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章 老君堂9
這話說得真是擲地有聲,一‘國’之君氣度盡顯……哼哼……口口聲聲說李世民是瓦崗的恩公,其實仍舊打着將李府脫下水的主意吧。到時候李世民真解了瓦崗之圍,天下盡知,楊廣又如何放得過李淵?
看出我眼中盡是嘲諷之意,李世民輕拍了拍我的手,轉頭笑看着李密說道:“這就好,既然魏公如此開誠佈公,我再拖下去就有些矯情了。”語畢,他向着魏徵、徐茂公、秦瓊等人的方向長身而揖,又道:“李世民在這裡請諸位英雄作個見證,到時候,瓦崗之圍一解,還請諸位英雄送李世民和內子出瓦崗。”
魏徵十年前和李世民就打過交道,最是知道李世民的爲人,只到此時,他才搖了搖拂塵,“放心,我們瓦崗皆是頂天立地的英雄,定不打誑語。”
“是了,小英雄,老程我方纔得罪了,先給你陪個不是。”說着話,程咬金果然作了個揖賠禮,接着他又道:“只要解了瓦崗之圍爲我的小舅子報了仇,我老程親自送你下瓦崗。”
見秦瓊等人皆點了頭,李世民這才說道:“那就有勞諸位英雄了。其實,要想解瓦崗之圍很簡單,只需‘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即是。”
這是什麼意思?衆人都有些不明白。均看着李世民,期待着他的下文。
陽光透過門楣射進老君堂內,修長的身姿在太陽的光輝下更顯得挺拔若樹,玩世不恭的神態透露着太多的漫不經心,李世民只輕聲吐了一個字,“敗。”
“敗?”所有的人不明白的重複着。
“不錯,敗。”李世民堅定的看着所有的人。“不但要敗,而且要一敗再敗。數場敗事下來,就有好戲來了。”
徐茂公一直沒有說話,此時也被李世民挑起了興致,“怎麼說?”
“宇文成龍好大喜功,一直想超越他的二哥宇文成都。如果瓦崗軍一敗再敗,宇文成龍定然會犯‘窮寇莫追’的大忌,這個時候,你們活抓宇文成龍自是不在話下。”
是抓了宇文成龍逼迫隋庭退兵嗎?
眼見所有的人都露出追問的神情,李世民拍了拍肚皮,說道:“一天一夜了,沒吃沒喝也沒有休息。唉……人都沒精神了。這樣吧,諸位如果信不過在下的計策,煩勞先將在下關在你們瓦崗的天牢中,等抓到了宇文成龍,我再說第二步該做什麼?”
這賣的是什麼關子?爲什麼要自請進天牢?不知自己的傷很重嗎?
我瞪着他,而他亦是瞪着我,笑道:“至於內子,身子虛得狠,還請魏公仍舊按原來‘貴客’般招待。”
李世民自請入天牢,大出李密意外。但他本就忌諱李世民,能夠將李世民關在天牢中,何樂而不爲?想到這裡,他大手一揮,“準。”
回金塘城的路上,我默默的替李世民包紮好了傷口,而他只是默默的盯着我似有話說。但因了旁邊皆是瓦崗將士,他只是呶了呶嘴,又將肚子中的話壓了下去。
瓦崗盛傳李密活捉李世民之事,李世民可是隋庭太原留守李淵之子,一時間,瓦崗士氣大振。
眼見着李世民被帶往天牢,我只得和秦瓊回了秦府。
張氏和賈秀英急急的迎了出來,“長孫姑娘,你昨晚到哪裡去了?急死人了。”
李密是趁着秦瓊、單雄信等人都在裴元慶的弔唁現場纔來尋我的,他非常肯定我不在靈堂,當賈秀英沒尋到我的時候,他就聯想到那日我看着野梨樹林發呆的場景,是以一路追蹤,終於追到了老君堂。
而單雄信、秦瓊等人在忙着處理裴元慶喪事的時候霍地不見了李密,四人心中有數,亦是急急的尋來。在賈秀英說出李密也在尋我的話後,四人急忙分頭行動,最後亦是在老君堂那裡尋到了我。
一切皆是孽緣,如果不是秦瓊等人關心着我的安危,我和李世民已是安然逃脫了。而單雄信也不會少了一根手指。
可是,我一點也不怨,因爲,他們的初衷都是出於關心我啊。
想到如今帶傷困在天牢的李世民,我看向秦瓊,“秦二哥,二郎手臂上有傷,我擔心天牢太髒,會感染……”
不待我的話說完,羅成說道:“放心,我已命線娘前往天牢去替李世民治傷去了。”
竇線孃的父親和李世民的母親是堂兄妹,這樣算來,竇建德算是李世民的舅舅,而竇線娘就是李世民的表妹,有竇線娘替李世民治病,再好不過。我感激的看着羅成,“謝謝。”
“謝什麼。如果李世民果能助我瓦崗破尚師徒、新文禮、宇文成龍之兵,替元慶報了仇,我們瓦崗還不知該如何感激你們呢。誒,我只是不明白,李世民爲什麼要自請入天牢?”
如果先前因了擔心他的傷勢我有些埋怨他爲什麼要自請入天牢的話,如今我有些明白了。看着羅成想知道原委的目光,我回道:“二郎終是隋庭的臣子,就算他沒有顧及,但他的父親、兄弟姐妹都在隋庭。如果被隋庭的人知道是他出主意解了瓦崗之圍,那隋帝會如何對待李府的一衆人?”
‘哦’了一聲,羅成拍了拍腦袋,眼睛熠熠成輝,說道:“如果說他是爲救妻心切,誤中瓦崗埋伏,被抓關進天牢,然後在他呆在天牢的日子,瓦崗之圍解了……就算它日傳出是他解的瓦崗之圍,只怕隋庭也沒有人會相信。”
我含笑以示贊同。這番心機,這番靈機應變,只怕也只有李世民想得出來,也是他孤身來瓦崗的原因了。
因竇建德和李密是結盟的反王,再加上知道竇家和李家的關係,李密自是要賣竇線娘一些面子,允許竇線娘出入天牢之中。一連數日,竇線娘時有前往天牢看望李世民,併爲我帶來李世民的消息。
他在天牢呆得很‘愜意’,傷口已然癒合。
在瓦崗,我雖是‘貴客’,但因了上次的‘失蹤’,近來行動上受了許多限制。
李密更是擔心李世民和我一旦碰頭就攜我而去,那他的算盤就都落空了,於是他給秦瓊下了死命令:好好善待長孫姑娘,再有差池,唯你是問。
這話說得明白,意思是我若再失蹤,秦瓊就沒有好果子吃了。
倒不是真被李密嚇唬住了,想着瓦崗生死存亡在此一線,個人感情和瓦崗大義相比,秦瓊當然選擇瓦崗大義。
除可以在秦府活動外,他不許我踏出秦府一步。
我明白,秦瓊此爲,其實也是變相的保護我不受李密的干擾。
既然李世民在天牢中沒什麼危險,我也就這才放下焦躁的心,安心的等着李世民所謂的第二步。
轉眼半月有餘,瓦崗衆將按照李世民的交待,接連敗於宇文成龍之手七、八場後,終於等來李世民的第二步,“閉營不出。”
雖然對李世民所言拿不定主意,但既然已按他的要求走了第一步,那就不得不走下去了。於是,任那宇文成龍在營前如何叫罵,瓦崗高掛免戰牌。
看架勢,十足是被宇文成龍打怕了。
接連數日,眼見瓦崗閉營不出,宇文成龍的氣勢更是囂張,大有長河直入、直搗黃龍的勢頭。
終於,李世民說出第三步,“誘敵拿人。”
當宇文成龍再度來到營前叫罵的時候,秦瓊親自上陣,將宇文成龍誘進埋伏圈並活抓。
自老君堂別後一月有餘,我再度看到李世民。這也是因李世民說要到秦府看看我傷勢如何才說最後一步,李密不得不妥協。
他的神情極好,並沒有受天牢關押的影響,那神情,一如以往的意氣風發。
雖然戴着腳鐐手銬,但他的行動未受任何影響。一見到我,急急上前拉過我細看,見我脖頸處的傷口已全癒合,並未留下什麼傷痕,李世民很是欣慰,“我還擔心你的身子差,這傷不會好得這般快,看來,我的擔心是多餘的。”
“得感謝羅成,他羅家有許多治刀傷的祖傳秘方。”說話間,我摸了摸他手臂的傷口,一邊捲起他的衣袖一邊說道:“如何了?雖然線娘說傷口癒合了,可我還是有些擔心。天牢之中,終是太髒太亂……呀,這怎麼回事,好是好了,但……傷口怎麼這麼深?”明明受傷的時候不似這般啊。
聞言,他略帶調皮的衝我眨了眨眼睛,湊近我耳邊說道:“我故意讓竇姑娘加了些腐蝕的藥。”
這一點竇線娘沒有告訴我,我詫異的看着他,“爲什麼?”是想麻痹李密嗎?
“因爲……”他將受傷的手臂放在我面前搖了搖,“以後但凡看到我的傷口,你就會時時刻刻的想起,你的冒然行動曾經令我受過什麼樣的傷。”
真真是令人無語。
有這般作踐自己的麼,再說當時形勢所逼,我不是爲了救他嗎?
當然看出我眼中盡是‘不可理喻’之神,李世民放下衣袖,揶揄笑道:“看看,現在你眼中就是愧疚之神……”
什麼愧疚?眼見他的手要摸上我的臉,我一掌擋開,懊惱說道:“難看死了,像一條大毛毛蟲吸在手臂上。”
“毛毛蟲?真的?”他不再嘻皮笑臉,而是正兒八經的看着我,“你真的覺得難看?”
我點頭,再度重申,“很難看。”
“這樣啊……”語氣不再帶着戲謔,而是帶着祈求的說道:“觀音婢,我知道你的醫術了得,這傷痕之於你而言應該是小菜一碟,麻煩你,幫我將這毛毛蟲去掉可好?”
“好是可以,當然沒問題。只是以後……”
話未盡,院外傳來‘主公駕到’的話,我只好打住話,和李世民雙雙看向院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