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不知不覺流逝着。
那次救治宋慶和扶遠終歸還是有了點作用。
儘管林四依舊極少出現在教室內,但宋雨涵對他的態度已經明顯比以前好得多。
在她心目中,林四的醫術比她這個老師還要高超無數倍,她覺得自己根本沒資格去管他……
而‘傾聽者’協會,林四偶爾也會陪着唐小芷一起去活動室。
扶薇沒有再要求他練習樂器了,林四也再沒有彈過二十五絃箏。
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想用這種方式和連山徹底告別。而還有一個小原因,便是他發現自己只會彈那曲《出銀城記》。
其他任何一首曲子他都不會,表現得和新手沒多大分別。
他只能暗歎,他終究沒能繼承連山的全部才能。連山以前肯定不止會一首曲子,連山以前肯定會很多成套的高明劍法,連山以前肯定會許多比聶河和老慕更加精妙的刺殺手段……
但這一切,他都沒有印象,他只是繼承了一些從前的本能。
沒有一定的契機來觸發的話,這些才能只會永遠埋藏下去。
而另一方面,他們預想中的十方樓第三批刺客,一直就沒有來。
似乎,十方樓已經放棄了繼續追殺他們一般。
這讓慕哲平和聶河都有些無法理解。
確實他們殺掉了十方樓四名破境高手,給十方樓帶去了一定的威脅,但應該不足以讓對方忌憚吧?
固然,這其中有他們出身十方樓,熟悉對方的一些下作手法,令得對方暗中的一些手段根本用不上,只能選擇正面對決的原因。
但如果十方樓被區區幾個小輩嚇到,那他們也稱不上兇名遠播了。
他們現在算是徹底和十方樓不死不休了,原本聶河就殺了一個破境,卷空了那個分部的寶庫才逃出十方樓的。
現在他們又接連殺死對方四名破境高手,十方樓可不是善男信女,他們不可能會善罷甘休。十方樓的實力,也遠不是這麼簡單。
但是事實卻是他們真的一直沒有再派人來。
惟有林四隱隱猜到了一個可能的原因——連琴!
以連琴在那場夢境中展現出來的實力,十方樓不太可能會再有比他更強的人了。
他的稱號,很可能就是代表着刺客之皇的‘刺皇’,那麼十方樓的主人,很有可能也就是他。
有他這麼一個強大無比的刺客存在,恐怕除了幾名聖境高手之外,整個大陸被他當成目標的人都不能保證自己可以倖免。
而因爲他的存在,十方樓自然也是強大至極。
但是,他如果突然不在了呢?
按照劍宗那三名執法者以及後來尹漓的說法,連山殺死了他的師傅。
雖然林四無法理解以連山的實力,怎麼能殺得死連琴,哪怕連山精於刺殺,可別忘了連琴是刺客組織的‘老大’。面對他,連山怎麼可能會得手?
然而種種跡象表明,這很可能是真的。
如果連琴真的死了,而且是突然死在劍宗,那對十方樓來說,就是一場災難了。
他們內部會否因此而出現爭權奪利,羣龍無首的局面且不好說。光是外界的敵人,也足夠他們應付一陣子了。
連琴在的時候,十方樓很可能是招搖無比的。有這麼一個強大的頭領存在,他們可謂是人人談之色變。
這一點,從紅髮阿修和嵇都身上都能看出來,他們已經漸漸失去了傳統刺客的謹慎,取而代之的是張揚。
而連琴現在一直消失不見,他們最大的底氣也就不見了。那些以前他們刺殺過的,得罪過的勢力,怎麼可能不報復?
在這種情況下,他們放棄追殺聶河也就可以理解了。不是他們沒這個能力,而是他們不願意爲此付出更大代價了,他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如果林四的猜測不錯,那這對他們來說,算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好消息。
少去十方樓這麼一個強大的敵人,他們的日子要好過得多。
距離林四爲宋慶扶遠解毒半年之後,另一個‘好消息’也來了。
在容雨長期的‘摧殘’下,聶河終於領悟了神識的奧妙,開闢了識海,晉入了破境。
這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聶河本就離破境不遠了。
一次次的被容雨的神識籠罩,他不可能沒有絲毫感悟。他的晉級沒有太過出乎另外幾人的意料。
對於林慕等人來說,聶河晉入破境,意味着他們這支隊伍變得更加強大了,無論是面對十方樓還是聖山之戰,都更有把握了。
但聶河本人可不會這麼想。
都過了半年了,十方樓的人還沒來。他雖然想不出原因,但他也能猜到十方樓應該暫時放棄了追殺他的計劃。
既然如此,聶河大爺便不需要繼續依仗林四和慕哲平還有那個他一直沒見過面的天境高手了!
尤其現在,他晉入了破境,算是屹立在了修行界的強者之林,有了一定的自保之力。
自己從此完全可以天高任鳥飛,四處逍遙。至於聖山之戰,看心情吧……
晉入破境的當天,聶河便消失了。
他沒有去學院,也沒有回住處,誰也不知道他去做什麼了。
一直到七天後的晚上,他才滿身酒氣的出現在了林慕容三人的面前。
他身上套着一襲大紅色的綢緞長袍,醉意朦朧的眼神看上去妖媚無比,看得三人直皺眉。
尤其是此時聶河懷中摟着的一名嬌媚女子。
他們不認識這女子,卻能從眉目中透出的風情看出她出自哪裡。
那個地方,林四也曾起意要去,他甚至有過要在那裡變成真正男人的可笑念頭。直到確定對唐小芷的心意後,他才徹底放棄。
聶河終於墮落了。
失去了外界的壓力,他就像一匹脫繮的野馬,徹底失去了控制。
慕哲平淡淡道:“這個人,我記得他曾經說過紀冰雲是他心目中的女神。”
林四嗤笑道:“呵,這種話你也信?沒見他像條叭兒狗一樣圍着扶薇轉的場面麼?”
聶河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了。
然而林慕二人刻薄的話語並沒有停下來。
“看來紀冰雲和扶薇都很明智,早早就看穿了這個人的本性。”
“我看也是,就他這種人……話說以他這張臉,不知道他去那種地方的花費會不會便宜點。”林四輕笑道。
聽到林四的話,聶河懷中的女人吃吃笑道:“聶大爺很漂亮又很厲害,我們不收錢呢。”
換成過去的聶河,或許不會在意林慕二人的嘲諷。換成過去,他至多也就是反脣相譏。
然而現在,他似乎失去了這種耐性。
他緩緩鬆開了懷中的女子,原本迷離的目光漸漸變得幽冷起來。
“我早就看你不順眼了!”他抽出了腰畔的長劍,斜斜指向了林四。
“敢和我一戰麼?”他一臉的譏誚笑容,渾身的殺意徹底散發了開來,又哪有一絲先前的醉意?
他身邊那名女子嚇得花容失色,慌不迭的向外奔逃。
場內四人都沒有看她。
“你看上去,似乎很想殺掉我。”林四緩緩拔出了黑色長劍。
“沒辦法啊……”聶河輕輕吐了口氣,隨後燦然一笑:“對付你,必須像對付敵人一樣,因爲……你太不好對付了呢。”
“是嗎?那我應該感到榮幸了。”林四掀起嘴角,一股毫不遜色於聶河的殺意同樣向着對方奔涌而去。
“你確實應該感到榮幸!我的宿敵!這個稱號一般人可不配擁有呢,你很可能是唯一一個!”
“看來……晉入破境給了你很大的信心啊!”
林四的話音剛落,兩人便不約而同撲向了對方。
轉瞬之間,兩人便已經交手十幾招,哪怕換作一名極境高手前來,可能根本就看不清兩人在這一瞬間出了多少劍。
院落內滿地的雜草,頃刻間便被兩人那彷彿利刃刮過般的劍氣清出了大片空當。
退到後方的容雨與慕哲平嘴角抽搐不已,他們能看得出來,林四與聶河現在都是玩真的,根本就不是什麼切磋對練。
稍有不慎,這兩人可能就會出現傷亡。
他們不明白,爲什麼經過這麼長時間的相處,林四和聶河還是這樣勢如水火。
他們本就沒有深仇大恨,相反還有多次聯手之誼。他們之間有着許多類似的共通點,他們每天在一起相處的時間也比旁人更長。
按理說,這兩人應該成爲極好的朋友。
然而,事實擺在眼前,這場戰鬥都已經開始了。
兩道身影不斷穿梭於庭院的每個角落,往往上一刻在慕哲平兩人身前兩丈外的大石旁,後一刻便又出現在了五六丈外的後門附近,再後一刻又出現在了後門五六丈外的院牆處。
哪怕是慕哲平這樣的實力,都不禁感到有些眼花繚亂了。
這兩人根本就沒有停下過,院落的每一個角落都留下了他們的身影。
青芒與藍芒交錯,兩人的身影時分時合,如同兩團流光。
“差點忘了你不怕神識攻擊,哈!”
“嘖,原來你也進入了劍道境界,難怪底氣這麼足!”
“喲!你這是什麼攻擊?神識?”
“怎樣?感覺爽麼?”
“不夠勁,完全沒感覺!能再大力點嗎!”
……
不光是交手,每一次的乍然分開的空隙之中,兩人還會用上言語攻擊。
不知過了多久,容雨和慕哲平終於看不下去了。
原本長滿雜草佈滿碎石的院落,已經變成了一片刻滿了傷痕的光禿平地,原本完整的院牆也變得處處殘缺。再打下去,恐怕房子都要被他們拆掉了。
兩人已經不知交手了多少招,仍舊沒能分出勝負,但這卻不代表這場戰鬥很平和,因爲此時的林四與聶河身上都已經染上了血。
“哈!你還行嗎?”
“你該擔心的是你自己!”
兩人說完這句之後又是一次狠狠的碰撞!
鏗,火星四濺,場邊兩人清晰的看到那兩隻握劍的手被震得血流如注。然而即便如此,他們另一隻手竟然還沒閒着,依舊在極短的瞬間快速對碰了幾記!
“夠了!”容雨怒吼一聲,終於忍不住躍入場中。
伴隨着兩聲巨響,他與林聶二人同時互相對碰了一招。勁氣激盪,地面直接出現了兩個數尺深的坑洞,而林四與聶河終於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