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山深吸了一口氣,這個計劃,即便他這樣冷漠的人也無法接受,他希望他能停下來。
“雙方高手不可能會正好戰得一個不剩,你的計劃看起來很完美,但其實根本不可能實現。”
連琴搖了搖頭:“活下來的人不會多。”
“但已經足夠了,你殺不完他們,我聽說聖境很難被殺死,到時候你根本滅絕不了所有修行者。假以時日,他們又會有新的傳人,修行界又會漸漸變得昌盛起來,你只是在白費力氣!”
“哈,如果我到時候能收拾殘局呢?”
“你憑什麼收拾殘局?”
連琴淡淡道:“憑我將來能晉入神境,比千年前的琴英更強。那時候,你覺得殘存下來的那些人,能從我手中活下來麼?”
這句話同樣狂妄到了極點,這世上恐怕沒有人敢說自己一定能晉入神境。然而,相對於他剛剛說出來的那個瘋狂滅絕計劃,連山現在甚至連驚訝都興不起來了。
他甚至覺得,連琴確實是最有可能晉入神境的人。
他知道,連琴在十多年前就已經是聖境高手了,而那時候他不過剛剛三十歲而已。在這個年齡,劍尊海皇迦王這些人,是否已經晉入天境都還尤未可知。
修行史上,還沒有比他更年輕的聖境高手——除了琴英之外。
只可惜,這樣的天才,卻有着這樣一顆瘋狂而扭曲的心。他自己就是最出色的修行者不是麼?他要毀滅的,竟然是自己身處的那個階層。
此時的連山,即便搜腸刮肚,似乎也找不出什麼說辭來說服他。
“修行者出生之後,就有了修行資質,難道你以後每年都要滅絕全大陸具備修行資質的嬰兒嗎?”
連琴啞然失笑:“當然不會,不過我會滅絕修行之法。毀掉所有功法秘籍,毀掉所有靈石礦,廢除各學院的修行科目……呵,無人教導,我相信沒有幾個人能自己修煉起來。百年後,千年後,人們會忘記這世上曾經有過修行者這個物種的存在……”
連山只能不斷搖頭,這個人的心志之堅,根本就不是自己能夠動搖的。
“萬一……”
“萬一什麼?”
“萬一這世上還有第三個大陸的存在呢?萬一某一天,第三個大陸的人忽然出現在蒼羅大陸,誰去抵擋他們?到時候,就憑你一個人?就算你是神境,沒有幫手又能如何?你擋得住一個大陸的入侵?”
“這一點你大可放心,這世界除了玄羅大陸和蒼羅大陸之外,只存在一些零星的島嶼,至於人類,也只有這兩片大陸擁有了。”
“你怎麼斷定這一點?”
“我曾經走遍了這個世界。”
簡簡單單一句話,似乎已經足以證明他曾經在背後做過多少努力。只可惜,所爲的是那樣一個扭曲的計劃。
“魔獸呢?你怎麼滅絕所有魔獸?”
“呵,我會說服天狼王率領他的部下加入這一戰,到時候,風狐王和蒼羅大陸那些魔獸自然無法倖免。這是一場大規模的戰爭,不存在所謂的中立勢力,誰也別想置身事外……”
他嘴角劃出了一抹殘酷笑意,似乎所有的方方面面,他早就已經考慮過了。
“蒼羅大陸會有無數普通人因爲那場大戰而死,而他們之所以會死,就是因爲你這個計劃!這就是你所謂的爲他們着想?”
連琴嗤笑了一聲:“你說得好像沒有這個計劃,他們就永遠不會死一樣。蒼羅大陸現在正在內戰,同樣有無數普通人因此而家破人亡,難道你還指望我能消弭所有的戰爭?更何況,這個計劃成功之後,他們和他們的子孫後代能獲得更高的地位,戰爭的代價是值得的!不流血,哪裡會有收穫?”
連山已經無話可說,他說服不了連琴,儘管他牴觸這個計劃。
他沒有再說什麼,而連琴只是靜靜看着他。這對師徒之間,出現了一段難言的沉默。
許久之後,連琴的眼神變得失望。
“看來,你是不願意幫我了。”
“你我都是修行者,你讓我幫你,我想問你一句,如果真的成功之後,你會怎麼處置我?到時候留着我這個修行者,不等於是將你自己的計劃戳破了一個漏洞麼?如果你不留我,那我幫你豈非等於主動找死?”
連琴輕笑了一聲:“你可是我的弟子啊,我當然會留着你。你是幫我維持新秩序的得力助手,你需要做的,只是立誓到死的那一天,都不將修行之道傳給任何人。”
“立誓?你這麼相信我?”
“當然,我很看重你的承諾。”
“其他修行者呢?全都殺死?”
“當然,反正,你也沒有在乎的人不是麼?啊,是了,還有尹漓,我可以答應你,她也可以活下來,怎麼樣?”
在聽到尹漓的名字之後,有那麼一瞬間,連山竟然險些真的動搖了。
然而最終,他還是搖了搖頭。
他知道,尹漓一定不想看到自己做出這樣的荒唐決定。那時候,她會真的對自己失望透頂。
她不可能會站在連琴這邊,難道自己和她到時候還要成爲敵人嗎?
連琴的目光徹底冷了下來,看來,這個弟子和自己也不是一路人。
也是,自己的想法,本就不會有人能夠理解不是嗎?
他的目光彷彿看透了連山的內心:“你浪費了這麼長的時間,故意和我討論這些毫無興趣的話題,就是想要拖住我,希望她能逃得遠一點對麼?其實,你最應該擔心的是你自己纔對啊……”
連山深吸了一口氣,他不會接過這個話題。
“你真的害死了我的母親?”他定定注視着面前的藍衫男子,他知道,自己和他之間已經沒有了絲毫和解餘地。
“是啊……”連琴冷笑了一聲,緩緩拔出了腰畔的長劍。
“你會繼續站在尹漓的對立面是麼?”
“是她擋了我的路。”他輕輕抖了抖手中的劍。
“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是沒什麼好說的了,那你就去死吧。”
……
下一刻,戰鬥便突然而然的爆發了,彷彿剛剛那場長談根本沒發生過一般。
在確定連山根本不打算歸順自己之後,連琴沒有再多費什麼脣舌,直接便選擇了出手。
這本就是毫無懸念的一場戰鬥,區別只是在於連山能堅持多久。
雖然身爲聖境高手,但連琴出手之時,卻並沒有帶起什麼滔天氣勢。他甚至根本沒有選擇用什麼聖域規則來鎮壓自己的弟子連山,而是直接選擇了近戰。
連山的劍只是剛剛擡起,他便橫跨了十幾丈,突然而然的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鐺,清鳴之聲響起。
對於這突如起來的一劍,連山根本就沒能做好完全的迎擊準備。
他的力量又哪裡比得上連琴?手中的長劍幾乎是在交擊的瞬間,就不自覺的滑了下去。
那一刻,他彷彿被一座山狠狠撞擊了一般,手臂竟是涌起了久違的痠麻之感。
但他甚至已經來不及變招,便瘋了一般快速向前撲倒了下去。與此同時,莫名出現在他身後的連琴向前直刺的一劍堪堪落空。
他不知道連琴是怎麼出現在自己身後的,如果不是對外界波動的敏銳感知,只是第二招他就會後背中劍。
不過,他並沒有能夠就此脫險。
撲倒在地的他纔剛剛彈地而起,第三劍便如電光火石般驟然的從下方延展了出來。
他彷彿根本就不是在和一個人戰鬥,而是很多人。
他的敵人比他的節奏快了太多太多,他完全就跟不上,縱然他的反應和速度已經足夠的快,快得天境後期都不一定比得上。
但和連琴相比,還是遠遠不夠看。雙方的差距,宛若嬰兒和大人。
間不容髮之際,連山手中的長劍彷彿忽然突破了某種速度極限,及時橫在了胸前。
鏗!
嘩啦!片片金鐵碎裂之聲響起。
這柄從沈若楠手中搶來的長劍,在歷經安密山那一戰的毀滅印力摧殘之後早已脆弱不堪,此時終於無力承受那巨大的衝擊之力,瞬間崩成了碎片。
連琴那柄原本被擋的長劍勢如破竹般破入了他的身體。
噗!
大片的血花濺起,他被那一劍高高抽向了上空,而前胸已經出現了一道寬大傷口。
跌落在地的連山沒有再動,胸前的疼痛倒在其次,此時此刻他全身的力量彷彿都在以極快的速度流失。
他第一次覺得死亡覺得自己是如此的近,這場戰鬥讓他感到極度的絕望。
他終於確定,即便自己的劍沒有碎,即便加上姐姐尹漓,也根本無濟於事。兩人聯手,或許也撐不過幾十招吧?
這就是天境和聖境的區別嗎?還是連琴比其他聖境更強?
如果是被那莫名其妙的聖境規則壓制住,然後再擊敗,或許他還能安慰自己,這是自己無法發揮出全部實力。
但從頭到尾,連琴根本就沒有對他做任何限制。
他給了連山完全的施展空間,沒有攻擊他的意識,也沒有束縛他的身體。
他用的是最原始的戰鬥方式,而僅僅三劍之後,他便乾淨利落的將自己的弟子擊潰。
這樣的落敗方式,讓連山受到了沉重的打擊。
敗了,要死了麼?無力再戰的他閉上了雙眼,意識彷彿正在漸漸離自己遠去。到了這個地步,反抗似乎已經毫無意義,自己甚至連劍都沒有了。
“外界盛傳你出手時不帶靈力,我一直以爲是謠傳,看來竟然是真的麼?我很好奇,那你在蒼羅大陸時,用出來的究竟是什麼?天印,究竟給了你什麼改變?”
快速結束了這一戰的連琴來到了他的面前,一道無形波動自他身上散發而出,霸道無匹的轟入了連山的識海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