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外茫茫大地一片潔白,沿着水泥大道一路過村過鄉。車內的孫芳菲左看看右看看,她不明白爲什麼跟老公結婚十餘年沒孩子,這偶然地與兩個男人有那事就弄出孩子來了,該來的沒來,不該來的卻來了。這該如何是好?
一方面,她想趁孩子尚處於胚芽狀態趕緊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孩子做掉,免得夜長夢多,人們說三道四,受人羞辱;可另一方面,面對這突如其來上了身的孩子,她又心生欣喜,一想到這孩子在肚子裡慢慢長大,這個嬰兒將呱呱墜地,將喊她媽媽,她將成爲有孩子的媽媽,將不再孤單,精神上有了寄託。而且自己四十來歲了,如果這次真的做掉的話,以後可能就再也不能有了。雖然孩子來的不明不白,可孩子將從她的肚子裡產出,身上流的血有一半是她的。她可以恨那兩個男人,一個強姦了她,一個趁虛而入,可是從另一個角度看,她要感謝他們,是他們讓她有了身孕,她盼星星盼月亮般盼孩子,孩子終於盼來了,即使不是老公的,那又怎麼辦?誰讓你沒有。能以老公的名義生下來嗎?顯然不能,誰也不傻,老公進去那麼長時間,跟本就沒機會在一起,孩子不是韓守禮的就是王大波的。到底是誰的,她也分不清,因爲被韓守禮強姦後,她就因害怕流亡城裡,在城裡沒過半個月就跟王大波有那麼一夜。
韓殊奇心裡無比難受,發瘋般地感覺悲哀,他不停地在腦子裡回想,回想這個孩子到底是誰的。種種表現看,這孩子肯定不是她老公的,是董校長的?是韓守禮的?是王大波的?他認爲這三個人都有可能。他真想大罵她不要臉,表面裝得冰清玉潔,實際騷禍一個,竟然弄出孩子。這讓他很覺沒面子,忙來忙去都是瞎忙,好來好去都是白好,這是不是就是標誌着他的失敗呢?
也不見得,這個孩子瞬間就可以做掉,一切都可消彌於無形,哪個男人做的孽就讓他快活一時也罷,但千萬不能讓他快活一輩子。
再過十分鐘,醫院就到了,一想到他將親手送這個孩子上西天,就有種報復的快感。他認爲孫芳菲也想做掉,畢竟來路不明,真要弄出事來,她沒法向老公交待。可是她是否考慮他的感受?是否會有絲毫的對他的愧疚心理?剛開始看她挺沉悶憂愁的,眉峰都聚到一塊了,還時不時地瞄他幾眼,欲言又止的,顯得楚楚可憐,似有很多難堪。可是接着他就發現,她的臉面雲開霧散了,眼睛裡露出光彩,非但沒有憂愁反倒喜上心來,一點也不難堪了。她一直向窗外看,好像外面有金銀珠寶,有她喜歡的一切。當看到城市的高樓和街道的繁華的時候,她又緊張起來,眼神飄乎的,與韓殊奇眼光相遇的時候,她總是迅速避開。整個行程,她沒與他說一句話。
進入醫院裡,韓殊奇主動聯繫了大夫,當他對大夫說想給孫芳菲流產時。孫芳菲勃然變色,當面頂撞道,誰說我要流產了?我只是想檢查一下身體
,看胎兒是否正常,這段時間身體一直不太好,怕對胎兒不好。
大夫皺眉道,你們夫妻要商量好,孩子的事可是大事,你們是不是商量好了再找我?
孫芳菲極爲不悅地說,誰跟他是夫妻?我自己的事自己定,你聽我的,我要好好檢查一下身體。
韓殊奇受了奇恥大辱。沒想到這個女人說翻臉就翻臉,明明說好了到醫院來打胎,卻中途變卦,這不是玩人嗎?看她那自以爲是的架式,那把他拒於千里之外的猖狂,他真想扇她一個大嘴巴。可他忍住了,他倒要看看她想要咋樣。
很快地,大夫給開完了單子,化驗了血項,做了彩超。把化驗結果拿給大夫看。大夫看後說一切正常。孫芳菲樂得眉飛色舞。
出了醫院,韓殊奇終於忍不住了,他揪着孫芳菲的衣袖,將她帶到一個巷子裡,滿面怒容道,不說好的打胎嗎?你咋臨時變卦了呢?再說用得着當着大夫面那樣損我嗎?
孫芳菲用審視的目光看着韓殊奇,不快地說,你先鬆開我衣袖。韓殊奇鬆開手。直視着他。
孫芳菲清了清嗓,我知道你是咋想的?不就自尊心受不了嗎?不妨捫心自問,是不是想殺我的心都有?你這個自私透頂的傢伙,我還不是你的呢,你就認爲我給你戴綠帽子了,是吧?我說得沒錯吧?既然受不了何必要忍着呢?一刀兩斷多幹脆,何必那麼糾結?
韓殊奇被說到痛處,他痛苦地說,你明知我難受爲啥還要做那讓我難受的事,你的心就那麼狠嗎?
不是我心狠,我這是自我保護,我現在明着告訴你,從現在開始,孩子的事你不要過問,他跟你沒有絲毫關係,我要生下他,他是我的肉,我想咋辦就咋辦,誰也不能干涉我。
你就不怕你老公?就不怕千萬雙鄙視你的眼?就不怕千萬張嘴罵你偷男人?你真的啥也不怕?
不怕,所有這些跟我即將有自己的親骨肉,有自己的孩子相比都不算事,我不能爲了別人活着。
孩子對你真的這麼重要嗎?你可以光明正大的要孩子,何必要這樣不明不白地要呢?
我想光明正大的要,可是沒有啊,我跟我老公結婚十多年也沒有,我想孩子都想瘋了,現在我有了,我驕傲,我自豪,我話就說到這裡,請你不要再問了,從此後,我的心門對你關閉,明白了吧?
說完,孫芳菲擡腿就走,將韓殊奇像一具軀殼一樣撂在那。
韓殊奇不甘心,他追了上去,不顧行人熙攘,大聲辯解,我不是你想的那樣,我……
孫芳菲一陣冷笑,她停住腳步,冷眼挖了他一下,不要自欺欺人,我最看重你的是執着勁,可是最煩的也是你的執着勁。你可以爲了報復幾十年臥薪嚐膽,甚至委屈自己回農村;你可以爲了弄到我百般追求,千方百計;可是你也可以爲了報復不顧一個老人死活,可以爲
了霸佔我不顧我的死活。你爲了解自己的氣,爲了贖回那點可憐的自尊,簡直到瘋狂變態的地步。說到底你是個自私自利的人,是個翻過來倒過去儘想着自己的人。你說我說的有半點錯嗎?回去好好想想吧,想不明白不要見我。
說完擡腿又走了。衆人像看個怪物似的看韓殊奇。韓殊奇一跺腳,你們看什麼看。
他這次沒有再跟着孫芳菲,而是極度憂傷地走進一個小酒館。睜着佈滿血絲的眼睛看那些酒客。他感覺人們都在看他笑他,彷彿在說,你就是個窩囊廢。他坐在靠近角落的一個座位,拍着桌子叫道,給我拿酒來。他注意到人們的目光更加銳利,好像要將他的心刺穿。再也控制不住了。你們他媽看啥?我缺鼻子少眼睛嗎?不是中國人嗎?老子不就是被人耍了嗎?咋地吧?
他這樣一喊,頓時把人們的眼光給喊回去了,誰也不會跟一個瘋子計較,除非他也是瘋子。
就着花生米,辣椒鹹菜,他喝了半瓶白酒,喝得心裡直燒,喝得越發地憋悶。邊喝邊罵,我要弄死你全家,我要連你一塊弄。
他已經喝得頭暈耳鳴,腰桿都挺不直了,可他還要喝。老闆過來看了看,說,哥們,你還是別喝了,有啥憋悶的跟我說說。
韓殊奇舉着空杯,手舞足蹈道,你啊,我纔不和你說,我這事啊,只有我懂,你們都不懂。
老闆說那你還是別喝了,別影響我酒館生意。
韓殊奇哈哈大笑,呼地一下從座位上站起來,指着老闆說,你他媽比我還自私,你還說我自私。
老闆愣了,反駁道,誰說你自私了?
韓殊奇不依不饒道,就是你說的,你給我道歉,不道歉我把你店給砸了。
老闆長得又高又大,一臉橫肉,也是在市面上混的。本來就看不上韓殊奇在他這裝,沒想到他登鼻子上臉。他一個窩心腳踹來,踹得韓殊奇像麪條一樣倒了下去。
韓殊奇爬了半天終於爬起來,他掄起酒瓶子照老闆腦袋砸下來。老闆一躲,酒瓶子砸在桌子上,只聽嘩啦一聲,瓶子立即粉碎。
警察進了來,好像是聽到吵鬧聲,也許是酒客報了警。老闆一看警察進來,猛地抱住韓殊奇,“這是我哥們,酒喝多了,沒事,沒事。”
韓殊奇不明所以,還想掙扎,可是老闆的力量讓他紋絲不動。警察掃了幾眼,無聲地走了。
見警察走了,老闆照着韓殊奇小肚又給了一拳,打得韓殊奇哎喲直叫。打完後,老闆又抱住他,趴在他耳邊說,哥們,知道疼是啥滋味了吧?有啥啊?不就是個疼嗎?疼過了就不疼了。
韓殊奇癱軟在椅子上,他只有等着疼意自己消失了,因爲他的小身板要想把老闆打疼那可是癡心枉想。
老闆沒有讓韓殊奇走,他說既然我們是哥們,既然我讓你疼了,就有義務幫你解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