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餘婭之後,我又回到了“蘇菡賓館”所在的那條街,我站在門口抽了一支菸,等平復情緒後,才做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走了進去,然後推開了他們吃飯的那個房間門,卻發現裡面只有陳藝。
我帶着疑惑向陳藝問道:“喬野和秦苗呢?”
“秦苗喝多了,喬野把她送到2樓休息了……”停了停,陳藝又轉而向我問道:“你怎麼回來了,餘婭呢?”
我儘量用平緩的語氣回道:“她回麗江了。”
“你剛剛不還在醫院陪她的嗎,怎麼這麼快就回麗江了?……她到底怎麼了?”
我避重就輕的回道:“她就是胃痛,醫生給她開了點藥,沒什麼大事兒。”
陳藝又追着問道:“你還沒回答我她怎麼又回麗江了,她這纔剛剛到南京的呀!”
“接到電話說是有遊客在她的酒吧裡鬥毆,派出所那邊要她趕緊回去處理,她也真夠累的!”
陳藝這才點了點頭,對我說道:“你趕緊吃點東西,回頭我陪你去商場。”
“去商場幹嘛?”
“明天我爸媽回來了,給你買一套衣服,你穿的正式一點。”
我一直把他爸媽明天回來的事情放在心裡惦記着,可是卻忽略了她爸媽都是管文化的領導幹部,平常我怎麼吊兒郎當他們管不着,可是如果我真要告訴他們自己和陳藝已經確定了戀愛關係,多半就會重新審視我的個人形象了。他們都是喜歡得體的人,而這也間接說明,在陳藝心裡她是渴望我能像個男人在她的父母面前表態並給出承諾的。
我又想起了前些天肖艾帶着我去買了好幾套價值不菲的衣服,完全能夠包裝好自己在形象上應付陳藝的爸媽了,可是最終我也沒在陳藝面前提這事兒,很是奢侈的答應了她去買一套體面正式的衣服。
……
匆匆吃了一點東西之後,我和陳藝去了二樓與喬野道別。推開門發現他正在用熱毛巾幫秦苗擦着臉,然後憂心忡忡的對我和陳藝說道:“秦苗她好像有點發低燒,你們幫忙照看她一下,我去藥店給她買點退燒藥。”
陳藝點了點頭,然後緊張的俯下身用自己的臉貼着秦苗的臉,又對喬野說道:“是有點發低燒,你趕緊去買吧,買那種清熱解毒的,她可能是受了風寒。”
喬野“嗯”了一聲,便向樓下小跑而去,此刻他的臉上充滿了關切的緊張,只可惜已經酒醉的秦苗沒有能夠看到,否則她一定會感到高興的,而這個時候我倒真的慶幸餘婭做出的選擇,因爲她是對的。很多事情早就應該在歲月的洪流中被遺忘了,只要她不出現在喬野的視線中,總有一天喬野會和秦苗因爲夫妻間的親情而產生愛情的,更何況作爲妻子,秦苗真的已經合格了,雖然她不會做飯、不會持家、可是她對喬野的關愛並不比那些賢惠溫柔的妻子來的少。
人麼,多少都會有些缺點的,哪怕是我深愛的陳藝,也一樣不太會做家務,可是在其他領域她卻超越了別人太多,因此我有一種預感,如果我們真的能將這份感情轉變成婚姻,會在婚後生活中變成我主內她主外,可是這樣的生活真的是她想要的嗎?或者是我想要的嗎?
我有點傷神!
……
離開喬野的賓館,陳藝開着車行駛在去往夫子廟商業街那邊的路上,此刻南京的夜已經沒有了白天的喧譁,老舊的136路公交車的存在讓我們置身的夜晚不至於太寂寞,我半開着車窗看着有些萎靡的夜色,然後很認真的將路上的花草都刻在腦海裡記憶着,我希望下次在有機會路過這並不算熟悉的一路時,所有的一切會變得更加的親切。
進了商場,陳藝便戴上了一隻口罩,而作爲本市公衆人物的她出現在這種人流量非常大的商場時還是比較不方便的,因爲一旦不做掩飾,很可能接下來的時間都會用在應付熱情的觀衆上,這點我真的有着很深的體會,所以自從成名後,陳藝要求我陪她逛街的次數便在急劇的減少着。
專賣服裝的3樓,顧客的數量相較於一樓要少了很多,陳藝終於解掉了口罩對我說道:“江橋,我明天要去海門拍外景,我爸媽是下午5點20的飛機到南京,我要是趕不回來,你就幫忙去接一下,飯店我已經訂好了……”說到這裡她猶豫了一下,但最後還是對我說道:“我爸媽在國外旅遊了這麼久,這次回來,我們家那頭的親戚都會一起聚聚的。”
我頓時想到了明天晚上要面對的陣勢會有多大,而陳藝家的那些親戚要不是在事業機關工作的幹部,要不就是在教育機構任職的老師教授,看人的眼光非常嚴苛,如果我和陳藝真的要在那個場合公開我們之間的關係,無疑是開啓了一場敵衆我寡的戰爭,我一定會倒在各種非議中體無完膚,因爲不用自我介紹,陳藝的那些親戚就已經知道我江橋是個什麼德行了!
“江橋,你怎麼看上去心事重重的?”
“我……我沒什麼心事,就是在想待會兒買一件什麼樣的衣服穿起來會顯得比較得體。”我嘴上這麼說着,可心裡卻希望陳藝能站在我的角度去想一想,明天面對她的那些親戚時會是怎樣一個局面。
陳藝終究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拉着我向距我們最近的一個男裝店走了過去。
……
進了店之後,陳藝便很認真的幫我挑起了衣服,可是我卻特別想找個能吸菸的地方抽支菸,我終於對陳藝說道:“你先挑,我去下洗手間。”
“你去吧。”
我點了點頭,隨即便離開了男裝店,但這個舉動並不意味着我不想和陳藝多待一會兒,只是心裡真的很煩躁,此刻我深刻的懂了:人的自信確實建立在你擁有了什麼的基礎上,如果明天是邱子安去面對陳藝的親戚,他會有我現在這樣的煩惱嗎?
我順着人行通道往洗手間的方向走去,卻在轉過一個彎時猛然撞見了揹着一隻黑色小包的肖艾,我們先是彼此一愣,然後同時開口問道:“你怎麼會在這兒?”
肖艾先答道:“夫子廟這片兒是我的主場,無聊了就來買東西。”
我這纔想起這個商場離她的住處也就幾百米的距離,她來逛商場就和我去鬱金香路的便利店買香菸差不多,我點了點頭,然後四處看了看,問道:“就你一個人?”
“你不也一個人!問的自己多有優越感似的。”想了想她又補充着問道:“你很寂寞嗎?自己一個人跑到這兒來逛商場。”
“和陳藝一起來的,但是我現在想找個地方抽根菸,所以就落單了。”
“哦,你右手邊就有洗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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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了點頭,隨即沒有多說什麼,就像遇見的只是一個會在見面時簡單寒暄一下的朋友,轉而便向肖艾手指的方向走去,肖艾也在下一刻往我的左手邊走去,於是一個不知源於何處的禁忌像囚籠一樣套在了我們的身上,而我在快要接近洗手間時,才疑惑:爲什麼我們會如此輕而易舉的告別,而偶遇一次卻是那麼的難!
我想起她的車鑰匙還在我這兒,回過身想去尋找她,可是她卻已經不在我的視線中。
我忽然覺得自己有點荒謬。
在洗手間抽了一支菸後,我回到之前的那個男裝店,陳藝已經選好了兩套衣服等着我。我匆匆試穿了之後,陳藝都覺得很合適,隨即便拿出了自己的銀行卡準備付款,而我出於男人的自尊心,還是在她之前將銀行卡遞給了收銀員,等刷完卡收到被扣款一萬兩千元的短信提示後心中又是一陣肉痛。
我又一次有了深刻的體會:階級之間的差距,總會隨着相處的深入而被暴露出來,哪怕僅僅是買衣服這件看上去很微不足道的小事。
……
回到自己的住處,我將從商場買來的兩套衣服熨燙了一下,然後拿在手上反覆看了許久,這才放進了櫃子裡,而我這動盪的一天也隨着這件事情的做完而臨近了尾聲。
我簡單洗漱之後,便卸掉一身疲倦躺在了牀上,又拿起手機習慣性的在睡前翻看着今天的朋友圈動態,然後很熱心的爲他們這一天的生活進行總結,所以我是朋友圈裡最喜歡點讚的。
最關心的陳藝發了一組照片,記錄的都是她爸媽在國外旅遊的點點滴滴,然後又用文字表達了對他們明天回國的期待之情,但我卻第一次沒有在她的動態下點贊,只是獨自失神了很久……
我又往下拉着朋友圈的動態,發現肖艾也發了一組照片,而這些照片記錄的是她一路成長的狀態,我也終於藉此知道了原來她在小的時候就已經是一個標準的美人胚子。
但這並不是讓我驚訝的,我真正驚訝的是:她在這些照片下面配上的一段文字,她說:“好無聊,好想成仙,不想再吃五穀雜糧了!”
我不知道該怎麼正確理解她這句話,但卻覺得她表達的方式太有個性了,因爲我從來沒有在自己無聊的時候,會這麼有娛樂天分的想要去成仙,所以出於對她的欣賞之情,我毫不猶豫的在這條動態下面點了一個贊!
卻不想她在下一秒便回信息罵道:“你在點讚的時候,能不能想想對方現在是什麼心情?……你一直都是這麼不知好歹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