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9章 秦樓月8
往年都是秦媽媽、元霸護我來長安爲楊昭守陵,如今陪在我身邊的人卻是武林盟主單雄信。
從二賢莊到長安,這一路上聽人們談得最多的除了我新婚遭劫的事外,另外一樁就是楊廣第三次出兵攻打高句麗,聽說,前線戰事很是膠着……
大隋已是風雨飄搖了,不想楊廣仍舊這般妄自尊大、我行我素,看來他是不停的在給自己找事做,以彌補他太過空虛的內心。
長安。
漫天的大雪紛紛揚揚,一片北國風光。
皇陵雖莊嚴、肅穆,但也掩不住那淒涼、孤寂。
“阿信,我不想驚動守陵人。”心中更有一份牴觸,擔心守陵人泄『露』了我的行蹤,那樣的話,‘一夜情’的李世民很快就能找到我了,到時候……
當然不知我心中所想,但一路行來,他對我是有求必應。我語音方落,單雄信已是攜了我,直飛到楊昭的墓前。
知道我喜歡一個人靜靜的呆在這裡,單雄信將路上買的琵琶遞到我手中,指了指不遠處,“我在那裡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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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真是奇怪,這段時日再也未見那羣刺客的身影。有時候連我都有些懷疑,那些刺客是不是搞錯了對象。
但單雄信卻是一直緊張的守護在我的身邊,他總是說‘直覺告訴我,這番寧靜的表象下,定是山崩地裂。’
所以,一路行來,他總在百丈開外若即若離,我知道,百丈範圍是他能夠救我的最大限度。
我輕‘嗯’一聲,對着他展『露』一個‘感謝’的笑顏。
他含笑倒退着,走到百丈開外的那棵大樹下負手站定,碩長的身軀迎風而立,雪花狂卷着他的大氅,他自巍然不動,自有穩若磐石的氣概。
轉過身子,輕步走到楊昭墓前,將他墓碑上的積雪一一抹掉。直到似乎又看見那個桃樹下倚樹而站的少年、那個荷塘邊臨風而立的少年,我這才嫣然一笑,緩緩走到墓前坐定,抱定琵琶,輕挑慢拈。
《六幺》的曲音被狂卷的風送得很遠、很遠……很快就消散在了天地之間。
原以爲今年因了新婚要錯過當年許下的諾言,心中對那多病早逝的少年一直存着內疚,不想世事變化無常……
有時候我就想:如果楊昭沒死?如果我真嫁給了他,這歷史……這結果又將如何?
可就像是宿命般,歷史的車輪仍舊沿着它的軌跡向前行駛。
有時候我又想,如今是不是夢?
可夢了這麼多年,我爲什麼還沒有醒來?
曾經,我只簡單的將自己定義成一個‘穿越者’,我總認爲穿越者在這個歷史時代不應該擁有感情,因爲穿越者本就不屬於這裡,一如某一天忽然從21世紀來到了這裡般,也許某一天也會突然的從這裡回到21世紀,再或者去另外的時空……
所以,除卻父母之愛外,我牴觸着一應對我好的人。
一如三哥,若非父母過世,只剩下我和他孤零零的二人,我也許會一如從前,對他疏疏離離。
一如李世民,我能夠躲多遠就躲多遠……
因爲我害怕,害怕有一天我突然帶着‘愛’從這個時代消失將是多麼的痛苦,那將心比心,對於那些愛着我的人而言,我的消失對他們而言又將是怎樣的傷害?
我唯一能做的是恪已守已,心不動、情不濃!
可是如今,一切似乎都有些『亂』了,『亂』得背離了我先時的初衷,似乎有一隻命運之手將我不停的往歷史的軌跡上拉扯,明明從時間上來算離21世紀越來越近,但真實的感覺離21世紀卻是越來越遠。
《六幺》最後的曲調在我的萬般思緒中戛然而止,我久久的坐在雪地上不想起身。
如果歷史的車輪果然止也止不住,我再該如何?
楊昭,你能不能夠告訴我,我再該如何?
這世上終究沒有一個人懂我的思想,我的話只能和你說。原來即便是我期望擁有的短暫愛情……老天也殘忍的剝奪了!
莫非我真的冷情?至少現在的我不是十分的悲哀。
原以爲心動、情濃之下離開,總會有傷心的時候,然後憑着自己的一顆理智之心可以小心的『舔』平傷口!
可這一路上我並沒有傷心,並沒有傷心他的‘一夜情’,有的只是對自己前途的『迷』茫!
楊昭,你是不是到了21世紀,你是不是大師兄……如果是,你能不能給我帶個夢迴來,告訴我,我還要在這個年代呆多久?如果我是爲這個時代而生,那老天給我的爲什麼處處是苦難。若說給我的僅只有苦難,爲什麼又有那麼多愛着我的人……
沉思恍惚中,看見狂風捲起積雪將那墓碑推得似乎動了動。
怎麼可能?
抹了抹眼中的淺溼,再細看去,那石碑居然幻化成了楊昭的臉,就那般含笑的看着我。
我猛地起身向石碑撲去……
不對,不對,那笑不達眼底,帶着冷酷、嗜血……
不是楊昭,不是。楊昭的笑從來是心底而發,不會這般。
離石碑尚有兩步遠距離,我‘啊’的一聲停下腳步,身子急急的後退。
“觀音婢,怎麼了?”
聲到人到,單雄信已至我身邊,扶着我站定,由着我手指的方向看去,“怎麼了,觀音婢?”
“楊昭……明明是楊昭啊……”
這大白天的,莫不是遇到鬼了?可如果這個鬼是楊昭,我不會害怕。只是那笑,太過詭譎,見所未見啊。
“睹物思人了罷?”一邊說着話,單雄信一邊從我手中拿過琵琶放在墓前,接着他細細的數着墓前的琵琶,“五把了,五年了,是不?”
因了他在身邊,我方纔的慌『亂』不再,心也停止了狂跳,回道:“這是我的承諾。”
緩緩的走到我身邊,單雄信伸手緊了緊我的大氅,“真真是難得……難得……楊昭地下有知,亦當瞑目。只是觀音婢,哪年我若也躺在了地下,你能否年年亦爲我彈奏一曲《六幺》?”
聞言我一愣。看他的神情不似開玩笑。我心中一動:莫非他和李世民的決鬥……他懷着必死之心?
我知道,這十年,他是爲了報仇而活。然而因了我的事,他卻將報仇拋在一邊。他決定先全付心神的查出那羣刺客並將之剿滅,然後再心無掛礙的和李世民決戰。
這場大戰,誰也阻止不了,即便是我,也不成!
見我久不回答他的話,單雄信輕嘆一聲正待開口,突地臉『色』大變,一把抱起我直直往後退去,速度之快,令人詐舌。
只感覺漫天的風雪似要將我捲走般,迫得我呼吸不得。
感覺到我的難受,單雄信將他的大氅罩在我的頭頂上,一時間,我四周靜悄悄的,方纔那迫得我不能呼吸的風雪不再。
只到感覺腳踏實地了,我長吁一口氣,扯掉頭頂上的大氅,眼前一亮。
方纔的狂風暴雪已不知蹤影,仍舊是平靜的雪的世界。
“怎麼回事?”
沒有回答我的話,單雄信只是警惕的看着四周,那神情,似一隻隨時要向獵物撲去的豹。
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
殺氣瀰漫!
心有預感之際,身邊的雪花突地似雪崩般朝我和單雄信的方向涌來,耳聽得朱雀叫了聲‘盟主小心’後,我已被他攔腰抱起。
那雪花似組成了一張無形的大網,任單雄信在那網中抱着我左飛右突,卻逃不出那網的中心。
“盟主,接槊!”
隨着青龍的一聲厲喝,單雄信一手抱着我,一手接過青龍拋過來的金頂棗陽槊厲喝一聲,霎那間,罡氣四散,那金頂棗陽槊似劈開華山的利斧,硬將那因雪而結的網劈得四零八落。
隨着雪網破敗不堪,那飄在地上的雪花突地幻化成數個雪人。再度持着利刃向我和單雄信殺來。
隨着雪人的出現,青龍、白虎、朱雀、玄武亦紛紛出現在我和單雄信面前。
不敢大意,單雄信一把將我推到朱雀身邊,說道:“保護好!”
朱雀冷冷的點頭,手中的短刃護在胸前,將我很好的護在她的保護範圍之內。而青龍、白虎、玄武已然衝進了廝殺圈,與那些身着白衣白袍的人戰在一處。
真真是詭辯之極啊……
當單雄信和青龍他們的武器每每要將那白衣白袍的人劈成兩截的時候,那些白袍人卻似雪般溶於雪地無了影蹤。
當單雄信和青龍等人四下查看的時候,那雪又突地幻化成人形向他們殺來。
“忍術!”我驚呼一聲,緊接着,只覺得自己的雙腳似被什麼拉住般,將我活生生的拉向雪地。
雪地霍地開了口,我就止不住去勢的一路往那黃泉路中滑去……
在這緊要關口,耳聽得朱雀厲喝一聲“觀音婢”後,她眼明手快的拉住我尚未完全被託進雪洞的身子,另一隻手手中的短刃刺向我腳後的方向。
也許是刺中了,那拉着我腳的力量終是停止。
一把將我拽出雪洞,朱雀四下看了看,然後拽着我躍上了旁邊的大樹。
坐在大樹上,我可以清楚的看到下面的廝殺。而朱雀亦是精精有神的盯着下面的打鬥。
我方纔差點被人拖走的一幕幕,單雄信、青龍等人看得明白。
見我已脫險,他們四人又和白袍人廝殺在一處。只是任他們四人如何廝殺,卻根本不能傷那些白袍人分毫。
到底白袍人是雪花,還是雪花是白袍人,眨眼間,就分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