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院落裡,桃花開滿枝頭,有小橋流水,有悅耳的絲竹之聲。
兩名男子相對而坐,正在對弈。
執白之人雖然兩鬢已有白髮,但捻子落子,一舉一動間依然風流倜儻,眉宇間有着說不出的魅力。
他是天榜七大宗師之一的時召,雅號‘桃花仙’,酷愛桃花,所以因此而得名。
時召還創建了一個桃花派,如今已是中原江湖的超一流門派,門內地榜有名的高手有十幾個。
‘桃花仙’時召是位博學多才的宗師,暗器,音律、輕功、拳腳等武功,無一不精!
不僅如此,琴棋書畫他也樣樣都堪稱大家,是七大宗師中最具風流的一位。
此時與時召對弈之人的身份自然也不簡單,對方猶如一座深不見底的深淵,將一切投注在他身上的事物都吞噬下去,就連光線在他身體周圍都變得黯淡了許多。
此人是‘極淵神掌’獨孤新城,天榜七大宗師之一,洞庭宗當代宗主。
許多人都想不到,幾天前還因爲記載七玄經的鐵板而大打出手的兩人,此時竟然在這個院落裡平和地對弈,一點劍拔弩張的氣氛都沒有。
“獨孤兄對於昨日之事有何看法?”
時召落下一子後,開口問道。
“我沒有看過武有龍和那人的交手,只是聽旁人述說了昨日的情況,那人既然能完全壓制住武有龍,他的武功應該在你我之上。”
獨孤新城一邊說一邊落下一子。
他和武有龍還有時召在幾天前纔剛剛有過一次交手,對彼此的實力都心中有數,所以他纔會有這樣的判斷。
而身爲天下有數的強者,能坦然說出別人的武功在自己之上這樣的話,此人要麼對勝負看得很淡,心態極好,要麼就是城府極深。
時召點點頭,感嘆道:
“武有龍這些年來一直勇猛精進,能將他徹底壓制住,那位自稱邪王的石之軒實力深不可測啊,恐怕只有那三位手持神兵或是先天重器才能與之一戰了。”
他口中提到的‘那三位’,指的是‘儒釋道’的三位宗師。
天榜不同於地榜和人榜,排榜之人不敢得罪七位大宗師,所以只是將七人評上了榜單,卻沒有定具體的排名。
但關於七大宗師的強弱,世人心中還是有一個很清晰地評判的,那就是‘儒釋道’的三位宗師要比另外四位高出一個檔次。
‘儒釋道’三位宗師分別是當今儒家第一高手,大伏書院的院長,當朝國師聞人信。
佛宗當代方丈的師叔,已經接近兩甲子高齡的應見神僧。
還有就是道家七脈之一的不二樓當代守樓人,飛恆道長。
這三位來自三教的宗師不僅境界要比其餘四位江湖上的宗師強出一籌,而且還各自都有神兵和道家重器在手,實力更加強出一截!
“我們四人對於那本七玄經自然都有覬覦之心,但那三位並不缺更高的傳承,石之軒將自身所修的功法寫下來,難道真的能將那三位也引來?”
時召緩緩說道。
儒釋道的三位宗師並不缺至境之上的傳承,無論是傳承千年的佛宗還是傳承時間更長的道家七脈,又或是擁有歷朝歷代武庫藏書的天干王朝,他們都擁有比七玄經更高階的武功秘籍。
所以對於石之軒寫下自己所修功法的部分內容就想將那三位宗師也吸引來平樂城,時召是持懷疑態度的。
“看過之後就知道了。”
獨孤新城突然抓起幾枚棋子放在了棋盤上。
這在圍棋裡就表示認輸的意思,與人對弈,誰都不會直接說出‘我輸了’這幾個字。
獨孤新城對於自己下棋輸了,並沒有絲毫介懷。
下棋輸給時召是正常的,對方的棋藝放在世間絕對堪稱第一流的國手,這世間能在棋盤上贏他的人和能在武學上勝過他的人一樣,少之又少。
獨孤新城這邊剛投子認負,一道人影就走進了院落,正是揹負玄鐵重劍的武有龍。
武有龍黑着一張臉,顯然心情很不好,他見到時召和獨孤新城後,直接一言不發地將兩塊鐵板分別扔向兩人。
時召和獨孤新城各自接住飛來的鐵板,看向上面的內容。
這七塊鐵板是李行有意劃分過的,每一塊鐵板上的內容都是相對完整的一個部分。
時召和獨孤新城兩人看着各自手中的鐵板,很快就被上面的內容所吸引,然後感到震驚。
他們目前的境界或多或少都涉及了一些不壞境的練竅,所以大致能想象到不壞境是個什麼情況,只是缺少一整套完整的練竅功法,所以才遲遲無法突破。
但鐵板上所記載的武功卻完全超出了兩位宗師的想象,其中涉及的武學思路是他們甚至是許多前輩先人們從來沒有想到過的!
“陰陽二氣相互轉換,這是極高深的道家武學,偏偏又融合了佛家心學.道佛相通嗎?”
時召忍不住喃喃道,隨即又很快搖頭,“不,還沒有這麼簡單。這行氣路線透露出的意境邪氣森然,根本就不似正道武功。這人自稱邪王,看樣子還是一位邪道高手!”
對面的獨孤新城則皺眉念出一段話:
“.佛不自成,皆由衆生度故。諸佛以無明爲父,貪愛爲母,無明貪愛皆是衆生別名也。衆生與無明,亦如右掌與左掌,更無別也。迷時在此岸,悟時在彼岸”
這分明是一段極高深的佛門經文,但其中透露出武道真意卻讓獨孤新城感覺到一種離經叛道,既和佛家有關,又好像完全沒有關係。
“我得看到更多的內容才能做出判斷。”
時召看完手中的鐵板後,擡頭看向武有龍:“我聽說他給了你七塊鐵板,另外幾塊可否借我一觀?”
武有龍冷笑一聲,並不說話。
他昨晚研究了一晚上鐵板上記載的武功,越看越覺得博大精深,哪怕這武功並不完整,也讓他受益匪淺,而且對邪王石之軒的瞭解也更深了一分。
這樣的好東西,他自然不會輕易拿出來交給對方。
“你兒子既然在對方手裡,只憑你一人之力恐怕救不了你兒子,難道不想和我們聯手?”
時召開口道。
話語中的意思顯示出他已經和獨孤新城達成了一致,兩人選擇聯手。
“這算是你的承諾?”
武有龍問道。
“是。”
時召點頭。
世人皆知,‘桃花仙’一諾千金!
武有龍聞言也不囉嗦,直接將剩下的五塊鐵板都扔了過去。
時召接下五塊鐵板,迫不及待地看了起來。
院落裡安靜了下來,兩位宗師都將七塊鐵板上的內容看了一遍。
“如何?”
獨孤新城看向時召,開口問道。
論武功修爲和戰力高低,時召不一定是三人中最強的,但論博學多識,對多種武功的糅合,時召絕對是七大宗師中做得最好的那個!
李行寫在鐵板上的內容同時涉及到佛家,道家還有邪道武功,所以獨孤新城和武有龍都想聽聽時召的意見。
“這人就是個瘋子”
時召沉默良久,最終得出這樣一個結論。
“他這門武功試圖融合佛、道、魔三家之所長,簡直是太狂妄,太瘋了!”
這話讓武有龍和獨孤新城也沉默了。
儒,釋、道三教武功傳承源遠流長,世間許多武功其實都有這三教武功的些許痕跡,一些高深武功也糅合了三教武功的一些特點,比如‘斬我刀’謝九成的刀法就融合了一些佛家武功的特點。
但三教武功畢竟差異明顯,哪怕只是將其中兩種流派相互融合都非常困難,三教合一就更是一種傳說。
不知道多少驚才絕豔的前輩高人曾做過嘗試,但真正成功的卻是鳳毛麟角。
三教合一已經如此困難,更別提將完全對立矛盾的魔道武功和佛家還有道家融合。
所以時召纔會說李行是個瘋子。
三教合一至少還有跡可循,有許多前輩高人在這條路上不斷開拓,而佛道魔三家合一,簡直就是異想天開!
“我不信他真的練成了這樣的武功,但他既然能拿出這些內容,說明他已經在這條路上踏出了幾步。我原本不信世間有人敢同時挑釁我們七人,但對方既然是個瘋子,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獨孤新城緩緩說道。
“你們覺得剩下那幾位會被吸引過來嗎?”
武有龍問道。
“會!”
時召斬釘截鐵地說道。
將魔道武功融入佛家和道家,這完全就是大逆不道的舉動,佛,道兩家的兩位宗師都會忍不了。
而儒家的那位對於魔道向來深惡痛絕,現在突然冒出來這麼一位邪王,對方也必然坐不住。
所以時召認爲其餘幾位宗師都會被吸引過來。
聽到這樣的判斷,武有龍將五塊鐵板拿了回來,轉身離開。
他要將這些鐵板分別送到那幾位宗師手裡。
看着對方離去的背影,時召忍不住感慨道:
“我們七人從未在一起齊聚過,不知這次是否會實現?”
一個月後,平樂城。
整個中原江湖從未像這段時間這樣熱鬧過,無數江湖人士瘋狂地朝平樂城涌來。
據統計,地榜高手已經來了七十多位!
自從一個月前武有龍和邪王石之軒的那場對話傳開後,許多人就開始朝平樂城趕來。
隨後武有龍先去了不二樓,再去天浴山拜訪佛宗的應見神僧,最後去京城見了當朝國師聞人信。
而在武有龍見過這些人後不久,先是飛流宗宗主,天榜七大宗師之一的‘流光刀’駱光勳進入了平樂城。
隨後不二樓的守樓人飛恆道長手持道家先天重器無二劍重現江湖。
佛宗的應見神僧帶着神兵弗思鞭下了天浴山。
最後是當朝國師聞人信拿着神兵明王鐗出了京城。
當這些信息匯聚到一起後,整座江湖都沸騰了!
天榜七大宗師各自屹立於武道之巔幾十年之久,相互之間少有交手,幾位宗師聚在一起的場景就更加少見了。
七大宗師齊聚,這是百年江湖都罕見的盛況!
如果這樣的盛事都錯過,那簡直就不要說自己是江湖人,所以但凡是得到消息的,能趕過來的江湖人全都趕到了平樂城。
這一天,天還沒亮,平樂城最大的那座演武臺四周就已經擠滿了江湖高手,其中大部分都是地榜高手!
實際上沒點實力的根本就沒法在附近佔到一個好位置,爲了搶奪位置,最近幾天就已經先後發生了好多次地榜之爭了。
今天就是邪王石之軒說的‘一月之期’,人們都在等着七位宗師出現,和那位邪王展開一場震驚天下的較量!
但從清晨一直到中午,演武臺上依然一個人影都沒有。
就當人們等的百無聊賴時,一道人影突然從遠處掠來。
浩蕩的氣機猶如大海狂瀾,將沿途的人們衝得東倒西歪!
下一秒,那道人影如流星墜地,落在了演武臺上。
正是武有龍。
武有龍看向四周,突然開口道:
“諸位,既然已經來了,就請現身吧!”
“現身吧!”
“現身吧!”
巨大的聲音響徹全城。
“哈哈哈哈!”
一陣大笑聲傳來,和笑聲一起出現的還有一道人影。
人影身形如電,浮光掠影般地飛過了幾百米的距離,眨眼間就從遠處來到了演武臺上,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他和笑聲一起傳到了臺上。
武有龍眼睛眯了眯,略微有些驚訝地看向來人。
此人腰間佩刀,身穿一襲白衣,氣度風流,正是飛流宗的宗主,‘流光刀’駱光勳。
對方的刀法是人隨刀走,看似刀法超絕,實際上是身法極強。
讓武有龍感到意外的就是駱光勳剛纔展示出的身法比之過去又精進了不少。
武有龍對駱光勳微微點頭示意,駱光勳也沒有多說什麼,他對武有龍的感官並不算好。
然後兩人同時轉頭看向一側,一道人影從天而降,宛如飛仙下凡塵,身法縹緲,似緩實快地落在了演武臺上。
“好輕功。”
駱光勳讚歎了一聲。
“駱兄,好久不見。”
來人笑着對駱光勳抱拳道,正是‘桃花仙’時召。
時召到了以後,和他早已結盟的獨孤新城也很快出現在擂臺上。
至此,四大宗師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