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牧停下車後,肖艾便打開車子的後門從裡面走了出來,趙牧也在同一時間下了車,肖艾似乎對他說了一聲“謝謝”,而後便向我的身邊走來。
我也迎着她走去,我們在離趙牧十來米遠的地方一起停下了腳步,氣氛一時有點尷尬。我心中恨不能拉住趙牧,然後將自己所有的想法都跟他聊一聊,可話到嘴邊就是說不出來。
其實,我們三個人,如果換一個時間相遇,換一種方式相識,可能就不會有現在這樣的過程。
趙牧看了看與肖艾站在一起的我,最終選擇了沉默,他又坐回到了自己的車子裡。當車子調轉車頭,燈光刺破夜晚的厚重時,我卻感覺到有點孤單。
我和趙牧就像一個鳥窩裡,兩隻被遺棄的鳥,嚴寒的冬天,我們抱團取暖,分享了一隻蟲子帶來的喜悅,可如今他卻先飛走了。
也許,我們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註定孤獨,我應該理性的去接受,而不是主觀的去放大這種情緒。這對我來說,沒有一點好處,因爲充滿自我的人生中,總有那麼一段路會因爲潮溼和過於荒涼,你必須自己走,卻沒有另一個人願意陪你走完。
我轉身看着肖艾,終於將手上的安神粥遞給她,說道:“剛剛在路上買的,吃了有助於睡眠,你趁熱吃吧。”
肖艾從我的手中接過,也沒有說話。
我沉默着站了一會兒之後,又對她說道:“吃完早點休息,我先回去了。”
“先別急着走。”
我停下腳步,回頭看着她:“還有事嗎?”
她看了看手中的安神粥,對我說道:“一起吃。”
……
賓館前面的空地上有一張長椅,長椅的旁邊是一盞很老式的街燈,燈光想流水一樣鋪在地上。我不知道這樣的設計是屬於街道的一部分,還是這個賓館的,但在此時此景下,還真是有那麼一點格調的。
一份粥對應一把勺子,肖艾先吃了一半,然後將剩下的另一半給了我,她對我說道:“你要不嫌棄是我吃剩下的,你就吃吧。”
“不嫌棄。”
“那你吃吧。”肖艾一邊說,一邊將自己吃過的勺子用紙巾擦了擦,然後遞到了我的手上。
我一邊吃,一邊向她問道:“你爸的事情怎麼說?”
“後天最後一次不對外公開審理,判決結果也會在那天出來……趙牧今天帶我去見了爲我爸辯護的律師。”
我有些疑惑:“他怎麼知道那麼多的內幕?”
“他現在的很多工作都是和李子珊直接進行對接的,知道一些外人不知道的內幕很正常……爲我爸辯護的律師,除了集團的幾個最高層,其他沒有人知道是誰。”
我點了點頭,關於李子珊器重趙牧,在之前已經能看出一些端倪,我停了片刻之後,又向她問道:“那律師怎麼說?”
“我爸在主觀上已經認罪了,如果辯護狀態好的話,可能會少幾年,但不會低於六年,因爲這類案件的最低量刑標準就是六年。”
我點了點頭,輕聲安慰道:“這段時間你如果忙的話,琴行的事情就交給我來弄吧。”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其實我也爲他做不了什麼,所有的忙碌、擔心、焦慮,都只是因爲我是他的女兒。”
我看着肖艾,心中因爲她的話而觸動,我不知道,她小小年紀就將凡塵俗世裡那些煩惱的根源看得太透,到底是得還是失?……
稍稍停了停,她又轉頭看着身後的賓館對我說道:“明天你幫我找個房子吧,老這麼住賓館挺浪費錢的。”
我點了點頭,然後又對她說道:“要不你就搬到我那邊住吧,反正還有一間空房。”
肖艾看着我,我以爲她會同意,因爲在我眼中她並不是一個很墨守陳規的女人,何況我們只是同住一屋檐下,卻並不同房。
卻不想,她搖了搖頭對我說道:“我不想?”
“爲什麼?”
“整條巷子裡都是你的街坊鄰居……如果我住進去,每一個人都會以爲你有了一個能同居的女人……我沒什麼,可是如果有一天,我們並不能在一起。只剩下你獨自留在這裡,活在街坊們都認爲你曾經有女朋友的眼光中,再想起那些生活在一起的點點滴滴,你一定會很痛苦的吧!”
我不知道她爲什麼忽然對我說起這些,但我的心情卻因此低落到一個極點,半晌纔對她說道:“幹嘛和我說這些,又爲什麼認定我們並不能在一起?”
肖艾看着我,然後用一種寬慰的笑容對我說道:“我只是說如果……再說了,感情的世界裡永遠是合合分分,你心裡其實也不會真的相信什麼天長地久吧?……因爲我們的父母就是最好的例子!”
我將雙手的手指交叉放在一起,然後低下頭,自嘲般的笑了笑,說道:“是……我江橋有幾斤幾兩,我自己清楚的很……如果有一天你覺得我這個人沒了意思,你要走,我會祝你幸福的。”
肖艾一直沒有開口,直到我擡頭看着她的時候,她纔看着掛在賓館二樓,用劣質霓虹燈彎成的“夢幻”二字,對我說道:“爲什麼你會認爲要放手的人是我,而不是你自己呢?……我其實是個很透明的女人,而你身上的秘密卻太多。”
“我能有什麼秘密!”
肖艾又往我的身邊坐了坐,她靠在了我的肩膀上,閉上眼睛輕聲說道:“江橋,未來的時間那麼漫長,肯定不會一帆風順的,所以無論以後發生了些什麼,我們都做一個不輕易悲傷的人,好嗎?”
“從我自己一個人開始生活的那天起,我就已經百毒不侵了!”
肖艾微微一笑,我也摟住了她的肩膀,於是她與我靠的更近了,我的嘴脣好像碰觸到了她臉上的皮膚,又好像沒有……
……
次日的早晨,我醒來時,只感覺頭腦有點昏昏沉沉。因爲昨天一夜的睡眠質量實在是太差了,我在沒有睡着之前,一直想着肖艾與自己的對話;睡着後又開始不停的做夢,那些零零碎碎的夢,我已經記不太清了,可是卻消耗了我太多的精神。
重重打了一個哈欠,我從牀上坐了起來,然後便開始了自己這一天的生活。
下午的時候,我將於馨約到了鬱金香路上的一個很商務的咖啡館裡,我們喝的都是咖啡。閒聊了幾句後,我便切入正題,將肖艾做出來的排課表遞給了她,讓她看看有沒有什麼需要調整的。
於馨根據自己習慣的作息時間略微做了些調整,然後又將她自己的個人資料給了我一份,以後她會和肖艾一起成爲琴行僅有的兩個老師。
聊完工作上的事情,我們又開始閒聊了起來,她向我問道:“江橋哥,你和趙牧怎麼樣了?”
我嘆息:“一時半會兒的能怎樣?……又不是小時候打打鬧鬧!”
於馨自我檢討:“那天怪我,要不是我提議喊上趙牧,也許就沒有發生這個讓大家都很尷尬的事情了……希望沒有給你和肖艾之間造成太大的麻煩!”
我搖頭,示意我和肖艾之間並沒有受這件事情的影響,而後我又向她問道:“你呢?你自己現在又是什麼想法?”
“我呀?……就先這麼擱着唄……其實,在這之前,我真的不知道他已經對肖艾用情這麼深,江橋哥,你能告訴我趙牧他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嗎?”
我略微思考了一下,回道:“可能和他從小的成長環境有關吧,他認定的事情,要他放棄完全是不可能的……我記得他上高中那會,學校規定,只要能連續兩次在月考中取得第一名的成績,就會有3000塊錢的獎學金。恰巧考試的前一天他發了高燒,上吐下瀉,整個人都是虛脫的狀態,可他還是咬牙堅持着考完了全部的科目,而且還拿到了第一名,整個學校的師生都感到不可思議……後來他就有了一個趙鋼鐵的外號……”
於馨陷入到了沉默中,許久才說道:“可是肖艾這個女人認定的事情,更不會改變,否則袁真師哥和她這麼多年的師兄妹情誼了,她也沒有做過袁真哪怕一天的女朋友……江橋哥,說句話,你不要生氣。在外人眼裡,肖艾是不是和袁真師哥最般配了?……如果她願意,和袁真師哥遠走到日本,在那裡,倆個人一起玩玩音樂,物質無憂,不是神仙眷侶的生活嘛,可她最後認定的還是你……所以感情這個事情是最沒有道理可講的……誰愛誰,誰不愛誰,大家都把心態放平和點,總有一天時間會給我們答案的。”
我點頭,回道:“是的,你的態度值得我們學習。”
……
傍晚的時候,我通過同城網站在鬱金香路上找到了一個一室一廳一衛的屋子,最後以800塊錢一個月的價格租了下來。
詢問肖艾,她說今天晚上就可以搬過來,她讓我將地址發給她,然後我們在小區的門口見面。
我稍感踏實,我和肖艾即將爲了琴行而努力,她又怎麼會輕易的離開呢?
我該對她好一點,比以前要更好!如果在別人眼裡,她和袁真在一起像神仙眷侶,那和我在一起就是玉帝和王母,反正更高級!
房子租下來後,我便立刻去超市替她買了拖把和簸箕這樣的日常衛生用品,然後又先行將屋子的裡裡外外都打掃了一遍,而夜晚就這麼來了,我心中的陰霾卻被掃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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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這應該會是一個不錯的夜晚,因爲肖艾又將住在鬱金香路上了,這裡有我們喜歡的便利店和廢棄的紡織廠,還有甜膩的玉米棒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