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格在成長的過程中總是會被篡改得完全不像自己。蘇睿白覺得自己是越長越木訥了,不然面對易楠臣時怎會無力得詞窮?絞盡腦汁也想不出能溝通得通的詞來。
她低頭看了看被易楠臣緊攥着的手,深吸了一口氣,道:“易楠臣。我覺得我們該好好談談。”
易楠臣聽到這話倒是一點兒也不覺得驚訝,點點頭,認真極了的道:“嗯,好好談談。你說。”
他難得的沒有再貧,蘇睿白低垂着頭看着光滑的地板上兩人交織的身影,平靜的道:“我們真的不合適。”
這話其實已經說過了,可易楠臣這樣子,很有必要再說一遍。
易楠臣嘴角噙笑,低頭看了蘇睿白一眼。道:“是嗎?哪裡不合適?”
說到這兒,他故作深沉的想了想,脣角露出了一個曖昧的笑容,頭靠蘇睿白靠得很近,輕笑了一聲,道:“不是已經那啥過了嗎?我覺得挺合適的。難道,你對我不滿意?”
真是一腦子的那啥玩意兒!蘇睿白意識到自己又被捉弄,忍無可忍的將頭別到一邊,不再說話。
易楠臣低低的笑了一聲,柔聲道:“我讓阿姨過來守着,要談什麼我們回去談好不好?我保證認真聽。”
明明是句很正常的話。從他的嘴裡說出來卻是曖昧無比。那噙着笑的嘴角更是可惡至極。
蘇睿白剛用力的想將他的手給摔開,林宏宇就擰着一個便當匆匆的從電梯裡走了出來。
蘇睿白有些慌,見易楠臣不鬆開反而握得更緊。也不敢大力的掙扎,睜圓了眼睛瞪了着他。這種跟見不得光,偷偷在一起的感覺刺激極了。蘇睿白那瞪圓了眼睛的樣子很是有趣,易楠臣忍不住的想笑,直到林宏宇走近了,他纔不着痕跡的將手給鬆開。
林宏宇最開始是沒注意,待到走近了才發覺坐在椅子上的人是易楠臣。他暗暗的皺了皺眉,終於知道爲什麼有那麼多狗仔在醫院門口守着了。
他將手中的便當遞給蘇睿白,叮囑道:“你最喜歡的蝦仁炒飯。還熱着,快吃吧。”
說完這纔看向了易楠臣,微笑着道:“易總來這邊是有事嗎?”
易楠臣看了一眼擰着便當假裝不認識他的蘇睿白,手指合在一起捂住嘴清咳了一聲,道:“也算是,我有個報表需要蘇秘書覈對一下,在這等你一會兒了。”
這廝真是睜着眼睛說瞎話啊,要是真有事蘇睿白會不給他打電話?他可是她的頂頭大BOSS,她敢讓他等?
林宏宇看着悶頭假裝沒聽見的蘇睿白,明白了一些,並沒有拆穿易楠臣,反而笑着有些殷勤的道:“那阿白你快回去,我來守着就行。不在這兒守着我也放不下心。”冬估在號。
他都那麼說了,蘇睿白也不能再待着了。叮囑了幾句率先走向電梯。易楠臣倒是一點兒都不急,慢悠悠的。走出了幾步,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又倒了回去,看了看蘇睿白的背影,道:“我讓秘書找了幾個月嫂,都是很有經驗的。有一個是照顧過早產兒的,護理什麼的都知道,明早我讓人帶過來給你看看。”
無緣無故的,人怎麼可能如此有心的幫忙。這話等於是表明了他和蘇睿白之間的關係。
林宏宇是吃喝玩樂的敗家子,但卻並不傻。笑着感謝道:“那麻煩易總您了。”
他倒是挺有分寸的,雖然心裡很是感激,可蘇睿白沒有表明態度,也不好太熱忱。
易楠臣無疑是在雪中送炭,他今天跑了好幾個月嫂公司都沒能找到合適的人。
因爲是早產兒,必須得細心的護理,一個不小心就會出事。很多月嫂都不願意接手這種麻煩。
易楠臣微微的點點頭,跟什麼事都沒發生似的追上了蘇睿白。
進了電梯,他直接奪過了蘇睿白手中的便當,溫柔的道:“乖,這種東西沒什麼營養,別吃了。叫聲好聽的我帶你去吃大餐。”
“勞您費心,我就喜歡吃沒營養的。”吃什麼現在也要管了?蘇睿白有些惱火,伸手就要奪回來。
易楠臣將便當舉得高高的,朝着電梯頂上的角落裡看了一眼,低笑着道:“這裡有監控,別急,等回家,嗯?”
蘇睿白:“……”
一出電梯,易楠臣就將便當直接扔進了垃圾桶中。他來的時候就知道有狗仔隊在外面守着,直接帶着蘇睿白往醫院的小門走。
今早他的緋聞上了頭條,現在有記者堵也純屬正常。不過這廝也未免太淡定的。別人遇到這種事都會躲起來避避風頭,他卻唯恐天下不知的出現在公共場合。
到了宿舍樓下,遠遠的就看見徐成巖在門口等着。蘇睿白看了易楠臣一眼,卻見易楠臣的臉上並沒有什麼表情,就跟不認識徐成巖似的。
徐成巖的嘴角依舊是青紫的,邪氣的美男大叔憔悴而又落魄,像是怕易楠臣馬上走似的,車一停下便埋着頭走了過來。
蘇睿白知道他們有事要談,也正好趁這個機會擺脫易楠臣,快速的往宿舍門口走去。
易楠臣微微的皺了皺眉頭,就站在車前看着徐成巖。徐成巖穿了一件灰色的連帽衛衣,袖口上還有一塊深色的污漬,不知道是染到了什麼。
“你要想揍就再揍我一頓,揍到你解氣爲止。我知道我混蛋,可我控制不了自己。”徐成巖的聲音中沙啞而苦澀,甚至不敢擡起頭來看易楠臣。
這後面的一句話易楠臣聽着有些熟悉,他冷笑了一聲,道:“大名鼎鼎的徐二爺我哪敢揍?你也好意思和我說你控制不了自己?徐成巖,你摸摸你的良心,看看我到底有哪點兒對不起你。我出國的時候是讓你照顧冉冉,你就是這麼照顧的?”
說到照顧這個詞,他的聲音有些陰森森的,帶着絲毫不遮掩的譏諷。
徐成巖的那俊臉更是苦澀,囁嚅着說不出話來。這事本來就是他的不厚道,現在的解釋就等於是狡辯。
徐成巖這廝一向都是最能貧的,嘴巴上很少有人能佔得了他的上風。現在見他不說話,易楠臣也沒有再指責。鬆開了握緊的拳頭,沉默了一會兒,道:“冉冉和你不合適,我只想她嫁個平平凡凡的男子。不用擔驚受怕,婚後平平淡淡,沒有任何波瀾的渡過這一生。這些,你都是給不了的。你放過她,也放過你自己。”
他確實給不了,徐家近年雖然在漂白。可漂白這樣的事,哪是那麼容易的。而且,他明面上雖然接管了徐家。但底下卻還是一大堆的糟心事。
他徐成巖的女人,哪能是心思單純的易冉。他不可能時時刻刻都護着他,以易冉那大大剌剌的性格,以後出些什麼事完全難以預料。
也許對大多數人來說,徐家是黑白通吃的豪門。嫁進去榮華富貴享之不盡。但對於知內情的易楠臣來說,徐家無異於龍潭虎穴。他當然不可能讓易冉嫁過去。
徐成巖那如黑寶石般黑而明亮的眸子被絕望所覆蓋,臉上寥落的神情更甚。他不自覺的退後了一步,喃喃的道:“放不了,我喜歡她多少年了你知道嗎?知道不可能,我墮落,我讓我自己離得遠遠的。你離開的那幾年,我幾乎沒到過洛城。可我忘不了,忘不了。知道她生病或是心情不好,我比任何人都難受比任何人都急。有時候,我覺得我真要被自己給折磨瘋了。”
說完這話,他擡頭對上易楠臣,慘然的一笑,道:“你告訴我,這些你真的都不知道嗎?你要是不知道,當初走的時候又怎麼會特地叮囑我照顧她!你不就是想表明你的態度嗎?!我是不能給她你說的那種生活,可我能,拼了性命的保護她,不讓她受一點兒委屈!她也並不討厭我,爲什麼就不行?!”
徐成巖的臉上盡是痛苦之色,眼底有歇斯底里的瘋狂。忍了那麼久,他終於不用再做縮頭烏龜,將這一切都坦白出來。
易楠臣像是感受不到他的情緒似的,淡淡的道:“她要的是平平淡淡,就算你能拼了性命的保護她又如何?難不成她就得跟着你過膽戰心驚,刀口舔血的日子?徐成巖,賬不是那麼算的。你要是真的爲她好,就離她遠遠的。這幾年你不也過來了?幾年和幾十年想想也沒什麼區別。”
他說的倒是輕描淡寫極了,邊說着邊扯了扯脖子上的領帶,道:“我當你是朋友,但也別把我給逼急了。就算你能拼了命的保護她,我也不會同意!”
說完這話,易楠臣直接越過徐成巖往宿舍門口走去。走出了老遠之後,他才又沒什麼情緒的道:“我希望你們都能好好的。”
混徐成巖那一行的,最忌諱的就是有軟肋。他們對他來說都是重要的人,寧願讓他痛苦的活着,他也不願意讓他深陷在危險之中。
徐成巖的身子微微的顫了顫,剛纔的歇斯底里瘋狂不再,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勇氣。
易楠臣的臉上滿是疲憊,他確實早就知道徐成巖喜歡易冉了。雖然隔着輩分,可他們之間卻誰也沒有計較過。青梅竹馬,本就容易產生感情。
他一開始確實是想阻止的,可他清楚,有些東西,越是阻止,越是萌生得更快。
況且那個時候易冉還小,根本就沒有這種意識。所以他只是隱晦的提點了徐成巖。
這些年見徐成巖花天酒地的,他以爲他已經放下,畢竟年少的感情的,當不得真。易冉和他玩時,他本是想阻止的,但卻怕易冉知道,所以也只是淡淡的提了一下。
他雖是小心翼翼的防患於未然,可誰知道,該躲的還是躲不過。
如果該狠的時候不狠,真有那時候,他不知道該有多後悔。
易楠臣忽的疲憊不已,站在了原地摸出了一支菸點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