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山其實能料到之後會有人繼續來追捕自己,畢竟在倚海城殺了那麼多人,不可能會就那麼結束。
而在他的猜想中,應該是某個國家的官府力量,發動大軍四處搜捕什麼的。
平心而論,他雖然依舊對外界一無所知,以至於連‘這裡根本不存在國家’這種常識都不知道,但他至少算是有了被追殺的覺悟。
也因此,他這三天來倒是一直沒有被人發現。
畢竟是十方樓的刺王,潛形匿跡這種事情,本就是他擅長的。除非明涯派的那些長老搜到他附近,否則單憑那些底層修士以及奴隸們,是很難發現他的。
沒人知道,他現在就藏在距離倚海城四千裡開外的安鹽城。
幾乎每個想要找出他的人,都覺得他要麼已經逃出了明涯派乃至聖海宮的地界,要麼藏在了人跡罕至的深山野林。
誰也想不到,他堂而皇之的住在了這城內一名初境修士的家中。
是的,其實那些推斷是錯誤的。
對於他這種無牽無掛,無家無友的人而言,城內比山林更加容易隱藏。
一旦大軍開進山林,那自己只能藉助樹木山體遮掩身形,然而一如海島那場大火,藏在山林其實算不上多麼安全。
畢竟那裡的追捕,只有兩大陣營,一大陣營是自己,只有一個人。另一大陣營是對方,成千上萬人。
而城內就不同了,這裡同樣有着足夠多的隱藏空間,這裡的‘地形’,其實比山林更加複雜。
而最重要的是,這裡有第三方陣營——許多修士和許多奴隸。
隱藏在這些人之中,想要找出自己的難度憑空被增加了無數倍。另一方面,即便真的被發現了,可以利用的條件也多得多。
而且最重要的是,這座城也不存在什麼城牆和城衛軍。
一般的修行者藏在這裡是很容易被人發現的,但他自然不同。
他沒有殺死那名初境修士,而是堂而皇之的在這裡住了下來。他每天都會在他家中吃飯睡覺,然而三天過去,這名初境修士竟渾然不覺。
他根本不知自己家中多了個人,也不知道那個人就是他這兩天聽過的鬥奴班摩,更不知道有時候對方就在自己背後三尺之處。
這初境修士的家中,同樣存在着兩名奴隸,一男一女,他們每天照顧着這位修士大人的起居,當然也會做更多的一些事情。
對於這一切,連山懶得去探究,反正這兩名奴隸更加不可能發現他的存在。
而且這兩名奴隸的處境,要比酈金那兩大破境手下那些住在地牢之中的奴隸要好得多了。
那些人是被當成了隨時可以宰殺的牲畜,而這兩名奴隸,雖然同樣被烙下了奴印,但最多隻能算是沒有工錢,也不能逃走的僕人。
他們甚至還有着自己的房間,雖然很小。
連山暫時沒想過要去更遠的地方,在他看來,四千裡已經夠遠了。隨便亂跑,萬一碰到了劍宗的人怎麼辦?
而除此之外,讓他真正不願意馬上離開的最大原因,自然還是修行。
他已經發現了修煉的方向,他怎麼可能不盡快投入進去?
雖然原本的氣海似乎無用了,而新的‘氣海’出現在頭部這種事情太過離奇,但他還是努力接受了下來。
慕哲平當初能在一夜之間創造出修煉神秘空間的功法,是因爲他對天印有着不低的瞭解,也因爲他有着天境階段的感悟認知。
連山摸索功法的過程不可能會有他那麼順利,但終歸也不會太慢,他畢竟是個修煉天才。從某種意義上而言,後來時常會冒出奇思妙想的林四,何嘗不是因爲繼承了他這種‘天賦’。
每天絕大部分時間,他都是在修煉中度過。
這天晚上,自然也不會例外。
吃過晚飯之後,他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內。說是他的房間,事實上,只是一間很少會有人使用的雜物間罷了。
入定之後,他很快將意識沉入了體內那些經脈之中。
這三天,他已經能夠吸收到外界的靈氣了,也能將它們導入七彩空間之中。只是那終歸是最基本的,他知道這樣還不夠。
這還算不上什麼功法,只能算是一種導引,效率是極其低下的。
想要讓全身都參與到這一過程,自己還需要繼續摸索。無論如何,自己已經看到成功的希望了。
他現在完全就是幹勁十足,直到耳畔再次傳來那沉悶而又有節奏的撞擊聲。
那是從他隔壁房內傳來的,他知道,此時在那房內的,是那兩名奴隸。而他們所做的事情,他當然還是懂一點的。
因爲出身十方樓,某些事情,他懂得甚至要比絕大部分門派弟子都多。
他皺了皺眉,耳力太好有時候也算是一種罪過,他現在沒有靈力,想要封堵聽覺都辦不到。這兩個人這三天來,每天晚上就沒有消停過,這讓他很是無奈。
深吸了一口氣之後,他再度閉上了眼睛,將全部心神沉入了修煉之中。
他其實可以換個地方,以這兩名奴隸和樓上那名初境修士的能力,他就算隨便換地方,也不會被發現。
不過他‘固執’的認爲,這應該也算是一種磨練自己的方式,讓自己能夠在保持對外界警惕的同時,還能在任何打擾下入定。
隨着時間的不斷推移,他漸漸也發現了,單純的打坐似乎並不適合自己體內的情況。
那已經是他來到這裡的第十天,哪怕他懶得打聽外面的情況,也能聽到這年輕初境有時候在和兩名奴隸說話時,提到鬥奴班摩的名字。
似乎整個外界都在開始尋找自己了,而他也終於發現,這裡似乎真的不存在什麼官府。
因爲他從未聽到他們提起官差和士兵這樣的字眼,甚至連城主大人都不曾聽過。
能聽到的,只有某某家族,某某門派……
他似乎很容易安定下來,得知外界的情況下,他並沒有多麼好奇,也沒有驚慌,而是安然在這裡繼續住了下去。
對於修煉功法的探究,讓他覺得每一天都是那般多姿多彩,他最近已經開始嘗試着運用其他的姿勢來呼吸吐納了。
因爲他發現,當自己保持某些姿勢時,似乎吸取靈氣的速度會變快。
當然,再快也快不過直接吸收靈石。
他從倚海城搶來的那些靈石,已經用得七七八八了,這樣的修煉速度確實要比其他任何方式都快,只可惜不能一直保持下去。
畢竟,靈石的數量是有限的,這讓他有時候甚至會生出再出去搶掠一番的念頭。
而另外,他除了神識之外,依舊無法調用那七彩空間內的絲毫力量。
他能看到那七彩空間在自己修煉之下越發壯大,但他卻沒辦法從它身上獲取到靈力。如果不是那天晚上毀滅掉的大片山林,他甚至懷疑自己現在正在做着毫無意義的事情呢。
終有一天,自己會靈活控制它的,到時候自己的實力就會突飛猛進了!
這天晚飯時分,他又聽到了那名爲修達的年輕初境修士和兩名奴隸的談話。
“明天你們兩個給我規矩點,翠彤小姐會來這裡。”
“啊,主人終於打動她了嗎?”
“哈,那是!不過我可是下了很大工夫的,你們兩個可千萬別丟了我的臉!”
“是是是……”
事實上,那個翠彤小姐的名頭,連山是聽過的,畢竟他在這裡也住了快半個月了。
如果他所料不錯,那女人應該也是一名初境修士。
這段時間,修達經常早出晚歸,看來應該就是去和她套近乎了,年輕人嘛……
暗處的他忽然扯了扯嘴角,自己爲什麼會這麼老氣橫秋?自己應該比他們還年輕吧?
而且,這種事情應該無法讓自己生出什麼感受吧?自己最重要的事情是修煉。
不過,如果這家中再多出一個初境女人,似乎也會給自己帶來一些麻煩啊。隱藏行跡時,就要更加小心一點了。
罷了,反正那什麼翠彤,也不一定真能和他好上。
他輕吁了一口氣,隨後悄無聲息的回到了房內。不知爲何,他腦海內忽然浮現出了那紫衣女子的身影。
她已經很久沒出現了,對於她,連山並沒有什麼綺念,只是覺得自己欠了她一個不明不白的天大人情,以至於心內有些不踏實而已。
這段時間,他也時常會猜測,自己和她以前,究竟發生過什麼。
然而對林四一無所知的他,又怎麼可能憑空猜得到?
他搖了搖頭,將這些念頭拋在腦後,再次沉浸在了修煉之中。
翌日,那名爲翠彤的女子終於出現在了‘他們’的家中。
連山只是稍微用神識掃了她一眼,便沒有繼續在意這名全身上下都顯得平凡的初境女子。
她對自己沒有任何威脅,這是他最終得出的結論。
她在這修達的家中吃了一頓午飯,又呆了半個時辰,最終離開了這裡。
這天晚上,修達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頹喪。
他被那翠彤給拒絕了,至於原因,似乎是因爲他過得太寒酸了點。
說實話,他好歹有兩名奴僕和一間宅院,放在蒼羅大陸,已經算不錯了,只是在玄羅大陸修行界,終歸還是不太夠。
這裡的修行者,地位異常之高。
像他這樣需要幫着城內一家煉器坊當幫工來維持生計,又沒有攀上什麼大家族的底層修煉者,已經算是落魄了。
他忽然重重一拍桌子,像是終於做出了某種決定:“我決定了,明天就去找班摩!”
“什麼?主人,那班摩可是凶神惡煞啊……”
修達的目光之中透着堅定之色:“只要找到班摩,我就能進入明涯派,還能得到靈石獎勵!到時候……”
這似乎,是他唯一能想到的‘一夜暴富’的途徑了,除此之外,無論獵奴還是獵殺魔獸,他這初境實力都很不夠看。
他完全沒想過,以他這點實力,真要是見到班摩,恐怕連說話的機會都不會有。
暗處的連山微微垂落眼簾,修達去找班摩,當然不會有任何結果,因爲班摩就在他家中。
不過他外出的話,倒是會讓他在這裡過得更加自在。
他忽然無聲的笑了笑,算了,自己也該離開這裡了。
他並沒有什麼行李衣物,完全就是說走就走,而就在他離開不到一刻鐘後,修達忽然一臉愕然的從口袋裡摸出了三枚中品靈石。
房內傳來了難以壓制的驚叫和歡呼聲,三枚中品靈石,對他來說,已經是一筆巨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