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之後的林四,面對這一刀,只能身形後仰,繼續倒退。
炫目而又森寒的紫芒幾乎是從他鼻端劃過,其中的兇險只有他自己體會最深。
尹漓沒有給他任何感慨的機會,她依舊保持着前衝之勢,下一刀如行雲流水般再次揮出。
兩人現在已經是近身纏鬥了。
面對尹漓勢若雷霆的一刀,林四連閃避的空間都已經失去。
他退得再快,也沒有一直向前疾撲揮刀狂攻的尹漓快。
他只能橫劍擋在了這揮向自己前胸的鐮刀之前。
鐺!
場內再次發出了兵器碰擊之聲。
只是這一次的聲勢遠不如前一次那般浩大,因爲林四隻是勉力格擋。
他這一劍,根本就沒有與尹漓手中鐮刀爭鋒的資格。
洶涌的力量從劍身傳來,林四手心劇痛,鮮血已經自握劍的掌心流出,若非他強大的意志,此時他的劍早已脫手飛出。
但即便如此,他依舊被這一刀重創。他的擋在胸前的長劍被尹漓如同拍蒼蠅一般的砸了回去。
被砸回的長劍重重撞擊在林四的胸膛,瞬間他的衣衫破裂胸口出現了一道可怖的血口。
咔嚓嚓,被砸回的長劍並沒有就此停住,因爲尹漓的鐮刀一直就僅僅壓迫在劍身。林四感到自己的骨頭似乎都已經被這一擊壓斷,他手中的長劍甚至被這一刀砸得彎曲。
他覺得自己就像是被一座山迎面撞上一般,原本就打算繼續後退拉開距離的他,在這一招之下應聲而起,高高向後飄飛了出去。
若非他一直在向後退,也許他會直接被這一刀硬生生壓迫致死。
身在半空,林四已經因爲胸部遭受重創而忍不住吐血。只是他根本無暇思考這一切,他腦內在飛速想着下一步。
等他落地之後,不出意外的話,尹漓的攻擊將會再次來臨。
他終於體會到,上次在峽谷口,他能傷到尹漓是多麼的僥倖。此時與她正面交手,自己根本傷不到她分毫,甚至連一絲還手之力都沒有。
除了被動挨打,自己竟然沒有了其他路可走。
很可能下一招自己就會斃命。
他再次落回地面,迎接他的,是尹漓高速切向他脖頸的一刀。
林四明白,這次自己就算能如先前那般橫劍格擋,也無濟於事了。擋在胸前那一劍被砸回來,自己還能憑藉着強大的體魄硬撐下去。
脖頸這一刀如果也用同樣的方法格擋,然後被砸回來的話,那就只有身死一途了。
他努力向後仰着頭,整個身體直挺挺向後倒了下去。倒地的那一瞬間,他擡手一劍,輕輕從下至上磕了那鐮刀一記。
他突然從鐮刀前方消失,倒在了尹漓身前的地上,險之又險的避開了這一刀。
倒下去的那一刻,他看到了尹漓的眼睛。
面前的對手忽然消失,但那紫眸內一絲意外和慌亂都沒有,有的只是冷靜和淡漠。
林四沒有指望就此脫險,更沒有向着攻擊對方的下路。因爲尹漓的鐮刀也同樣迅速改變了方向,自上而下劈了下來。
而原本就一直向前疾衝的她,右腿順勢向着倒在地上狼狽不堪的林四重重踢了出去。
雖然那被褲襪包裹的小腿看上去纖細修長,如同蓮藕一般柔嫩,但林四卻沒有一絲欣賞之心。
她足尖那亮起的幽幽紫芒讓林四心內瞭然無比,一旦被這一腳踢中,只怕自己瞬間就會骨斷筋折,喪失戰鬥能力。
這女人和他是同一類人,只要確認對方是敵人,無論前一刻是怎樣的言笑晏晏,下一刻都能毫不留情的下殺手,沒有絲毫的憐憫,沒有絲毫的猶豫!
上有鐮刀,下有致命的一腿,林四原本打算就地翻滾,躍向一側的打算就此擱淺。
此時的他根本來不及向旁閃躲,他躲得再快也沒有上空的刀快。
他只能再次擡手一劍徒勞般的擋了擋上空急劈而下的鐮刀,同時伸出左臂擋在了對方足尖之前,護住了自己的腰眼。
手臂與足尖先一步接觸,劇烈的疼痛襲來,他感覺到自己的小臂彷彿被踢得骨頭盡碎,這隻手暫時已經用不了了。
只是他心內卻是慶幸無比,如果他先一步碰到的是上空的鐮刀,那他此時已經是一具屍體。雖然他舉劍去擋了那一刀,但那只是無奈爲之。他幾乎完全沒可能擋住對方自上而下的全力一刀。
雖然手臂被踢斷,但他也因爲這一腿而被遠遠貼地擊飛了出去,脫出了上空那一刀的攻擊範圍。
如果現在是白天,那誰都能看到滿身泥灰、衣衫破碎、血跡斑斑的林四有多慘。如果有普通人看到這一幕一定覺得不可思議,身材高大健壯的男子被一名婀娜多姿的女子追着打,甚至打得吐血翻滾這種畫面,也只有修行世界裡纔會出現了。
林四無暇顧及胸口和左臂傳來的疼痛,尚未來得及翻身站起的他就連忙不顧一切的向着右方飛撲而去,因爲尹漓的下一刀已經近在咫尺。
兩招之後,林四再度吐血而飛,傷勢進一步加重。
五招之後,林四手中長劍被擊飛,失去了最後一線反擊的希望。
十招之後,林四已經倒地不起,此時他的右腿同樣受到了重創,此時就算他想逃也逃不掉了。
他徹底喪失了戰鬥力,側撲在地一動不動的他就像一條喪家之犬,早已失去了最初的輕快靈活。
趴伏在地的他仰面擡眼望向了對面款款行來的尹漓。
此時的她已經停下了攻擊,緩緩前行的她姿態優雅,衣衫整潔,額前的一縷黑髮再次垂落下來,遮蓋住了她小半邊如粉雕玉琢的臉龐。
和躺在地上如乞丐般的林四相比,她就如同即將要去參加舞會的公主一般。走到林四身前一丈處,她停了下來,靜靜站在原地俯視着下方的林四。
她的臉上並沒有露出輕蔑、嘲弄、傲然、自得等神色,反而露出了一絲淺淺的狡黠笑意。
“現在,我想要問你一個問題……”
她的話聽上去,就像是剛纔的戰鬥只是個小插曲,現在又接回了先前的話頭一般。
彷彿她只是擔心林四一開始不老實回答,所以如同馴服野馬一般先將他打傷,然後再提問一樣。
儘管尹漓是林四到目前爲止,見過的最漂亮的女人,甚至也有可能是他這輩子見過的最漂亮的女人,但林四對她卻沒有一絲親近之心。
並非他身體和某方面的取向不正常,而是對方太危險,他根本駕馭不住。
他敢肯定,眼前這個女人雖然現在一臉溫和笑容,看上去親切無比。但只要得到那個所謂問題的答案,只要她覺得自己沒有什麼價值了,那她立刻就會毫不留情的殺死自己。
林四低下了頭,眼簾微垂,視線內只有她那對穿着精緻軟靴的秀美小腳。他心內充滿了自嘲,沒想到,自己也會有被人打得如同爛泥一般趴在地上的一天……
和尹漓一樣,他的臉上同樣也沒有露出什麼無力、憤怒、不甘的神色,有的只是一片平靜。
尹漓緩慢而又如夜鶯般悅耳的聲音再度響起。
“你的名字到底……”
她沒有注意到,俯身在地的林四低垂的雙目之中,瞬間透出的那一縷鬥志。
湛藍色的光幕阻擋了她的視線,她眼前再也沒有了林四的身影。
她身周十丈之內,全部化爲了縷縷藍色的流光。此時的她,彷彿被一個巨大的半圓形蓋子罩住了一般。
這十丈空間內寂靜無聲,只能看到邊緣處那流轉不休如水銀般的藍色天幕。
她彷彿陡然與世隔絕了一般,再也感受不到絲毫外界的氣息,聲響,光亮。她的天地,彷彿只剩下了這十丈方圓。
竟然是陣法嗎?
經過了一瞬間的驚愕之後,她內心涌起了一陣讚歎。
他是什麼時候在這裡佈置下的陣法?
是在剛剛和自己戰鬥的時候嗎?是自己將他一次次擊飛,將他一次次踢倒時丟下的靈石嗎?
其實先前的戰鬥,他能以那樣的修爲,在自己手底下堅持十幾招不死,已經極爲難得了。
若是傳出去,被人知道一個似乎連極境都不到的少年和自己拼鬥了這麼多招,一定會認爲自己手下留情了吧?
其實沒有啊……
剛纔,自己是真的抱着殺死他的決心在戰鬥啊。
和他那種人戰鬥時,如果還想着留對方一命的話,只怕他能找到無數逃走和逆轉的機會。
即便是自己沒有留手,就因爲最後大局已定的疏忽,依舊被他找到了空隙。
這真的是一個可怕而又可敬的對手啊……
她知道林四現在絕對已經趁機逃走了,他剛纔的傷確實很嚴重,但那種人只要還有一口氣,都會努力活下去。
只是她一點都不着急。只要對方身在臨嘉城,手握第三天印的她,隨時都能再次將其找出來。
他逃不出自己的掌心!
眼前這個陣法似乎沒有發出任何攻擊,只是靜靜存在着。
她饒有興致的在陣法內緩緩踱着步子,上下打量着那陣法邊緣不斷流動的花紋。她忽然覺得這些花紋有些眼熟,但一時間,卻又想不起。
這是個困陣嗎?困住自己無法出去?
她陡然抽出鐮刀向着陣法邊緣劈出了一記攻擊。
紫色的勁氣瞬間和藍色光幕碰撞在了一起,陣法陡然晃動了一下。
隨後她看到這個陣法彷彿突然間活了過來。
無數道藍色的雨點從天空淅淅瀝瀝落下,她立刻運轉靈力包裹住了全身。她伸出一隻手,散去了其上的靈力,接住了那雨點,但是手心上卻又什麼都沒有。
那雨點彷彿只是虛幻的。只是在那瞬間,她卻感到一陣粉碎氣息從掌心傳來,令她手心一陣刺痛。
而此時,她身周的護身靈力在雨點的潤澤之下,漸漸變得稀薄起來。
這些雨點,竟然能夠侵蝕靈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