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的,便看到了等候在此的伊人。因爲要出去,她沒有穿校服,而是穿着一身素色長裙。
眼見他到來,她的臉上露出了一縷舒心甜美的笑容。這樣的沒有絲毫煩憂的笑容,林三還是第一次從她這裡看到。
“等很久了吧?”
“還好。”
“那就出發吧。”
他對她伸出了手,旋即才覺得這樣有些唐突了,他頗爲自嘲的笑了笑,自己和她可不是那種關係呢,於是本能的又想縮回去。
但在那一瞬間,或許是看到了他伸出的手,於是她的手卻也觸電般稍微擡了擡。
她並不抗拒,林三沒有再遲疑,他很自然的拉起了她的手。
很快,兩人就並肩向着校外漫步而去。
林三發現,自己這樣似乎和所謂的戀人約會沒什麼兩樣了。
然而不知爲何,他並不排斥這樣做。
自己已經回不去了不是嗎?既然如此,在這個世界找個伴侶本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吧?
而如果自己後半生的伴侶是她,那自己還真是會接受的。
儘管現在,自己根本還沒想過兩人一起會變成怎樣。
他忽然在想,如果自己初次遇到齊琪時,也是現在這種心態,而非與這個世界疏離,用局外人的眼光看待一切的話,那自己會否對她動心呢?
想到那個女人平日裡的一些舉止秉性,他也不禁笑了起來。
自己實在是想得太遠了,即便是易涵,其實和自己也沒有到戀人的那一步不是麼?她或許根本都沒想過那種事情,只是覺得舒服,便隨性而爲罷了。
“想到什麼開心的事情了嗎?”他的笑容被她發現,於是她極爲難得的主動挑起了話題。
“沒有,只是卸下負擔,心情很好。”
“嗯!”她重重點了點頭,似是深有同感。
瀧嶽城很大很大,這一天他們只是逛了一小部分,但已經足夠兩人眼花繚亂,盡興無比了。
他們一起在街邊吃着小吃,一起在遊園嬉戲,一起在湖邊漫步,一起在草坪上閒坐談天,只覺得時光是如此的美好,如果能一直持續下去該有多好。
只可惜,他終歸還是低估了有些人的惡。
袁曜昨晚確實從易涵口中得知了他要放棄比試的決定,但下一輪比試的時間終歸還有兩天才到。
他不確定林三是否會再次改變決定,又或者故意騙易涵這個‘蠢女人’,哄她高興而已。
而除此之外,他原本其實已經放棄了易涵的計劃,他早已打算直接出手了。
想要將一個人扶起來不容易,但想要往一個人身上潑髒水卻並不難。
當林三在傍晚時分獨自一人回到住處時,才發現這裡已經圍上了數百名學生,而除此之外還有學院老師以及一些校內的值守護衛。
他只是剛剛出現,就被人圍了起來。
所有人看着他的眼神都已經變了味,除了懷疑和審視之外便只有敵意,除了傅波。
“你去哪裡了,怎麼纔回來,出事了!”
林三很快就知道發生什麼了,第二學院指揮系四年級的一名學生被人殘忍殺害,這名學生原本將會在明天參加下一輪的戰盤比試。
而他的對手,正是林三。
如果只是這樣也就算了,關鍵兇案發生之後,現場有幾名學生都說看到了一個蒙面瘸子手持長劍飛快逃走。只是當時,那幾名學生也被嚇壞了,又哪裡追得上?
事後來到林三住處搜查的老師沒有看到那柄所謂的長劍,卻看到了血跡。而經過比對,這血跡正是那名被害學生的。
一切都已經顯得很明瞭了不是嗎,林三爲了能夠通過下一輪,所以故意使陰招提前殘害了自己的對手。
換作其他學生,學院老師或許還會覺得太狠了,不像是學生的手筆。但林三是戰場上退下來的‘老兵’,他殺人似乎根本不算什麼吧?
林三第一時間就懷疑到了袁曜,這很顯然是栽贓嫁禍,目的就是爲了讓自己無法參加比試。他只是奇怪,既然這樣,那袁曜何不直接對自己下死手,還要繞這麼一圈?
難道是他那夜襲擊不成之後,覺得自己很難被殺死?
他自是想不到,袁曜將他當成了軍方秘密人物,不敢直接殺他,只敢逼走他。但這不代表袁曜就不敢殺其他人了,只要沒人當場抓到兇手,誰能查到他?
即便抓到了,那也不是他本人,不是嗎……
這個罪名一旦坐實,林三哪裡是無法參加比試那麼簡單,很可能會被抓入大牢吧?
林三當然不會承認,他告訴負責調查此事的老師,自己今天根本不在學院,自己是被人栽贓陷害的,他甚至能在外面大街上找出一些今天白天見過自己和易涵的店家路人。
兇案發生的時間是今天白天,他是有不在場證明的。
只是,他的辯駁顯得有些蒼白。
這件兇殺案,已經不是學院能壓得下來的了,最終就連官府的人都來了。
他確實有不在場的證明,但這反而被懷疑成了刻意製造的假象。
畢竟,他那麼多天不去逛街,爲什麼偏偏是今天?
林三必須慶幸自己還有傅波這個堅定不移支持自己的好友,如果不是他的維護,或許他的罪名真的很有可能被坐實。
他沒有被關入大牢,因爲證據不足,又因爲傅波的存在,他最終被放了回來。
然而即便如此,在真兇被抓到之前,他的嫌疑依舊無法被洗清。
瘸腿兇手,下一輪的對手,這在許多人看來已經是鐵證。軍事學院招生是很嚴格的,除去林三,這三大軍事學院可以說是沒有一個瘸子。
許多第二學院的學生直接下了結論,他們一口咬定林三就是兇手。
現在兇手竟然被放了回來,堂而皇之回到了第二學院,這讓他們怎麼能忍受?
被害人的同學甚至去院長室外發起了抗議,寫下血書拉起條幅要求嚴懲兇手,還死者一個公道。不能因爲他是帝國英雄就網開一面,而他室友傅波的將軍子弟身份更是成了包庇黑幕的象徵。
許多人自認爲已經找到了真相,於是他們懷着‘一腔正氣’堅守着他們所認定的正義與公道。他們根本不信官府那套交代,更不信林三那套不在場的說辭。
事實上,即便現在讓他們去親耳聽聽那些爲林三不在場作證的店家證詞,他們一樣不會相信,他們只會覺得那是被官府和傅家買通的僞證。
他們固執的認爲,這是官官相護的結果,他們認爲那是因爲傅家的權勢,所以官府才包庇了林三。他們執着的認爲這裡面一定有見不得光的陰謀,有骯髒的交易,他們更相信自己的判斷,於是他們要‘真正的真相’!
他們的眼中,揉不得一粒沙子……
除非現在揪出真兇,否則他就會一直當成兇手。
而真兇,又怎麼可能還找得到?
林三可以說出袁曜的名字,然而那有什麼用呢?行兇的不可能是他本人,只會是袁家的某個高手。
那個未知的高手現在在哪裡,誰知道?即便他現在站在衆人面前,誰又能認得出他來?
這個世界存在着修行者,掌握着普通人難以企及力量的修行者,他們的許多手段,根本不是官府能輕易查得出來的。
林三幾乎是承受着一路的謾罵和怒斥回到住處的,他很清楚,自己在這裡待不下去了。即便官府宣佈了無罪,學院也沒辦法不對那些學生做出交代。
更何況,就算學院不追究,自己承受着這罪名,又怎麼繼續安然在這裡上學?
袁曜成功了,他得逞了。
他的計劃簡單粗陋,但卻很有效,因爲抹黑一個人確實很簡單。
“那些蠢貨!真正的兇手最想看到的就是他們這種反應,該死的袁曜!”
傅波狠狠關上了門,彷彿要將外界的紛紛擾擾都隔絕開來。他知道林三是無辜的,因爲他最清楚林三的戰盤水準有多高,他用得着提前排除對手嗎?
而林三的不在場證明,在官府也被證實了是真的。
只是他知道,他相信,不代表其他人也相信。他是林三的朋友,所以現在他說的,其他人都不會信了。
他確實無罪,然而那又什麼用呢?袁曜利用的,很可能就是這一點,煽動學生逼走林三。現在外面的學生情緒激昂,衆口鑠金,他還怎麼在這裡呆下去?
可以預見,用不了多久,就連第一和第三學院都會流出有關他殺了人的傳言。
“算了,清者自清……”
“難道就這樣算了嗎?”傅波憤憤捶了一下面前的桌子,他比林三更加憤怒。
“還能怎樣呢?我被判了無罪,已經夠了。”
“不夠,外面那些蠢貨……”
“我們沒辦法改變別人的念頭,尤其已經被他們自己當成了定論的念頭。算了,就這樣吧。”林三輕輕搖了搖頭,現在就算抓回了真兇,恐怕都沒辦法改變許多人對自己的成見了。
因爲那等於是狠狠抽了他們一巴掌,讓他們承認冤枉人了,承認錯了,有多少人能平靜自然的認錯呢?
認錯,其實也是一件需要胸懷,需要風度的事情啊……
已經無法挽回了,他也懶得挽回了。
第二學院和第一學院的圖書館,該看的,對自己有用的他都已經差不多看完了。
他現在更需要的是實踐,而非繼續補充理論。
“這讓人怎麼甘心?”
“沒關係,我將來會讓他付出代價。”
“唉,還不知道學院裡那些老傢伙會怎麼處置你呢……爲了平息影響,說不定,你會被退學啊!”
傅波的話並不算危言聳聽,縱然林三無罪,學院開除一個學生又算得了什麼?他的存在讓學院不安寧,這個理由夠嗎?
“放心吧,不會的,只要他們還有眼睛。”
林三笑了笑,旋即抽出了紙筆。
“你在做什麼?”傅波着實佩服他這種匪夷所思的定力,這個時候他竟然還有心情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