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印很早就有了一樣特殊作用,那就是背書。
月國的歷史與山川地理,僅僅過了三天,林四就已經倒背如流。
宮廷禮儀什麼的,也同樣難不倒他。那些繁雜的劍法他都能一絲不差的用出來,更何況這點‘簡單’的動作?
而月國官場和軍隊的構造,他也很快記得一絲不漏爛熟於心。
這一切,確實出乎了月洛寧的意料。
她沒想到他竟然能學得這麼快,於是,她立即就加上了新的內容……
緊接着,林四每天要背的內容就變成了月國大小官員的出身以及爲官經歷。
而當他好不容易將那堆積如山的卷宗背完後,月洛寧很快又爲他安排了新的‘課程’。
她開始爲林四剖析許多事情的原因及意義,比如一次看似普通的官位調動,一些部門之間存在的糾葛,某些明顯不合理的事情爲什麼會存在……
他似乎永遠都有學不完的東西。
月洛寧曾對他說過,這些東西還只是月國內部的,至於對外關係,國外形勢什麼的,他現在還沒有學到。
“景元二年四月,朝中發生了一件大事,是什麼?”
林四知道她又在突然考察自己背過的東西了,連忙答道:“當時的丞相甘濟被革職流放。”
月洛寧面無表情的問道:“因爲什麼?”
林四不假思索的答道:“他在天齊王手下爲相十七年,貪了太多錢。”
月洛寧簡直就像是要問出甘濟的內褲是什麼顏色,她繼續追問道:“貪了多少?”
“金幣三百七十五萬四千百枚,銀幣一百三十三萬五千七百枚,還有各色珠寶古玩字畫。”如果不是林四擁有第一天印帶來的變態記憶力,他是不可能記得住這種幾乎已經被丟進故紙堆裡的詳細數據的。
月洛寧是放棄了繼續向下追問珠寶古玩的數量,但她下一個問題卻讓林四頭痛不已。
“爲什麼天齊王在位時沒有動他?”
“這……天齊王沒有發現吧?”他不太確定的答道。
“愚蠢,天齊王早就知道甘濟是個鉅貪了,但他卻沒有拿甘濟開刀,爲什麼?”
林四愣愣附和道:“是啊,爲什麼?”
月洛寧靜靜注視着他:“我在問你。【想看的書幾乎都有啊,比一般的站要穩定很多更新還快,的沒有廣告。】”
林四隻好硬着頭皮推測道:“天齊王不忍心?甘濟好歹輔佐了他十七年。”
“還有呢?”
林四苦思冥想起來,過了片刻他才猛然一拍手:“甘濟出自甘家,我記得當時甘家也是月國一個大世家,勢力也很強吧,輕易不能動的。”
“那爲什麼景元王就敢動了?那時候的甘家就不是大世家了麼?”
“難道是甘家當時的高手暴斃了?”林四摸了摸下巴猜測道。
月洛寧嘲弄道:“呵……他的家族高手再強,能強的過宮廷長老?何況天齊王南征多年,本就是個戎馬一生國王,月國的軍權一直被他牢牢抓在手中,他會忌憚甘家?你是不是修煉過多,把腦袋修壞了?”
“那你說是爲什麼?”林四不忿道。
這段時間,他算是充分體會月洛寧的‘教學風格’了,很多東西根本就沒有對他講過就直接拿出來問。一旦他答不出來,就是一頓冷嘲熱諷。
月洛寧淡淡道:“因爲多次南征,天齊王在位時,軍方的勢力也因此水漲船高。大將軍的地位很高,已經徹底超越丞相成爲百官第一人了。”
“所以呢?”
“天齊王晚年時不再對外動武,留着甘濟,是爲了制衡當時的大將軍段進,避免他一人獨大。”
“他一人獨大有什麼不好麼?”
“他一人獨大,羣臣都唯他馬首是瞻,到時候,到底天齊王是國王,還是他段進?”
“段進也沒謀反啊。”
“那是因爲天齊王沒給他任何成功的希望。”
“這都是你猜測的,你怎麼知道當時天齊王和段進心裡想的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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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蠢貨!你忘了天齊王在位的最後三年一直在裁軍和削減軍費,同時不斷提拔年輕將領取代朝中老將,安插文官進入軍隊行監察之職嗎?”
林四有些不太確定的問道:“你的意思……這是爲了不斷削弱軍方的勢力?”
“沒錯,你總算還有得救!記住一點,沒有那個國王希望手下臣子一家獨大,甚至也沒有哪個國王希望手下臣子團結一心。”
“爲什麼?”
“臣子們都團結起來了,還要你這個國王做什麼?讓他們團結起來對付你嗎?剛誇你一句,你就重新變蠢了!”
林四再也忍不住了,他憤憤不平道:“你那也算是誇嗎?還有,你根本沒教過我這個,我怎麼知道ra;!”
“我雖然沒教,但這種事情三歲小孩都知道,我本以爲你不至於愚鈍到那個地步的。”
“哈?三歲小孩都知道?你家三歲小孩能認得幾個字?”林四被她噎得氣極反笑。
月洛寧直接無視了他的感受,繼續問道:“好了,現在你該告訴我,爲什麼景元王會動甘濟了。”
“這還不簡單?他本就有罪,而且弄倒他,能搞很多錢充實國庫唄。然後,軍方在朝中的地位已經被削弱得差不多了,甘濟也用不上了。”
月洛寧淡淡道:“看來,你倒也不笨,確實如此。但還有另一個原因……”
“還有什麼?”
“派系爭鬥,景元王雖然是平穩繼位,但他也還有幾個弟弟。他當王子時,鼎力支持他的人,他自然要提拔。那時候得罪中傷過他的人,他上位後自然要打壓。”
“呃,難道當年甘濟竟然不支持太子?”
“那倒也沒有,不過景元王新王繼位,他擔心老臣們根系太深,不把自己放在眼裡,他必然會提拔新人。但新人上位,總要讓老臣子們騰位置才行,畢竟他們是天齊王的股肱之臣,而不是景元王的。”
林四撇了撇嘴:“真是複雜無比,換我是臣子,我纔不爲你們效力。兢兢業業賣命,結果竟然還不斷被當成棋子撥弄着和別人互相爭鬥。”
“你代表不了別人。何況你自己遲早是月王,這種念頭你必須要早點掐死!”
林四嘆了口氣:“臣子相親相愛團結一心,做事就不會暗中拆臺使絆子,這樣不是更順暢麼?國家不是更加強大麼?爲什麼要分派系?”
“因爲這樣對國王的統治不利。而且團結一心未必就一定是在做好事,臣子的錯或許國王和監察部門發現不了,但他的政敵一定會不遺餘力的去查。
更何況,你以爲他們能團結得起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利益目標,不可能永遠一致,總會有衝突的時候。”
“是麼……”林四微微搖了搖頭,只覺得這其中的門道太過陰暗。
“好了,現在不是你感嘆的時候。要扳倒甘濟,扶持新人上位,需要怎麼做?”月洛寧毫不停留的打斷了他的思緒,她的問題接踵而至。
林四沉思片刻,緩緩答道:“將新人提前任命爲他的副手?讓他先跟着甘濟學習,然後慢慢接手他的事務,爲將來權力交接做準備?”
月洛寧不着痕跡的看了他一眼,似乎很奇怪他竟然能想到這一點。
不過很快她就卸去了訝異,事實上儘管嘴上總是罵林四愚蠢,但她心內其實很清楚,他是自己見過的最天才的人。
哪怕他對自己所教的東西很抗拒,他對事物的看法依舊經常會讓自己眼前一亮ra;。舉一反三對他來說幾乎是家常便飯,而他那變態的記性更是讓自己覺得匪夷所思。
他在這方面,學得要比當年的自己快太多了。
只是,自己能增加他的‘學識’,卻無法扭轉他的心性。
“你說的沒錯,除此之外,還要先從地方上的小官員開始查起。先從根系挖空他這棵大樹,而扳倒甘濟時更是要以雷霆之勢,至於最後則是清除那些重要枝幹……”
她滔滔不絕不知說了多久,而林四隻能不住的附和點頭。
她根本就沒有考慮林四的承受能力,僅僅一個多月過去,她就已經將過往需要花三年時間才學會的東西統統灌進了林四的腦海。
任憑林四再聰明,任憑他的天印再神奇,他還是感到了頭暈眼花、心力憔悴。
最關鍵的是,他對這些東西完全就提不起興致。
月洛寧說的許多東西,他感覺無聊至極。一件原本簡簡單單的事情,在她口中總會變得無比的複雜,蘊含着無數深意。
在林四看來,大不了一劍劈去,劈出一個朗朗乾坤王朝盛世,但這種話他只說過一次就被月洛寧毫不留情的數落了足足一個時辰。
如果教他的是其他老師,比如某某大臣,某某太傅,那林四能想出一百種辦法矇混過關,甚至乾脆不管不顧直接溜出宮。
但很遺憾,教他的人是他的姐姐,他明白月洛寧是想讓自己繼承她曾經的夢想。
以往他對月洛寧只是出於自發的尊重,畢竟論實力他高出月洛寧太多,而且他的頭腦同樣精明,完全不比月洛寧笨。
但現在,或許是因爲每天都會被她強迫着學習,被她痛斥譏嘲,不知不覺間,月洛寧在他心目中竟然有了一絲真正的威嚴。
他有些怕見到她,隨着時間的推移,他甚至已經不太敢隨意對她開玩笑了。
哪怕是見到月山時,他都不會這樣。而這一點,他自己卻渾然未覺。甚至,就連月山也完全不知道他讓自己的女兒教自己的兒子,會造成這種後果。
如果他知道的話,那他現在第一個念頭,恐怕就是將月洛寧遠遠嫁出去。否則將來即便林四繼位,這月國背後的主人也還是月洛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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