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何美慧帶來的這個消息,我整個人都是一種發矇的狀態,我覺得她是在和我開玩笑,我完全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因爲袁真這個男人一直活在我的意識裡,讓我痛苦了一年多。甚至有的時候,我會將他等同於肖艾,因爲我的痛苦是他們倆個人一起給的,可是現在卻有一個人告訴我,他已經離開人世一年多了,我要有怎樣的心情,才能轉變過來相信這是事實。
我摸出一支菸點燃,這才向何美慧問道:“他是怎麼死的?意外,還是身體出了問題?”
何美慧搖了搖頭,回道:“這個我就不清楚了,我是在大概三個月前纔在別人的引薦下認識了肖艾,而且她這張《別來無恙》的專輯,在我們認識之前就已經制作好了,我只是幫她找到了發行的渠道,全程並沒有參與制作,所以我反而覺得很多事情,你比我要知道的清楚。”
“那你是怎麼知道袁真已經不在人世這個消息的?”
“一個月前我陪肖艾去過一次愛爾蘭,祭拜了袁真……在這之前,我也和你一樣,對袁真的去向非常好奇,因爲他作爲專輯的製作人,很多場合也需要他和肖艾一起面對媒體的……我想,肖艾最後也是因爲沒有辦法了,才選擇了帶我去愛爾蘭吧,但是除此之外,她卻不願意再和我多說什麼了,想必這是她心中癒合不了的傷吧!……”
這一次,我直到將手中的煙抽完也沒有說話,我覺得自己這些年來的一切假設全部都被顛覆了,如果何美慧帶來的消息是千真萬確的,那麼實際上,在肖艾離開南京後的不久,她就開始自己一個人生活了,我不願意去想象,在失去了袁真後的這段日子,她一個人是怎麼熬過來的。
見我不再說話,何美慧又向我問道:“江老闆,能告訴我你在想些什麼嗎?”
我終於擡起頭看着她,我回道:“這是一個矛盾的世界,也有一羣矛盾的人,我感覺自己已經應付不來了……實際上,自她離開的這一兩年,我的日子也不好過,尤其是聽到她和袁真結婚的消息後,我的每一天都是掰着手指熬過去的……美慧姐,站在我的角度,你告訴我,面對這個讓人遺憾的消息,我還能想些什麼,或者做些什麼呢?……當初,我爲了找到她,甚至丟下已經病重的奶奶,跑到臺灣地區,可是得到的卻只是一個她結婚了的消息……如今奶奶已經不在了,難道這些我想起來,就不是遺憾和痛苦嗎?……”
何美慧一聲輕嘆,片刻後纔對我說道:“都是苦命的人吶……可越是命苦,這心裡的結就越解不開……”
我有點茫然的看着窗外,恨不能這天氣能拿出一點春天的氣勢來,然後狠狠下一場傾盆大雨,淨化萬物,也淨化我們的心靈!
這時,何美慧又向我問道:“小江,以後有什麼打算,會離開上海嗎?”
我點頭回道:“如果不是因爲接到你的電話,我現在已經在回南京的路上了……這兩年我一直都是在上海過的,談不上積累了多深的人脈,做了多大的事業,但卻是我人生中一個新的開始,以後雖然不打算長住了,但心裡還是會惦記的。”
何美慧隨我點了點頭,再次問道:“那下一站準備去哪裡?”
我沒有隱瞞,如實回道:“我現在手上有一筆閒錢,所以打算在南京附近的海濱城市投資一套小戶型的海景房,也打算在那邊休整一段時間。”
何美慧沒有針對我的新生活說什麼,只是又一次向我表示了自己的歉疚之情,然後我們便各自離開了。可是這一整個下午,我都沒有能夠平靜下來。
我依然不相信袁真竟然已經不在了,也可畏生命的脆弱,而這個時候,曾經的一切情緒似乎都不那麼重要了,因爲這一年多來,我可能比肖艾過得要好,而她纔是那個最可憐的人。但是,我們都沒有被生活所打倒,依然用自己的方式找尋着生存的可能性。
只是,我做的是自己喜歡的事情,可是她做的卻是不喜歡的。
……
再次回到南京,已經是夜晚來臨前的六點鐘,而再過一個半小時,肖艾的首場個人演唱會就將舉行,可是與我卻沒有什麼關聯了。這樣也好,因爲在我看來,我心裡的痛苦一多半都是源於感情的不如意,如果我忍住不去碰,也許就沒那麼痛了,至於那個叫肖艾的女人,她一定也是這麼想的。
回到自己在二四巷的住處,我將窗戶打開通風后,便硬生生將已經有飯局的喬野約到了“梧桐飯店”,不爲了別的,只是希望他能收回撤資的決定。
我倆還是坐在那個靠窗戶最近的位置,沒急着喝酒,也沒有急着說話,倆人都只是點上煙,然後沉默的吸着,而這就是我們放鬆的方式。
片刻之後,他將菸頭按滅在菸灰缸裡對我說道:“說吧,什麼事情非得約我出來聊。”
“大事兒一件,小事兒一件,你想先聽哪一件?”
“挑小的說,我這剛從酒桌上下來,還沒緩過勁兒來,你別太刺激我的情緒!”
“嗯,那我就先挑小的說……”停了停,我又對他說道:“別從夢想樹撤資了吧……好好做,大家爲了這個項目都挺不容易的。”
“理由?……還是說你放棄退股的決定了?”
我搖了搖頭,回道:“無論如何,我退股的決心都是不會改變的,而且財務那邊也已經在準備我的股權款,所以這點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那你就給我個靠譜的理由。”
我說道:“喬野,我真的很希望我們兄弟之間說話、相處的方式都能簡單一點……你和我說實話,針對你撤資的事情,金秋就沒有專程找你聊過嗎?”
喬野很肯定的說道:“沒有,一次都沒有……我們上次通話已經差不多在一個多星期以前了,就是她和我聊了一下你要退股的事情,我表示你退股我就撤資,可是她勸都沒有勸,就把電話給掛了……江橋,你想啊,金秋是個多聰明的女人,她之所以不和我糾纏,是因爲她明白,這件事情的關鍵在你不在我。”
“你這是在逼我。”
喬野非常嚴肅的糾正了我的說法,他回道:“錯,我這是在逼金秋……現在看來,我這個想法還是挺成功的,否則你今天不會專程把我給約出來。”
“你這話什麼意思?”
“這你還不明白嗎?……你倆之間,這兩年就只差一層窗戶紙沒有捅破了吧,而這件事情就是一個特別好的契機……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金秋應該已經和你表達心意了……不過你不用感謝我,這是我作爲你們雙方這麼多年的朋友應該做的。”
我避重就輕的回道:“所以撤資的事情,在你眼裡就是一場遊戲?”
“話可不是你這麼說的,難道你自己不覺得該給金秋一個名分了嗎?……有些事情真的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你可以想象一下,如果你真的和金秋結婚了,還會再想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嗎?……你得相信我,有些決定真的沒那麼難做,也就是一張結婚證的事兒。”
“如果我真的這麼幹了,難道不是將你和秦苗的老路又走了一遍?”
“你又錯了,我當年娶秦苗,完全就是和自己較勁兒,我就是要讓我爸媽看看,自己婚後是怎麼不幸福的,他們做的又是一個什麼樣的混賬決定……但是你和金秋不一樣。江橋,你自己好好靜下來想一想,別總是想着你倆不合適的地方,多想想那些共患難的經歷,你會發現你倆也沒有想象中那麼不契合,你們的性格其實是可以互補的,否則爲什麼夢想樹能在短短兩年的時間被你們做的這麼成功呢?……所以這點就是你們跟我和秦苗最大的區別,我和秦苗在結婚前可什麼交心的經歷都沒有……”
我打斷了還打算繼續說下去的喬野,問道:“你不用說這麼多,我現在就問你一句,假如我聽你勸,明天就和金秋結婚了,你敢對我們以後的婚姻負責嗎?”
喬野張着嘴,一臉懵逼的看着我……而我比誰都明白,他人之言終究只是他人之言,能對自己負責的,永遠只是自己。
許久過去,喬野才又開口轉移了話題對我說道:“你覺得這是小事,那你說說看,還有一件什麼大事兒要對我說。”
我又從自己的煙盒裡抽出一支香菸點上,隨後在煙霧瀰漫的不真實場景裡,又想起了袁真那個孤傲的背影,還有姚芋撕心裂肺說愛他時的樣子……我想,這個重大的噩耗,傷害到的絕對不是我,而是這個叫姚芋的女人。
我終於對豎着耳朵等待大消息的喬野說道:“就在今天中午,我聽到一個消息……袁真他在一年多前就已經死了,這一年多來,其實一直是肖艾自己一個人在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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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話說完,喬野徹底沉默了,許久他才低聲說道:“世事無常……好好一個人竟然就這麼去了!和死亡相比,一切的追求和不滿足,其實都是貪慾的一種體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