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離開公司的那一剎那,我身上的負擔就好似蠶繭一樣一點點剝落,我就這麼以這種快刀斬亂麻的方式失業了,可是並沒有想象中那麼痛苦,僅僅是有點難過,而這種難過是可以用菸酒去解決的,也許醉一場,明天的江橋依然可以笑着去面對這慘淡的人生。
到了鬱金香路,我並沒有回自己的住處,而是買了一瓶白酒,然後去了喬野剛接過手經營了沒幾天的“蘇菡賓館”,我想找他喝幾杯,然後吐吐生活裡的苦水。
進了“蘇菡賓館”,喬野正拿着一盒撕開的泡麪站在飲水機旁接着熱水,看見我的手中拿着酒瓶,頓時便會意,笑着對我說道:“江橋,你是來找哥們兒喝酒的嗎”
“喝不喝”
“求之不得啊我這兒正好還有點鹽水鴨,簡直就是天作之合嘛”
“你就別亂用成語了,天作之合是用來形容姻緣的。”
喬野也並不在意我的擠兌,只是嫌棄的看了一眼手上的泡麪,轉而便將其扔進了旁邊的垃圾箱裡。這個行爲讓我有點反感,因爲他骨子裡還是擺脫不了大少爺揮金如土的本質,怎麼說這碗泡麪也是花真金白銀買來的,他不吃可以給我吃,我不吃還可以給狗吃嘛
喬野給我搬了一張吧檯椅,兩人並排在吧檯旁坐了下來,各自倒了滿滿一紙杯白酒,然後廢話一句也不多說的喝了起來。
我一口氣便喝了半杯下去,閉起眼睛等那陣辛辣的感覺消失之後,才咂嘴對喬野說道:“知道哥們兒今天爲什麼來找你喝酒嗎哥們兒被公司給開了,心裡有點不痛快”
“失業啦失業了好啊”
“有你他媽這麼安慰人的嗎”
“我壓根就沒想安慰你來,咱哥倆喝一個,慶祝你浴火重生了,雖然和哥們兒比算晚了一步,但也是一種值得肯定的進步。”
我有些機械的與喬野碰了一個,然後便覺得和他喝酒沒勁,因爲此人看待問題的角度是我所不能理解的,他也不能與我產生感同身受的階級情誼。
見我不說話,喬野又搭住我的肩說道:“江橋,我告訴你,人生就是要嘗試着去過不一樣的生活。就好比,我現在開了這間賓館,雖然算不上春風得意,但起碼也是一種自謀出路吧今天我就和你說一句狂妄的話,要不了多久,這間蘇菡賓館就會是這條路上生意最好的賓館”
我看了他一眼,問道:“你哪兒來的自信”
“就憑我是一個自信的人,陳藝要不是看中我這一點,她能這麼爽快的借我35萬嗎”
我差點就將陳藝借錢的真相脫口說出,總算酒還沒喝多,忍住心中的衝動成全了喬野的自我陶醉。
半瓶酒喝了下去,喬野的話也越來越多,直到二樓走下來一對情侶模樣的男女,這才暫時停止了滔滔不絕的表達,轉而向他們問道:“兩位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情侶中的女人回道:“老闆,你能不能上去管一下,我們隔壁房間的人實在是太吵了,根本讓人沒辦法休息,我男朋友明天早上還要趕早班的火車去溫州出差的”
喬野放下了手中的紙杯,先是皺了皺眉,然後回道:“我和你們上去看看。”
我知道喬野的脾氣,怕他惹出亂子也緊隨他上了二樓,果然聽見203房間裡傳來了一陣極其吵鬧的聲音,似乎裡面的人正在打牌。
喬野很衝的走到了房門口,然後用食指和中指重重的扣着門,說道:“裡面的人在幹嘛呢,把門開一下。”
我在他身後提醒着:“你語氣別那麼衝,稍微說一下就是了。”
“我他媽最煩這些沒有公德心的人了,都像他們這樣,我賓館還怎麼做生意”
“你是星級酒店住慣了,賓館裡有這樣的現象太正常了”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房間的門便被打開,裡面頓時傳來一陣菸草混合着腳臭的味道,讓人感到作嘔,而正在裡面打牌的有三個人,都長相彪悍,刻着紋身,明顯不能將素質與他們聯繫起來。
開門的中年男人語氣很不善的問道:“怎麼了,沒看見我們在打牌嗎”
“我這兒是賓館,不是賭場,麻煩你們把牌收起來,我不想再看見你們打擾到其他人休息。”
喬野的話音剛落,房間裡的另外兩個人便將手中的牌放了下來,隨後也來到了門口,其中一人叫囂道:“你他媽算老幾啊老子是交了房費的,牌打不打看我的心情,你少在這兒跟老子蹬鼻子上臉的”
喬野伸手指着叫囂的人,陰沉着臉回道:“你說話給我注意點兒,長這麼大還沒有人敢在我面前自稱老子的。”
叫囂的紋身男“啪”一下便打掉了喬野指着他的手,罵道:“你不就是一開了個小賓館的孫子嘛,別在我們面前牛逼哄哄的,我出來玩什麼角色沒見過”
紋身男的話沒說完,我便知道要壞事兒,一閃身便擋在喬野和紋身男之間,勸道:“大家以和爲貴,這都是小事兒,我代替老闆向你們陪個不是”停了停,又小聲對處在失控邊緣的喬野說道:“你是開門做生意的人,別這麼大脾氣,給那對情侶先換到3樓的房間,其實這事情挺好解決的,千萬別鬧大了”
喬野仍咬牙切齒的看着那三個男人,沒有一點要解決矛盾的意思
紋身男不是個善茬,一把將我推到旁邊,指着喬野的臉說道:“你孫子是不是欠啊你他媽要是敢再這麼瞪我一眼,我扇你逼臉”
喬野點了點頭,然後冷笑了一聲,我心中頓時升起一陣非常不好的感覺。我知道這件原本很好解決的小事情被玩大了,當即便做好了打架的準備。我不可能在矛盾不能協調的情況下讓自己的兄弟吃虧,何況對方還有三個人,如果不果斷一點我和喬野都能被打死
我二話沒說,一把抱住一個離自己最近的紋身男,狠狠用膝蓋頂在了他的小腹上,然後又是重重一肘砸在了他的臉上,瞬間便將他幹趴了下去,而喬野也不慢,一腳將另一個紋身男踹倒在地上,然後速度極快的解開了自己腰間的皮帶,狠狠抽在了他的臉上。
對方三人也不是軟柿子,一回過神便和我們拳拳到肉的打在了一起,頓時我和喬野也掛了彩。一時間,場面極爲混亂,連房間裡的衣櫃都被砸爛了好幾個
這場鬥毆一直持續到民警趕過來時才結束,我和喬野去醫院做了簡單的包紮之後便被帶到了派出所,對方几個人則在醫院裡躺着,可謂是戰況慘烈。
審訊室裡,一男一女兩個民警冷臉看着我和喬野,先是照例詢問了我們的姓名、年紀和籍貫,又詢問了我們打架的原因。
喬野氣的夠嗆,所以一直是我在回答問題,等他們問完了,才小心翼翼的也向他們道:“民警同志,那三個找我們事兒的人沒什麼大問題吧”
“一個輕微腦震盪,一個鼻樑骨骨折,還有一個手指骨折我說你倆小子下手可也真夠黑的啊,得虧這沒拿作案工具,要是有作案工具不得鬧出人命嘛”
喬野終於帶着不滿開了口:“警察同志,我們也被打傷了,你不能因爲他們傷的更重,就偏着他們說話吧,打架這種事情本來就不是一個巴掌他能拍得響的,反正我不覺得自己哪兒錯了,那幾個孫子就是欠揍”
男民警語氣不悅的回道:“你少和我憤憤不平,打架這種事情可大可小,就衝你現在這態度,就該好好教育教育你”
我用腳踢了踢喬野,示意他注意點分寸,畢竟這裡是派出所,有情緒也不是在這個地方發泄的。
我以身作則的做了個自我反省的表情,這才又對男民警說道:“民警同志,我們知道錯了,但責任也絕對不全在我們倆人身上,是對方挑釁在先,之後纔有了我們的防衛過當,所以我想問問,這事兒派出所準備怎麼處理,不會拘留吧”
“拘留是肯定的,你倆趕緊打電話聯繫自己的家人,讓他們先過來把罰款和對方的醫藥費交了,後續怎麼處理,要看對方是不是願意私了。”
我心中一聲嘆息,真不知道自己最近是怎麼了,明明很小心翼翼的活着,可還是不可避免的惹上了這些麻煩事兒。
我並沒有能替自己管事兒的家人,一陣沉默之後,終於對喬野說道:“你打電話給秦苗吧,這事兒只能她替我們管了”
喬野看了我一眼,回道:“我給她打電話做什麼,讓她來看我的笑話嗎你趕緊給陳藝打個電話,讓她來把咱倆給撈出去”
我頓時就急眼了,罵道:“你說的是人話嗎合着我就特喜歡讓陳藝來看我的笑話要不是你脾氣臭,咱倆能攤上這破事兒嗎你他媽的到現在還不自我反省”
男民警擠兌道:“喲,窩裡反啦,是不是我得挪個位讓你倆在打一架”
我氣的肺痛,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喬野也撇過頭看向另外一邊,一副愛誰誰的表情
民警見我們倆人僵持不下,終於說道:“倆慫人,既然這麼怕老婆,就在外面就規矩點撒這樣吧,那個叫江橋的小夥子,你有他老婆的聯繫方式嗎,有的話就給我,我來和她聯繫,這事兒不難解決”
我拿出手機,趕忙將秦苗的號碼報給了男民警,卻不想男民警記下來後,又轉而向喬野問道:“你們都是朋友,他老婆的聯繫方式你也有吧”
喬野看了我一眼,隨即報復似的將陳藝的手機號碼也給了男民警。
民警點了點頭,回道:“我先和你們家屬聯繫,你倆老實點在這兒給我好好反省、反省”
民警前腳剛走,喬野便衝我罵道:“你個孫子,放在抗日戰爭時期,你就是一大漢奸”
“我要早知道你是這副死不悔改的德行,我手賤才管你這破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