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3章 鳳初啼10
這劍拔弩張之氣,由不得讓人想起兩年前我新婚遭劫的那個夜晚,那個刺客倍出的夜晚。
“姑娘,稟氣。”說話間,秦媽媽不進反退,迅速將整個帳幃拉下。
由內向外望去,可以看見秦媽媽的身影如泰山般的擋在我的帳幃前。‘保護傘’三字就這般出現在我的腦海中。
“夫人,是屬下。”
這世上喊我‘夫人’的人不多,因爲他稱呼李世民爲‘爺’。這聲音,再熟悉不過。是他━━候君集。
“候爺!”
隨着屋外如雲、如月的輕吒聲傳來,秦媽媽急忙步到門邊將門拉開。“候爺!”
“想必你就是秦媽媽罷,好功夫,候某佩服佩服。這是爺交給夫人的信。”語畢,我可以看見門外的影子向我作了個揖,“夫人,屬下還要趕回去和爺匯合,告辭了。”
這人,真是來如影去如風,我還沒問什麼,他已不見了蹤影。
“如雲、如月,你們兩個很是機靈。現在沒事了,去睡罷,這裡有我。”說話間,秦媽媽關上房門,手持着候君集方方送來的信,遞到我面前。
只當是什麼戰報,我急急將信展開,一時間又惱又氣、又羞又笑,信上的字再熟悉不過,只有兩個字:想你!
秦媽媽匆匆一瞥下已是瞭然,以袖掩嘴,“姑爺,真讓人……讓人……”
我接話說道:“無語!”
這種時候了,還有這種閒暇寫情書,能不令人無語?
“老爺果然沒有看錯人。”秦媽媽將我手中的信收起,小心的放入一個紅木盒子中。
近段時日,秦媽媽口中時有說‘老爺沒有選錯人、老爺沒有看錯人’的話,我知道她說的‘老爺’是我父親。只聽她又道:“老爺慧眼識英雄,再加姑爺天生的龍鳳之姿,姑娘,以後你的日子定不是‘錦繡繁華’四字可以形容得來。”
莫若說雍容華貴……我輕嘆一聲,說道:“那種日子,我未見得喜歡。”
“媽媽知道姑娘喜靜……”摸着我的頭,秦媽媽慈愛的說道:“這亂世之中,總得有人牽頭平定天下,媽媽有種感覺,覺得姑爺就是那個命中註定的人,若它日姑爺果然能夠平定天下,到時候姑爺一定會激流勇退,和姑娘守着獨門獨院,過着‘採菊東籬下’的日子。”
秦媽媽的見識我向來不小覷,只是她不知道,她口中的姑爺何止是牽頭的人,他可是平定天下後要當皇帝的人啦。那‘採菊東籬下’的美景,我不敢奢望。
可是……等等……平定天下後激流勇退……這話怎麼這麼熟悉?
一時間,那‘救百姓於水火,挽社稷於狂瀾。功成身退,百世濟昌’的黃金面具人宗旨出現在我的腦海中,我詫異的看着秦媽媽。想起她偷偷的聽我和李世民說及黃金面具人的一幕幕……
難道黃金面具人是秦媽媽?她就是霹靂堂的堂主?
不對,不對,若刺殺我的真是霹靂堂的人,那從她數番護我來看,她不是,定不是。
再說,自從她在我身邊,幾乎沒有離開過我,如何去管理霹靂堂?
“姑娘,怎麼了?”
未覺秦媽媽的話,我仍舊詫異的盯着秦媽媽,心中思緒萬千:再或者她是霹靂堂的人,是霹靂堂安排在我身邊的眼線?
可如果她真是內線,置我予死地輕而易舉,沒必要勞師動衆搞那麼大的動靜。
她方纔那番話是什麼意思?怎麼讓人突地就想到黃金面具人,感覺她就是黃金面具人,然後似乎想將位子傳給李世民似的……
“姑娘,你怎麼了?”
隨着秦媽媽輕輕的搖晃着我的肩膀,我悚然回神,一笑說道:“媽媽,我沒事。只是在想一件事。”
秦媽媽緩緩坐在牀緣邊,摸着我的頭髮,“什麼事?”
不避不閃,我定定的看着她說道:“媽媽,原來您會武功?”
嘴角噙着笑,秦媽媽的臉上未見任何波瀾,“姑娘何以有此說?”
“候爺方纔說媽媽的功夫連他都佩服之極。”
秦媽媽聞言,爽朗一笑,“什麼佩服……是候爺誇大了,只不過是些花拳繡腿的功夫罷了。”知道我心中疑慮未釋,她又解釋道:“我呀,出生獵戶之家,從小在山中長大,跟着父親和叔輩們學了些功夫防身、獵物。但也僅能自保而已。”
這個解釋太過牽強!
但我既已問出口,那就得一路問下去,否則必引起她的懷疑。是以又道:“我聽二郎說,候爺的功夫雖然不怎麼樣,但他一身的輕功無人能及。就算是武中高手,也未見得聽得到他的絲毫響動,媽媽是怎麼聽出來了的呢?”
“姑娘,這是直覺啊。在山中捕獵的時候,如果沒有直覺,很快就會被猛獸吞入腹中。姑娘是不知道,森林之中濃廕庇日,而那些猛獸常悄悄的鷙伏在你的四周……”
聽着秦媽媽滔滔不絕的講述着她在林中狩獵的情景和數番靠直覺化險爲夷的過往……雖然這些解釋很說得過去,但我看得出來,她掩掩藏藏的想隱蔽些什麼事。
無論她想隱藏什麼,只要想着她數番未加思索就一力護在我面前的場景,我有感覺,那都是爲了我好。心中一熱,我帶些撒嬌的說道:“原來媽媽這般厲害,觀音婢真是何德何能,得媽媽的愛也就罷了,還得媽媽捨命相護。”
那燭光反射的光亮中,可以看得出秦媽媽的眼中蘊着淚水,摸着我頭髮的手有些顫抖,她的聲音也有些哽咽,“媽媽一輩子最後悔的事兒就是沒有保護好一個人,如今,媽媽最想做的事,就是好好的保護你。”
果然,果然是爲了我好。只是……她想保護的那個人是誰?和我有關嗎?
見我疑惑的看着她,秦媽媽抹去眼淚,說道:“姑娘,你只要相信媽媽就是了。”
內心微嘆,我輕輕的倒在她懷中,“媽媽,這世間,如果連你都不相信,又叫我去相信誰呢?”
一時間,秦媽媽笑得既欣慰又有些手足無措,“好孩子,來,快睡,有媽媽替你守着,不怕。”
從來叫我‘姑娘’,如今情動之下喚了我一聲‘好孩子’,只怕連她自己都沒有覺察得到……但在她那和藹可親、慈眉善目的注視下,我舒服的閉上了眼。
感覺才睡着一會子,秦媽媽已在我耳邊輕聲呼喚。“姑娘,該起了。”
痛苦的睜開眼,看了看窗子的方向,好黑的天。我扭了扭身子,又往被窩中鑽了鑽,“媽媽,好冷,還早。”
感覺有隻冰涼涼的手捏了捏我的臉頰,又傳來秦媽媽的聲音,“姑娘,這是李府。”
李府?我拉開被子,看着眼前有些模模糊糊的人。接着傳來如雲、如月二人的聲音,“快,姑娘,大少奶奶已經往夫人那裡去了,我們快一些還趕得上。”
全然清醒,我‘倏’的一下掀被而起。李府的規矩:媳婦卯時起牀給長輩敬茶、問安、行禮。
匆匆忙忙穿衣、洗漱,連大氅還未披好,我已是衝出門外。害得秦媽媽一邊‘誒誒’的喚着,一邊追上來替我披大氅。
方衝出門外,我就撞入一個人懷中,是她━━香柳。
“我的小祖宗,你着什麼急。”說話間,香柳一邊替我係着大氅的繫帶,一邊示意她身後的四個丫頭,“你們按我昨天交待的分工合作,還有,看秦媽媽有什麼安排,你們都聽她的吩咐。如雲、如月,你們兩個和我一起陪着二少奶奶給夫人、老夫人請安去。”
匆匆交待完畢,我們一行人連走帶跑的來到竇氏居住的院子外,鄭盈盈已等候在那裡。同時等候在那裡的還有萬姨娘、薛姨娘等數位李淵的妾室。
衆人相見,紛紛行禮打着招呼。
不一時,竇氏房中的一個小丫頭小心翼翼的出來,輕聲說道:“夫人昨晚上擔心了一夜,只到寅時纔打了個盹。現在還睡着呢。”語畢,她有些爲難的看着鄭盈盈,意思是要鄭盈盈拿主意,是叫醒呢還是就讓竇氏繼續休息。
鄭盈盈權衡一會子,又看了看老太君住的東院方向,最後看向我,“觀音婢,你怎麼看?”
她巧妙的將這個難題塞給我,無論我說出什麼看法,要麼對不起竇氏,要麼對不起老太君。如果我用‘還是大嫂給個主意’的話駁回去,那得罪的就是鄭盈盈……
這是我第一天給長輩請安,而鄭盈盈‘招磚引玉’的作法無疑是給我下馬威!
我正左右權衡間,只聽竇氏房中的那個小丫頭‘咦’了一聲,指着遠處說道:“好像是墨玉姐姐。”
墨玉,那可是老太君面前的紅人。這府中上至主子下至丫頭都得讓着她三分。
‘喲’了一聲,鄭盈盈已是巧笑靚兮的迎了上去,“什麼事驚動了大姑娘?”語畢,熱絡的拉着墨玉的手。
脣畔含笑,墨玉有禮有節的給鄭盈盈和我行了禮,然後禮貌的和一衆站在外面的人打過招呼,這才說道:“老夫人有吩咐。說關帝山戰事緊張,大家的神精都崩得緊,夜間定是不能成眠,這幾日的請安就免了。”
聞言,我長吁一口氣。看來,不用我動腦筋了。
瞥眼間,只見墨玉拉了香柳一旁說了些什麼。香柳和墨玉是李府的大丫環,而且她倆的關係一向好,人們只當她們說的是些悄悄話,也未多加留意。不一時,竇氏房中又有一個小丫環出來說道:“夫人說了,老夫人都有交待了,她也偷個懶,這幾日的請安也免了,諸位主子、姨娘都散了罷。二少奶奶,夫人有請。”
一如這靜悄悄的拂曉,人羣靜悄悄的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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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節快到了咯,提前祝天下的媽媽節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