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苦橘城
舊港,這座位於蘇門答臘島與爪哇島之間,三佛齊王國與滿者伯夷帝國緩衝地帶的繁華港口,此刻正籠罩在一片不安的陰影之下。
一個消息如同暗流般在港內各股勢力間迅速蔓延——大明艦隊已大批抵達海峽北岸。
淡馬錫港作爲穩定軍事據點的重建,再加上明軍的強大實力,讓所有人都不敢掉以輕心。
樑道明的府邸內,燭火搖曳,映照着他緊鎖的眉頭。
作爲如今舊港的漢人領袖,他正站在一幅巨大的南洋海圖前,手指輕輕劃過馬六甲海峽,最終停在了淡馬錫港的位置。
“大明,終究還是來了。”他喃喃自語,語氣中既有憂慮也有釋然,憂慮的是,自己多年苦心經營的基業可能會付諸東流;釋然的是,或許這正是一個擺脫現在尷尬身份,迴歸大明的機會。
對於樑道明來講,他的處境和心態,其實挺像《水滸傳》裡面的宋大哥的他本來就是良民,還是讀過書的,夢想就是當官,只不過迫於生計潤到了南洋,雖然一番風雲際會,成了這裡漢人的首領,但是從骨子裡還是仰慕那套“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的邏輯。
所以,樑道明其實很嚮往那個結局——招安。
但想讓朝廷招安你,你也得有那個價值不是?要是等閒的三兩草寇,朝廷直接就派人剿滅了,幹嘛費那個勁兒去招安。
所以,眼下最關鍵的問題,還是要琢磨清楚,大明究竟想要從這裡得到什麼,或者說,他樑道明能給大明提供什麼。
“來人,召集所有人議事!”樑道明一聲令下,府邸內頓時忙碌起來。
不久,舊港內各大豪強以及當地有威望的漢人代表紛紛聚集於樑府大廳。
大廳內氣氛凝重,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對未來的不確定。
而其中坐在樑道明下首位置上,緊挨着那個中間空位的,就是施進卿,他的兒子施濟孫和女兒施二姐站在他的身後。
施濟孫模樣普通,低垂着眼眸,倒有點臊眉耷眼的,可施二姐卻並不普通,扎着個高辮,戴着抹額,整個人看起來英姿颯爽。
樑道明這時候步入大廳,環視一圈,沉聲道:“諸位,最近的消息應該都聽說了,很多人心中都有擔憂疑慮,今日召集大家來,就是要共同商議對策。”
一名年邁的老者站起身,聲音沙啞:“樑爺,大明艦隊勢大,我們若是硬碰硬,只怕凶多吉少。依我看,不如暫時避其鋒芒,等風頭過了再做打算。”
這是不投降,但也不對抗的意思了。
此言一出,廳內頓時議論紛紛,贊同者有之,憂慮者亦有之。
大廳內,燭火跳躍,將每個人的神情映照得忽明忽暗,樑道明站在首位,目光掃過在場的人,心中暗自盤算着接下來的每一步棋。
想要徹底置身事外,那是不可能的,因爲大明肯定是要衝着舊港來的。
所以,老者這話,實在是短視。
或者說,他本人不短視,但要麼沒得選,要麼因爲一些利益考量,都不想得罪,所以纔會這麼說。
但實際上,舊港的安危與他們的命運緊密相連,而怎麼應對即將到來的大明艦隊,更是關乎到所有人的生死存亡。
在絕對的武力面前,有時候你想逃避,是沒有用的。
施進卿聞言,輕輕捋了捋鬍鬚,眼神中閃過一抹深思。
他隨即轉向樑道明,緩緩說道:“道明兄所言極是,大明來意未明,我們既要做好防守準備,也需考慮長遠之計。畢竟,舊港是我們共同的家,我等祖祖輩輩,都居於此地。”
這話,其實就是在暗中點了樑道明,不要爲自己的利益,出賣舊港。
因爲從根本上來講,以樑道明爲代表的,這些年流亡到舊港的漢人,跟施進卿他們這些從五代十國甚至唐朝就移民到這裡的漢人,其實已經是完全不同的兩個羣體了。
樑道明這批人,去國不過二三十年,還向往着迴歸故土,最好是榮歸故里。
因此,一旦有機會以舊港爲代價,換取自己帶着官身或者赦免回到故土的機會,他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放棄舊港。
但施進卿他們則不一樣,從五代十國開始算起,他們離開華夏故土,已經有四百多年了,四百多年是何其漫長的時間?將近二十代人繁衍下來,積累下來的,可不僅僅是宗祠裡那些摞得老高的祖宗牌位,更是與故土的深深隔閡。
雖然,他們的身體裡都流着漢人的血,他們很多人都會說漢語,逢年過節都要按照傳統習俗來慶賀,會一起拜媽祖。
但是他們這批人,與樑道明那批人,確實立場已經完全不同了。
雙方能聚合在一起,靠的不是漢人這個身份認同,而是共同的外部壓力,也就是三佛齊國大亂,舊港又有大量海盜聚集的這個背景。
否則的話,陳祖義還是漢人呢。
施二姐按捺不住,上前一步,聲音清脆有力:“父親,樑叔叔,我認爲我們不應只是被動防守,大明若真有意征服南洋,舊港作爲戰略要地,遲早會成爲他們的目標,所謂出師有名,陳祖義與大明的恩怨,一定會成爲大明出兵的藉口,我們不如主動出擊,先一步清理門戶。”
清理門戶,指的自然是陳祖義的海盜集團,畢竟他們多年來橫行霸道,早已是舊港的一大毒瘤。
此言一出,廳內衆人紛紛側目,對施二姐的膽識與見識感到驚訝。
樑道明更是眼前一亮,但卻並沒有表態。
今天的會議,很難說會不會通過什麼渠道傳到陳祖義的耳朵裡,因此,爲了防止禍起蕭牆,樑道明肯定是什麼都不會說的。
而施進卿這些人,本身就跟陳祖義不對付,所以他們說什麼話,哪怕讓陳祖義知道了,也不會造成雙方的最終衝突爆發。
另外一位豪強這時也擡頭說道:“我們可以先派人與大明艦隊接觸,探明他們的真正意圖,同時整合我們的力量,要是發生衝突,也得做好準備。”
衆人議論紛紛,吵得耳根子都有些疼了。
樑道明擺了擺手,示意衆人安靜,他緩緩說道:“避其鋒芒,固然穩妥,但絕非長久之計。大明此次南下,意在控制南洋,我們若一味逃避,到時舊港將無寧日。”
“不過,若是靜待事情發展,也不是個辦法。”
他頓了頓,目光變得堅定:“眼下商量不出來什麼,但最起碼,咱們要做好自保的準備,就按之前議定的辦法,集合兵甲,動員青壯,這些日子就在城裡各自保家,如何?”
之所以舊港沒有被陳祖義這個外來人徹底佔據,反而海盜們只能在港口區活動,就是因爲當地的豪強和移民,都是有武力的這點很好理解,要是一點自保的能力都沒有,根本就抗不過這麼多風浪,在舊港生存下來。
因此,他們之間,內部是有一套聯防機制的。
如今既然已經到了局勢緊張的時候,那就啓動這套機制。
至於其他的事情,這些人也確實商量不出來什麼.根本利益都不同,怎麼可能妥協?
所以,若是真的大難臨頭,那估計也得各自飛了。
但最起碼現在,他們還是要互相聯防,來保證家業安全的。
另一邊,陳祖義的巢穴內,氣氛則截然不同。
這位野心勃勃的海盜頭目,此刻正暴跳如雷,摔打着身邊的器皿,發泄着心中的憤懣。
“砰!”
上好的青花瓷茶杯被他用力地摜在了地上,頓時碎成數瓣,滾落了一地。
“大明!又是大明!”他怒吼道,“淡馬錫港一戰,讓我損失這麼多,如今他們竟還敢大批艦隊南下,真是欺人太甚!”
手下海盜頭目們面面相覷,不敢言語。
這又怪誰呢?還不是陳祖義決定主動出擊,打明軍一個立足未穩的。
不過話說回來,陳祖義的決定,其實也沒有錯,畢竟如果不主動出擊,等到明軍囤積了足夠的兵力和物資,到時候倒黴的還是他。
戰爭就是這樣,有的時候,雙方的決定都沒問題,而問題只在於結果罷了。
陳祖義發泄一陣後,漸漸冷靜下來,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傳令下去,所有人立刻集結,準備迎戰大明艦隊。”
“另外,馬上去聯繫滿者伯夷帝國,告訴他們,大明是我們的共同敵人,只有聯合起來,才能抵禦大明!否則我陳祖義被大明消滅了,他們也討不到好!”
隨着陳祖義的命令下達,舊港內外頓時忙碌起來,海盜們磨刀霍霍,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明軍艦隊,或者.腳底抹油準備跑路。
而滿者伯夷帝國在爪哇島上的首都,也迎來了陳祖義的使者。
他們的首都,叫做苦橘城。
滿者伯夷帝國的頌歌《爪哇史頌》是如此描寫苦橘城的:
“王國城邦之美,紅牆堅壁環繞。
西門爲前大門,面前廣場寬闊,護城河環繞。
菩提樹虯枝鐵幹形態各異。
背部爲慶典門,雕花大鐵門矗立。
東部高臺白石樓閣,銀光閃閃,熠熠奪目。”
之所以叫苦橘城,是因爲整個城池,以及裡面的神廟等重要建築,主體材料都是苦橘色的紅磚。
而陳祖義的手下,則是被帶着從一道宏偉的城門裡穿過去的。
海盜頭目好奇地打量着這座建築。
“這是幼王門,不可直視。”
旁邊滿者伯夷帝國的官員,警告着他。
這是一座高挑修長的建築,它的塔頂像一個高帽,層層迭迭,綴滿了雕刻,牆體上是華麗的磚雕,雕刻的是《羅摩衍那》的故事。
“爲什麼叫幼王門?”
經過一番簡短的解釋,方纔知道,這是爲了紀念滿者伯夷帝國第二位君主查耶納卡拉而建立的建築,因爲查耶納卡拉登基時還是一個孩子,而他繼承的是一個內亂不休的王國,那是七十年前的事情了,大臣古蒂謀亂,整個首都和王宮都已不受他掌握,僅僅是依靠王宮衛隊的拼命保護,他才逃到了首都之外的一個村子裡藏了起來。
而查雅納迦拉做所以沒有身首異處,滿者伯夷帝國也能延續至今,全都仰賴於一個人,一個在這次事件中有着突出表現的人。 ——加查·馬達。
滿者伯夷帝國的歷史,是繞不過這位權相的。
那時,加查·馬達是王宮衛隊的一名首領,在村子裡安頓好國王查耶納卡拉之後,他偷偷潛回首都觀察情況,結果他發現無論是貴族還是平民,其實都不擁護叛亂的古蒂,於是,加查·馬達組織王宮衛隊和城防軍進行平叛,一舉收復了都城,自此之後平步青雲。
國王查耶納卡拉委任他爲卡胡裡班地區的巴迪(總督),以獎賞他的功勞,隨後幾年,他又成爲諫義裡地區的巴迪,算是封疆大吏了。
而幼王之所以是幼王,除了登基的時候年紀小,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查耶納卡拉並沒有活多久查耶納卡拉趁着加查·馬達在外面,霸佔了他的妻子。
於是,加查·馬達收買了御醫,這位“訓練有素的醫生”在給查耶納卡拉動手術的時候,“一個不小心”,直接把國王送去見天神了。
隨後,加查·馬達把御醫滅口,扶持了與他關係非常緊密的特麗布瓦娜作爲女王,女王投桃報李,任命他爲滿者伯夷帝國的摩巴迪,即首相。
而直到洪武開國時期,加查·馬達纔去世,在此之前,他都是滿者伯夷帝國的實際統治者,也是現在國王哈奄·武祿的義父。
在加查·馬達統治滿者伯夷帝國的時代,他真正地塑造了這個帝國,他對內平定了各種叛亂,對外,則是立下了赫赫有名的“帕拉帕誓言”。
——在征服整個馬來世界之前,加查·馬達將不吃任何水果和香料。
而在那個時候,滿者伯夷雖強,但也不過只是東爪哇的一方霸主,擁有無數海上羣島的馬來世界也極少被真正統一過,所以這個誓言毫無疑問遭到了嘲笑。
但加查·馬達用自己的行動完成了他的誓言,立誓之後,加查·馬達很快佔領近處的巴厘島和龍目島,然後揮師吞併了三佛齊王國在爪哇島上的領土,征服了新幾內亞島和巽他羣島的土著古倫、斯蘭、丹絨普拉、阿魯、彭亨、東波、巽他、巴鄰旁,他徹底建立了滿者伯夷在南洋地區的霸權。
在加查·馬達去世後,給哈奄·武祿留下的,是一個東與呂宋島接壤,西到蘇門答臘島,北含加裡曼丹島,南抵澳大利亞的龐大羣島帝國。
而且,加查·馬達還留下了一支在整個世界上都稱得上規模驚人的龐大水師,以維持對羣島的統治和香料貿易的壟斷。
但不管怎麼樣,這些帝國內部的事情外人世不懂的,海盜頭目還是被滿者伯夷帝國皇宮的派頭給震懾住了。
金碧輝煌的宮殿,每一磚一瓦都透露着歲月的沉澱與權力的威嚴,高大的苦橘色紅磚牆環繞着整個皇宮,彷彿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將外界的紛擾隔絕在外。
而陽光則是透過精心修剪的菩提樹葉隙,灑下斑駁陸離的光影,爲這莊嚴之地增添了幾分神秘。
海盜頭目被引領至一座裝飾繁複的大殿前,殿內中央擺放着一張巨大的龍椅,其上雕刻着繁複的圖案,象徵着皇權的至高無上。
皇帝端坐於龍椅之上,雖然看起來有些疲憊,但那雙眼睛依舊銳利如鷹,彷彿能洞察人心。
而陳祖義手下的海盜頭目,如今要面見的,就是這位南洋最大帝國的皇帝,哈奄·武祿。
曾經的那些風雲人物早已逝去,哈奄·武祿享受了整個滿者伯夷帝國鼎盛期的榮光,即便不算輔政的那段時間,依舊有着近三十年的漫長統治期,可以說他已經站在權利頂峰太久了,也享受了太久的人間極樂。
因此,雖然五十歲出頭,但皇帝哈奄·武祿卻相當衰老,似乎就要不久於人世。
在皇帝的身旁,是公主維拉胡米,還有她的丈夫維卡拉瑪瓦哈納。
維卡拉瑪瓦哈納既是哈奄·武祿的駙馬,也是哈奄·武祿的侄子,呃,這是一樁親上加親的婚姻。
而滿者伯夷帝國,同樣在不久的將來,也要由維卡拉瑪瓦哈納繼承。
“你就是陳祖義派來的使者?”哈奄·武祿的聲音似乎帶着某種令人戰慄的威嚴。
海盜頭目連忙躬身行禮,畢恭畢敬地答道:“是的,陛下。我家首領陳祖義特命小人前來,向您傳達一個緊急的消息。”
“說吧,何事如此緊急?”哈奄·武祿微微擡了擡眼皮,示意海盜頭目繼續。
海盜頭目深吸一口氣,將大明艦隊抵達海峽北岸淡馬錫港的消息以及陳祖義的意圖一一稟報,他強調了大明艦隊的強大,同時也表達了陳祖義希望與滿者伯夷帝國聯手的願望,共同抵禦大明的入侵。
聽完海盜頭目的彙報,哈奄·武祿陷入了沉思。
南洋,是他的地盤,而他也很清楚大明帝國的強大與不可小覷,更明白舊港作爲南洋戰略要地的重要性,一旦大明控制了舊港,勢必會對滿者伯夷帝國的香料貿易和海上霸權造成巨大威脅。
“陳祖義的要求,朕會考慮。”哈奄·武祿緩緩說道,“但朕需要知道,他能爲朕做些什麼?僅僅是一個聯手對抗大明的口頭承諾,可遠遠不夠,而朕,也並不需要與一個大海盜結盟,朕的水師,縱橫南洋三十年未逢敵手!”
海盜頭目聞言,心中一緊,連忙答道:“陛下,我家首領願意在抗擊大明的過程中,全力配合您的行動,無論是提供情報、兵力支援,還是其他方面的協助,我們都將竭盡所能。”
哈奄·武祿輕輕點了點頭,似乎對陳祖義的表態還算滿意。
但任誰都知道,與大明的對抗絕非易事,需要周密的策劃與充分的準備。
“你先回去告訴陳祖義,朕會派遣使者前往舊港,與他面談此事。”
哈奄·武祿的語氣中透露出一絲不耐煩,他乾咳了幾聲,又用手帕擦拭了一下嘴角。
看着手帕上的血漬,哈奄·武祿不動神色地收回了手裡,用力地攥緊。
“但在使者到來之前,讓他最好安分守己,不要輕舉妄動,去挑釁大明的艦隊。”
海盜頭目連忙應諾,心中暗自慶幸能夠順利完成任務。
這場南洋的風暴纔剛剛開始,而舊港的命運,以及所有捲入其中的勢力,都將在這場風暴中接受考驗,誰都逃不脫。
隨着海盜頭目的離去,哈奄·武祿的目光低垂了下來,隨後就是一陣劇烈的、撕心裂肺的咳嗽。
大塊大塊的血沫被他吐了出來,旁邊的公主維拉胡米和維卡拉瑪瓦哈納遞上新的手帕,給他擦拭嘴角。
“朕沒有多少時日就要去見天神了。”
這時候的南洋,還沒有全面綠化,三佛齊王國,是普遍信奉大乘佛教的,而滿者伯夷帝國,則是普遍信奉天竺教。
哈奄·武祿用手指着,讓維卡拉瑪瓦哈納拿來了一件不遠處擺放着的器具,哈奄·武祿抱着摩挲着它。
——這是一尊攪乳海的雕塑。
在天竺教的傳說中有這樣一個故事:長生不老的甘露落到了大海當中,天神和阿修羅們,決定擱置分歧,一起到海里尋找甘露。
於是,他們以須彌山爲攪拌棒,毗溼奴的化身巨龜俱利摩爲攪拌棒的託,溼婆的項鍊蛇王婆蘇吉爲攪繩,攪動了整個大海。攪拌過程中,蛇王難耐痛苦,噴出了大量毒液。不忍衆生受苦,溼婆將所有毒液吞下,脖頸被灼燒成了青色。
此處的這尊雕像是一根柱子的組件,巨龜其下,須彌山其上,天神與天魔兩邊分立,拽着蛇王。
隨後,哈奄·武祿把這尊雕塑親手交到了維卡拉瑪瓦哈納的手裡。
“上頂須彌山,下立巨龜,這就是爲帝的處境,朕希望你準備好了。”
維卡拉瑪瓦哈納雙手接過雕塑,眼中閃過一抹複雜的光芒,這尊攪乳海的雕塑,不僅僅是一件藝術品,更是權力的象徵。
維卡拉瑪瓦哈納很清楚他即將接手的不僅僅是一個龐大的帝國,還有與之相伴的責任,以及.敵人。
“陛下,我會銘記您的教誨,肩負起滿者伯夷帝國的未來。”
維卡拉瑪瓦哈納的聲音沉穩,他看向哈奄·武祿,眼中滿是決心。
哈奄·武祿微微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欣慰。
哈奄·武祿自己沒有兒子,而維卡拉瑪瓦哈納雖然是侄子,但他和公主的後代,同樣也是自己的直系血親後代,帝國,交給他繼承是最放心的。
而且哈奄·武祿知道,維卡拉瑪瓦哈納是一個有能力的繼承人,有能力帶領滿者伯夷帝國繼續走向輝煌。
哈奄·武祿已經快到生命的終點了,而擴張了四十年的帝國,如今內部也已經是積弊叢生,滿者伯夷帝國統治了太多的島嶼、民族,只是強大的武力,掩飾了這些弊端。
所以他也清楚,未來的路不會平坦,尤其是面對大明的威脅,更是需要謹慎應對。
只不過哈奄·武祿沒有精力再去處理這些事情了,他的身體,不允許他再一次披上戰袍。
“你打算怎麼做?”哈奄·武祿看着維卡拉瑪瓦哈納。
帝國的威嚴,不允許被挑戰。
任何挑戰者,都要第一時間消滅。
這是一個很簡單的道理——BOSS必須是無敵的,不能露出血條,一旦露出血條,那麼原本蟄伏的勢力,就會開始蠢蠢欲動,而BOSS一旦被另一個強敵所擊倒,這些勢力就會一擁而上,繼而分食。
所以,對於滿者伯夷帝國這種南洋的地區霸權來講,不管是世界第一強國還是世界第二強國,只要把手伸進這裡,那麼滿者伯夷帝國沒有任何退路可言。
維卡拉瑪瓦哈納沉吟片刻:“雙管齊下。”
“說說。”
“一方面,加強與陳祖義的合作,確保他在對抗大明時能夠成爲我們提供一些東西.不管是情報還是當做消耗,都不能放棄他。”
“另一方面,必須立即着手準備,整軍備戰,只有軍隊才能確保在任何外部壓力下都能保持帝國的穩定。”
“陳祖義”
哈奄·武祿點了點頭:“雖然他身爲海盜,但行事狠辣,在對抗大明這一點上,我們可以暫時放下成見,派人前往舊港,與陳祖義面談,明確雙方的合作條件,多派細作潛入淡馬錫港,看看大明艦隊的實力,盡力探聽他們的真實意圖。”
又說了一些,這位皇帝明顯地疲倦了。
“去吧,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風暴。”哈奄·武祿揮了揮手,示意維卡拉瑪瓦哈納退下。
維卡拉瑪瓦哈納躬身行禮,隨後轉身離開大殿,公主維拉胡米則留在原地,擔憂地看着哈奄·武祿。
她很清楚,父親的時日已經不多了,而帝國的未來卻充滿了未知。
“父親,您一定要保重身體。”維拉胡米輕聲說道,語氣中滿是關切。
哈奄·武祿微微一笑,拍了拍愛女的手背,“放心吧,我的女兒,我會盡力撐到最後一刻,爲帝國鋪好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