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云城的地面被麻布掩蓋，掀開麻布是一層黃土，把這層黃土推掉，正是大理石地磚。
當然，這地磚之上也有圖案。
郭子茂腳下這一塊，正是王羲之的《蘭亭集序》，郭子茂一見這字，整個人都傻了。
他立馬躺下，努力用蠶蛹的動作撥開黃土。
“暴斂天物，暴斂天物啊！”
呼，哈，郭子茂先吹了土，又衝瓷磚哈一口氣，看見王羲之的字，他哭了，“城主，求你了，收我爲徒吧。”
見郭子茂卑微懇求的樣子，古云城中，發出一陣響徹雲霄的歡呼。
一道恨意濃郁的聲音，傳了出來，“去古云墓無字碑前跪上三天三夜，就收你爲徒。”
“對，跪三天三夜！”
趙子川聞聲一皺眉，側頭問玲瓏，“古云墓是？”
玲瓏一雙冷眼，直勾勾的盯着郭子茂，呢喃道，“當年，郭太后一聲令下屠刀起，古云城5萬餘人只剩下9700！”
“而後數年，劉谷直左手收取繁重苛稅，右手派人瘋狂搗毀古云城的農田，讓古云城毫無活路，致6200人活活餓死。”
“我一怒之下殺了毀田的官吏，連累古云城城民再死3000。”
“剩下的，城主都見到了。”
趙子川幾乎看見了屍橫遍野、餓殍遍野的的場面，心中煞氣凌然，他目光泛冷，低聲呢喃道，“那，我不能讓他活着走出古云城。”
“公子，忍一忍。”玲瓏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她見趙子川動了殺心，趕緊上來阻攔，“我只是得罪劉谷直，就害死3000城民，殺太子還了得。”
“放心。”趙子川輕拍了下玲瓏的手，露出安撫的笑容。
他斜了一眼郭子茂，低聲道，“殺人不一定要自己動手，活在這個世界上，總會出點意外。”
稍微一琢磨，趙子川噙着和善的笑容，走向郭子茂，“太子真想拜師？”
郭子茂觸發了武將館，其誠意可見一斑，聽到趙子川問話，毫不猶豫的回答，“真想。”
趙子川心中冷笑，卻沒接話茬。
他岔開了話題，意味深長道，“太子以爲，古云城這番景象，對天下才子佳人而言意味着什麼？”
郭子茂倏然驚醒，意味着什麼？
擡頭，能見顧愷之的字畫，低頭，可是王羲之的墨寶。
對讀書人而言，古云，就是求學聖地。
“城主圖謀深遠……”
“唉！”趙子川見郭子茂眸中露出激盪之色，忽然擺手，他嘆息一聲道，“算了，有些事不說也罷，太子先幫忙推土，行嗎？”
“行，一定行！”郭子茂中套了。
他是皇族更是太子，深知受天下才子尊崇的意義，而古云城，憑這滿牆滿地的字畫墨寶，就能贏得天下才子的尊崇！
等等！
爲什麼提及籠絡天下才子，又說算了？
難道……
就在郭子茂心神漣漪不止一刻，趙子川再次補刀，他壓低聲音，湊到郭子茂耳畔，“我要是太子，就在燈會上穿蟒袍，與才子佳人把酒言歡。”
“太子不想當一代明君麼？”
一代明君，四個字像一枚鑰匙打開了郭子茂心底的野心囚籠，這一刻，他腦子裡只有一句話。
得天下才子之心，得天下！
“謝師父點撥。”郭子茂眸光熾熱，抱拳深鞠躬，而後無限感激的口吻說道，“我定不會辜負師父的一番用心。”
“噓。”趙子川故作神秘。
他左右掃一眼，看四下無人，低聲道，“在郭太后心裡，羅親王是什麼角色，你清楚吧？”
“嗯？這樣！”郭子茂一瞬露出清明神色。
他低聲細語，揣測道，“羅親王乃世襲鐵帽王，手握重兵，一直是母后的心患，也是因此，母后纔派我來剿滅……呃。”
再提剿滅古云城，未免有些尷尬。
趙子川卻只是淡笑，絲毫不避諱的說道，“若是羅親王負責剿滅古云城，這神蹟之地，便成了羅親王的領地。”
“對。”郭子茂一點頭。
趙子川沒給這郭子茂再說話的機會，循循善誘道，“你說，羅親王見了這城，會做什麼？”
“他敢！”郭子茂一聲冷喝，眉眼之間還真有幾分帝王傲氣。
趙子川嘴角泛起一絲淺笑，上道了。
話不多說，點到即止。
趙子川輕拍一下郭子茂的肩，衝覆蓋着黃土的長街一努嘴，“趕緊，先推土吧。”
“唉，這就推。”郭子茂面色紅潤，幹活更加賣力了。
他從蠶蛹進化到了推土機，用肚子頂着推鏟，在古云城十字街中穿梭不止，汗如雨下。
見這一幕，古云城笑聲不斷。
就在這時，一小廝飛奔而來，他還沒到人前就開始嚷嚷，“羅親王來了，氣勢洶洶，氣勢洶洶啊。”
“氣勢洶洶？”趙子川神情之中透着冷肅之意。
郭子茂眼珠飛轉，竟上前一步，攔在趙子川身前，“師父，我替你教訓他。”
“好。”有人上去排雷，趙子川喜聞樂見。
看郭子茂走了，身邊人樑碧生走上來，“城主，你還真收了這個徒弟？古云城和朝廷之間，可是有幾萬條人命的仇恨恩怨。”
趙子川一斜眼，淡聲道，“你會收死人爲徒麼？”
“死人？”樑碧生一頭霧水，瞄着郭子茂的背影，嘟囔道，“這好好一個大活人，怎麼就成死人了？”
有些事，不能聲張。
趙子川示意這樑碧生先退下，徑直走向羅親王的車輦。
羅親王似換了個人。
他連轎子都沒下，聲音冷漠如斯，“七夕燈會是朝廷遴選棟樑之才的大事，馬虎不得。”
“古云城若是辦不了，就交給琅琊吧。”
到現在，這廝對古云城還是滿口鄙夷，聽他的話，琅琊郡已經準備好替古云城辦七夕燈會。
啐！紀雲忽然上前。
他衝轎子啐了一口，出口便罵，“辦不了？瞎了你的狗眼！滾下車，自己看看古云城的繁華。”
呼啦！
羅親王聞聲，心驚如浪濤。
不會吧，斃殺上萬突厥騎兵，還能再辦了燈會？
心急之下，羅親王猛一把撩起轎簾，用力過大，把轎簾都拽了下來，“這，這怎麼可能？”
見古云城天翻地覆的變化，羅親王一雙眼眸瞪大似銅鈴。
他往馬車下走，一個不留神踩空了，從馬車上啪唧一聲，狗吃屎的姿態摔在地上。
這一摔，羅親王也清醒了不少。
咳。
乾咳一聲，羅親王飛速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操蛋……不是，城主猶如神助，手段驚人，佩服佩服。”
見這羅親王這一副虛僞的嘴臉，趙子川心中殺意濃郁。
他氣場冷然，彷彿又一次置身萬人搏殺的戰場之中，冷笑反問，“王爺，是不是很遺憾？”
“遺憾什麼？”
趙子川單刀直入，直接挑破，“豢養上萬突厥騎兵，放肆進攻大華城池，雖說王爺的詭計落敗，可本城主還是要問一句，王爺把太子當成了什麼，毫無用處的吉祥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