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自己一個人開始生活時,我就始終覺得黃昏是一天中最美的光景,因爲你要等的人,可能就會在這個時間回來,尤其是在這樣一個春暖花開的季節。
我回屋裡隨便找了一件外套披上,然後便離開了小院……
沒錯,我就是要躲喬野,因爲他從來不是我要在黃昏裡等待的人,而蘇菡已經永遠離開的消息,我也不願意從自己的嘴裡說出來讓他知道,我更不喜歡看着一個活得牛逼哄哄的人,被愛情弄哭了一次又一次。
在街上晃盪了一會兒,我就來到了肖艾住的那個小區,估計此刻的她還在睡覺,我便起了要弄醒她的心思。我是爲了她好,因爲下午睡太多會頭痛的。
來到肖艾住的樓層,想敲門,卻猛然想起,我的鑰匙扣上還彆着一把她這個房子的備用鑰匙。出於好奇,我用鑰匙打開了門,我就是想看看她是怎麼睡覺的。
別誤會,我好奇的只是她的睡姿,而不是她穿了什麼衣服!
我躡手躡腳的走過了小客廳,然後來到了肖艾的牀邊。
肖艾果然是個奇葩,這不冷不熱的天,她竟然開着空調,也不知道她開的是冷風還是暖風。再往牀上的她看了看,原本蓋牀毛毯就剛剛好的氣溫,她卻裹着被子,那開的一定是冷風了!
我想退出去,然後很正人君子的敲一次門,我認爲這一點都不多餘,如果冒昧弄醒了她,她一定會臭罵我一頓,弄不好還會要回那把備用鑰匙。卻不想,剛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她忽然翻了個身……被子也就這麼從她的身上滑了下去。
“我靠!”
我喊了一聲,信念當即動搖,只感覺雙腿有點發軟,趕忙將身體靠着牆,雙手下意識的拉住了窗簾。“撲哧”一聲,窗簾不堪重負的被扯了下來,黃昏中那軟綿綿的陽光便落在了她光滑白嫩的後背上!
幸好,她還穿了一件很短的睡褲,然後我們就在狹小的空間裡對視着,窗外卻是天大地大,那千萬燈火迎着夕陽的餘暉陸續亮起……
我儘量不去看着肖艾,拎了拎自己的領口,訕訕說道:“呵呵……呵呵,你這屋裡挺……挺涼快呀!”
“你惡趣味,變態……”肖艾似乎很討厭別人侵犯她的**,擡手就將牀頭的鬧鐘砸向了我。
我崴了腳,本來就沒好利索,這突如其來的一下,怎麼也避不開了。當即,肩膀處便結結實實的捱了一下。我順勢往地上一坐,一動也不動。不知道爲什麼,眼睛的餘光又向肖艾瞄了一眼,而她卻用被子將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然後飛快的在被子裡穿上了一件t恤。
肖艾下了牀,來到我的面前,冷着臉向我問道:“你是怎麼進來的?”
“用意念進來的,其實你現在看到的江橋,不是真的江橋,真的江橋正在家裡澆花做飯呢!”
“讓你跟我胡扯,臭不要臉的……”肖艾說着就要擡腿踢我崴腳的地方。
我趕忙求饒:“我招,我招……還不行嘛!”
肖艾的語氣更嚴厲了:“怎麼進來的?……這可是26層,你這個瘸子爬得上來嘛!”
我莫名想笑,卻又笑不出來,於是苦着臉回道:“你這房子不是我幫你租的嘛,當時房東給了我兩把鑰匙,一把在你這兒,還有一把我留着做備用了,就怕你丟三落四的,把鑰匙忘在屋子裡。現在找開鎖公司那麼貴,不划算!……我真是爲了你好!”
肖艾氣急敗壞,又要踢我,我卻不知道她的怒火是來自於我擅闖了她的房間,還是看到了她只穿着內衣的樣子,或兩者各一半。
終究,她沒往我崴腳的地方踢,而是踢在了大腿上,儘管她腳下留情,可我也來了脾氣,我又不是故意要看她的,要不是她自己翻了個身,我退到房間外再敲門,還是坦蕩蕩的正人君子一個,於是也怒道:“你再趁人之危試試……”
肖艾吃軟不吃硬,當即又擡腳要踢我,我一邊用手擋住,一邊說道:“你再對我動手動腳的,我從上面跳下去,你信不?……太讓我沒有男人的尊嚴了!”
“跳,趕緊跳,趁着窗外風景還不錯……”
我當即從地上爬了起來,然後拉開窗戶,一隻腿跨了上去,轉頭對她說道:“你不要後悔,我只要現在頭腦一熱,這個世界上就再也沒有一個叫江橋的人了,這可是26樓,嘎嘣到地下就摔個稀巴爛!”
我一邊說,一邊往地面看着,連汽車都縮成了火柴盒般大小,再往遠處看去,盡是延綿的山脈,山脈上的燈塔有節奏的閃爍着,像是點綴在蛋糕上的紅色水果。我本來就不恐高,把這個世界看成蛋糕後就更不怕了,於是又探身向更遠的地方看去。
“江橋你瘋啦……死有輕於鴻毛就是說的你吧?”肖艾終於有點緊張的拉住了我的衣服。
“那你還踢不踢我了?”
肖艾快氣瘋了,她反問道:“你是不是個男人?只有女人才會一哭二鬧三上吊!”
我底氣很足的回道:“我當然是個男人,可你沒完沒了的踢我,我總不能也逮你踢一頓吧,我就是用這種方式給大家都找個臺階下……所以,你得知道我是在讓你,我說過永遠也不和你動手的,起碼我是個信守承諾的男人。”
“你還記得自己給我寫過保證書的事情呢?”
“不敢忘!”
肖艾半怒半哀怨的又看了我一眼,終於對我說道:“下來吧,不踢你了……”
我費力的將自己那隻不利索的腿搬了下來,然後坐在了肖艾的牀上,順手關掉了還在往外噴着冷風的空調。
肖艾這番發泄過後,也懶得再和我糾纏,她去洗手間收拾起了自己。而我想起剛剛她趴在牀上的畫面卻仍有那麼一點恍惚,直到手機在口袋裡響了起來。
這個電話是喬野打來的,我知道他此刻一定在我家院子門口,可我就是不想和他見面,於是掛斷他的電話,發了一條“今天真沒時間喝酒”的信息後,便將手機關了機。
直到這時,我才從剛剛的畫面中回過神,再次想起了蘇菡昨天在雨中離去的背影……
我重重呼出一口氣,然後又離開牀鋪站在了窗戶口,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去,城市的燈火也更加的顯眼了,可此刻的蘇菡又是以什麼樣的心情在面對着這些燈火的呢?我不知道!
又是一陣風吹了進來,整個屋子裡都是女人的味道,有點香,有點甜……
衛生間裡,肖艾要我將掛在陽臺上的毛巾拿給她,我忽然覺得,如果沒有俗世裡的瑣事,就這麼在這裡待着也挺好的,因爲這裡沒有悲傷也沒有絕望,有的只是一個剛剛洗了頭髮卻忘記拿毛巾的姑娘。
我很喜歡她!
……
路燈的光影下,我和肖艾並肩走着,她忽然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小盒子,然後遞給我說道:“送給你的禮物,我從內蒙古帶回來的。”
“什麼啊?”
“你打開看看。”
我打開看了看,盒子裡面是一枚印章,印章上刻着我的名字。我一邊把玩,一邊笑着對她說道:“這是巴林石做的印章吧。”
“算你有點見識……你再往印章的側面看看。”
我又仔細看了看,果然上面還刻了一行小字,是這麼說的:“看什麼看,趕緊給本娘娘笑一個。”
我真的笑了出來,隨即在腦海裡浮現出一副畫面。在這副畫面裡,她一個人無聊的逛街,然後蹲在一個刻章老人的身邊,弄出了這枚有點惡搞的印章,可我這個笑點很高的人竟然真的被逗笑了!
她又對我說道:“這枚印章你可別弄丟了。”
“很金貴嗎?”
她搖頭:“不金貴,就是希望你在難過的時候,能看着她笑一笑,你再往另一個側面看看。”
我轉動着印章,這次又在另一面看到了一個貌似她的卡通頭像。
一切盡在不言中,我只是點了點頭,便將印章連同盒子一起放進了外套最裡面的口袋,然後又一次與她迎着夜色,晃盪在一天中最熱鬧的鬱金香路上。
她閒談似的對我說道:“江橋,我最近的兩個星期,基本上就沒有什麼演出任務了,剩下的時間,我和你一起做琴行的宣傳工作。”
“不用的,這都是粗活累活,我自己來就行了!”
“兩個人一起創業,你幹嘛分的這麼明確?”
“不是我分的明確,確實是有些事情……那個,它做起來很丟臉的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腳是怎麼給崴了的。”
肖艾停下了腳步,笑着對我說道:“估計要是我,百分之九十不會被崴……一般涉及到技巧性的東西,我肯定都比你強。”
“對,我就是個殘兵敗將!”
肖艾收起了開玩笑的面孔,言語很認真的回道:“江橋,我覺得我們在一起創業,若干年後最值得回味的,不一定是取得了什麼樣的成績,而是這段同感甘苦的記憶。你怎麼能單方面剝奪了我享受的權利呢?”
我這才察覺自己可能對肖艾創業決心的認知出現了偏差,我沉默了片刻之後,才笑了笑對她說道:“你能這麼想,我真的挺開心的……在這之前,我總覺得你還沒有能夠完全適應現在的生活。”
“廢話不多說了,一起加油,好吧?”
……
跟肖艾分別後,已經是夜晚的九點鐘,我順着巷子來到了自己的小院門口,卻不想喬野依然在臺階上坐着,他的身邊放了不少空酒瓶,顯然已經喝了不少,天知道是什麼力量驅使着他一直這麼執着的等着我。
“你怎麼還沒回去啊?”
喬野眯着眼睛,回道:“等你,現在有空了嗎?”
“就是喝個酒,你至於嗎?”
“太至於了!你趕緊把門打開……今天晚上我不回去,就在你這兒住了。”
我看着喬野,心中不僅同情他,也同情自己,只要牽扯到秦苗和蘇菡的事情,我這壞人就當定了,想想也是我自己活該,因爲就我知道的事情最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