,形勢更是萬分險惡。不如先全力拿下河東,然後西進。
“我贊同父親大人的決定,並且在裴公等人面前力陳:兵貴神速,我們擁有連戰連捷的餘威和四方來附的部衆,如果快速西進,長安必定震恐,很可能在他們來不及作出反應的時候,我們就已經像秋風掃落葉一樣把城池攻了下來。如果我們長期逗留於河東,無疑自陷於疲敝之境,使長安有充分的時間加強防禦,而我們自己卻白白貽誤戰機,一旦軍心離散,那大事就不可爲了!觀音婢,你認爲我說的可對?”
李世民言語間充滿着苦惱,甚至對他自己的建議也產生了懷疑。
這是李淵自取關中以來,唐軍內部發生的第二次分歧。一次是在霍邑,就是否班師回太原也曾經有過這樣的分歧……但無論是誰所言,都有一定的道理。
看着龍飛鳳舞的大字,我提筆回信,“二郎所言字字珠璣、句句浸脾。此事也不是沒有轉圜的餘地。如今唐軍義師逾數十萬,完全可以兵分兩路,一路攻河東,一路渡河取長安……”
不久,又接到李世民的信,信中無不欣喜若狂,“父親大人決定兵分兩路,命羅公、衛公等人留下來繼續圍攻河東。我、大哥和父親率主力大軍渡河入關。觀音婢,你的建議無疑是黑暗中的一絲曙光,我越來越希望你能夠來我身邊和我共策共力……想你。”
見我捂着脣‘呀’了一聲,三哥抽出我手中的信,笑道:“又寫了些什麼肉麻的話?”
“三哥,還給我。”
“看了再說……嘖嘖嘖……想你……觀音婢,這話,也只有二郎說得出口。”
“三哥,你再打趣妹子,妹子就真走了,去河東。”
輕輕的攬過我的肩,三哥嘆道:“你真決定了?”見我點頭,三哥又道:“那你的心結可有解開?”
我不解的看着三哥,期待他將話說得明白些。
“你故意疏遠二郎,其實是爲了給二郎和蘭諾伊製造機會,是不?”
“三哥,你……”震驚之極,我喃喃的說不出話來。
輕彈着我的額頭,三哥嘆道:“傻呀你。你是我的妹子,心裡想什麼我怎會不知?觀音婢,二郎此番奪下長安,定然功成名就,到時候待在他身邊的女子又何止一個蘭諾伊?那個時候,難道你仍舊會一讓再讓,會不停的給她們製造機會麼?”
“別說了,三哥。”
“觀音婢。我都察覺到你將二郎往外在推,二郎不會沒有察覺。觀音婢,不要傷他的心,他是一個非常自尊、自傲的人,如果你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推開他,到時候……受傷的定然是你。”
我寧願受傷的是我,也不願受傷的是他。因爲,我已經做好了準備。而他,沒有……
這話如何說得清楚。突覺心酸得緊,我不覺倒在三哥懷中。
“去吧,在他最需要你的時候飛到他的身邊。紅拂壓運的糧草就要起程,你隨着紅拂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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