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兒這兩日怎樣?”雲裳笑眯眯地將額頭抵着寶兒的額頭,同他大眼瞪小眼地瞪了一會兒,寶兒哈哈大笑了起來,雲裳便也笑了起來,擡起頭望向立在一旁的奶孃。這兩日她困於各種事情,倒是疏忽了寶兒。
奶孃連忙輕聲應道:“小皇子一切都好,這兩日吃睡都很正常。只是大約是之前陳大夫帶着習慣了,最開始找不見陳大夫哭鬧了幾次,後來便好了。”
“哦?陳妙思最近這幾日在忙什麼呢?”雲裳挑了挑眉,手輕輕攏了攏寶兒氅衣上的帽子,神色帶着幾分漫不經心地問着。
“陳大夫最近早出晚歸的,都呆在太醫院,倒是極少出現在小皇子面前。即便是回來遇見奴婢抱着小皇子,她也不會和小皇子發生身體接觸,倒像是刻意避開着似的。”奶孃想了想,才低着頭回答着。
雲裳點了點頭,眼中帶着幾分沉思:“陳妙思倒是並非絲毫不懂這些人情世故,至少尚且在知曉了她師父的背叛之後,她還曉得要回避。”
雲裳低下頭親了親寶兒的額頭,幸好那日流鼻血的事情沒有對寶兒造成太大的影響,否則,即便陳妙思果真只是被鄭啓明利用了,是無辜的,她也絕不會放過。不過,陳妙思在事後的刻意迴避,卻讓雲裳更加重了對她的懷疑。
一個據說是在長白山上長大,從未下過山不解世事的姑娘,此前性子那般天真爛漫,卻明白在這個時候應當迴避。是不是,有些太刻意了一些?
雲裳想着,眼中光芒一閃而過,沒有再說話。
因着天氣冷的緣故,難得的晴天,湖中的魚兒都爭相在水面上撲騰,寶兒的目光被水中的魚兒吸引了過去,“咿咿哦哦”的,倒是興奮得很。
雲裳見他這般活潑模樣,心中的鬱結倒也散去了許多,笑眯眯地對着淺酌道:“去取一些饅頭來,我拿來喂喂魚,寶兒喜歡看魚得緊。”
淺酌連忙輕聲應了,笑眯眯地退了下去,雲裳見寶兒目光一直被湖中魚兒吸引着,便索性抱着寶兒站起身來,讓寶兒正對着湖面,好看清楚那些斑斕的魚兒。
不多時,淺酌便取了兩個饅頭過來,雲裳沒有借饅頭,只讓淺酌一點一點地撕了饅頭來喂湖中的魚兒。只怕是冬天魚兒亦是難以覓食,饅頭一落到水面,便被爭搶一空。越來越多的魚羣聚集了過來,撲騰上來的水濺到了寶兒的臉上,寶兒卻哈哈笑了起來。
雲裳連忙將寶兒抱得遠了一些,哭下不得地望着自己懷中亦是無比興奮的寶兒,笑着搖了搖頭:“你怎麼就這麼鬧騰呢?嗯?”
“娘娘,李尚書求見。”一旁的淺酌望了望漸漸走近的穿着官袍的男子,低聲提醒着。
雲裳聞言,便抱着寶兒轉過了身來,李淺墨也已經到了亭外,李淺墨是外臣,入後宮倒是有破案爲由頭,只是卻萬萬不能同身爲皇后的雲裳離得太近的,李淺墨便在亭外跪了下來:“微臣拜見皇后娘娘。”
“起來吧。”雲裳笑了笑,瞧見李淺墨的手中尚且拿着一卷畫軸的模樣,便開了口道:“李大人今兒個前來,可是內務府總管李福華一事有了什麼進展?”
李淺墨點了點頭,便將那畫軸舉了起來:“微臣在那落雪閣中發現了這個,請娘娘過目。”
雲裳看了淺酌一眼,淺酌便連忙出了亭子,將那畫軸接了過來,遞到了雲裳面前,雲裳將懷中的寶兒讓奶孃接了過去,纔拿過了畫軸,展了開來。
那是一副美人圖,畫中畫着的,是一個反彈琵琶的女子,女子穿着一身火紅色薄紗舞裙,身姿妖嬈,再往上瞧去,女子面容亦是美得令人屏息,女子的美是張揚而明豔的,眼神之中還帶着幾分媚。
雲裳的目光卻落在了那女子的眼下,右眼之下,有一顆褐色淚痣,卻讓女子的媚添了幾分楚楚動人的姿態。
雲裳捏着畫的手微微收緊,反彈琵琶,美人圖,淚痣……
這畫同玉琴告訴她的那幅惹得夏寰宇發怒的美人圖倒是有着無比相同的內容,可是雲裳卻可以確定,這定然並非當年那幅畫。
“這是什麼?同李福華之死又有何關係?”雲裳面上閃過一抹疑惑,擡起眼來望向李淺墨。
李淺墨聞言,便連忙拱手應道:“啓稟皇后娘娘,這是在那落雪閣中發現的畫,便掛在那落雪閣中的書房之中。只是,讓微臣覺着此畫可疑的原因,是因爲這幅畫應當是李福華死之前沒多久掛上去的。”
“哦?爲何這般肯定?”雲裳眼中疑惑更盛,又低下頭看了眼那幅美人圖。
李淺墨連忙應道:“那落雪閣只怕很久沒有人進去過了,屋中的一切倒是保存的很好,但是無論是地上,還是桌子上,還是書架上,都落了厚厚一層灰。微臣在進書房中查看的時候,便發現屋中的地上有腳印,且這畫便掛在書架之上的,畫掛得有些高,微臣爬上去瞧了瞧,便看見那書架之上,留下了幾個指印,應當是當日掛畫的人留下的。”
“哦?”雲裳挑了挑眉。
李淺墨又連忙接着道:“微臣仔細打探過,那落雪閣中怕是有二十來年沒有人打理了,也應當沒人去了,可是這畫用的紙是近幾年的新紙。”
雲裳點了點頭,先前她敢斷定這幅畫定然不是原來的那一幅亦是因爲瞧出了這個。
“你覺着,這畫是殺害了李福華的兇手掛上去的?可是他又爲何要這般自個兒暴露自己呢?”雲裳眼中帶着幾分疑惑,微微抿了抿嘴。
李淺墨連忙低頭道:“微臣在那書房之中的地上發現的腳印十分清晰,能夠瞧出鞋底花紋的紋路,微臣找人仔細查了查,那花紋應當是普通內侍的鞋底的。不過,微臣卻是覺着,那是兇手在刻意迷惑人心,興許那花紋便是兇手蓄意留下,來誤導我們的。興許,那人根本便不是普通宮人。此前在那院子中發現的那顆極小的翡翠珠子,經微臣查實,應當是玉佩上或者香囊上用來裝飾的,那珠子雖是翡翠,卻是低等翡翠,而那絲線,卻是宮中主子們用的浮光錦的,微臣猜想,兇手應當是宮中位分較低的嬪妃。”
位分比較低的嬪妃?
雲裳眯了眯眼,這般說來,便應當是太上皇的那些個嬪妃所爲了。這般看來,李福華會死在那落雪閣中,只怕便是有人蓄意爲了吸引她的目光而做的。
以李福華將雲裳引到那落雪閣中,又將這幅畫掛在了落雪閣的書房之中,這般費盡周折又是爲了什麼?
雲裳眯了眯眼,這個人定然便在她的周圍,可是她周圍不可能有夏寰宇的低等嬪妃啊?那麼,便定然是那個人派了眼線在她的身邊,盯着她的一舉一動,且知曉她最近在查探什麼事情。
雲裳蹙了蹙眉,可是,那人這般費盡心思的佈置,又怎知她會去查落雪閣呢?若不是那日李淺墨下令將那院子中的蒿草全都砍掉,外面清理的人清理了那牌匾之上的蔓藤,露出了落雪閣這三個字,她定然是無法注意到落雪閣的。
等等……
雲裳腦中突然一個激靈,那天李淺墨在落雪閣中吩咐的,分明是將院子中的蔓草砍掉,可是爲何會有人在院子外清理那牌匾上的蔓藤呢?
雲裳握着畫軸的手又猛地收緊了幾分,險些便將畫給捏破了。
那日那個人,那個兇手,定然也在那落雪閣中嗎,便是爲了讓雲裳注意到那牌匾,才刻意在門外整理蔓藤,引起雲裳的注意。這般說來,那日在那落雪閣外的人中,便有兇手?
雲裳心中猛地一緊,萬萬沒有想到,兇手竟然敢這般明目張膽地出現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那日在那落雪閣內外的宮人,你可都細查了?”雲裳鬆開了畫軸,將捏皺的地方輕輕撫平了,將畫軸遞到了淺酌手中。
李淺墨連忙輕聲應道:“大致查了,都沒有太大的問題。”
“落雪閣那麼多年沒有人去了,李淺墨的屍體又是怎麼被發現的呢?”雲裳心中卻一直有些疑惑,照着如今的情形,那發現屍首之人卻是有極大的嫌疑。
“此事倒是有些湊巧,冬日乾涸,宮中許多井中的井水水位下降,很多井中打水都有些困難,東邊有幾處宮殿,因着後宮東面的地勢高一些,井中已經全然沒有了水,落雪閣中那口水井卻是水極深的,那落雪閣雖然被太上皇下令不準進入,但是這麼多年過去了,很多人也忘了此事,東面那幾個宮殿之中的人都會在這段時日到落雪閣中那井中打水,只是不敢張揚罷了,那日發現李福華的屍首的人,便是一大早去打水的。”李淺墨答道。
雲裳手指輕輕叩了叩亭子的柱子,這般說來,那兇手的懷疑範圍,便又可以縮小一些,縮小到東面臨近落雪閣的幾座宮殿之中的,那日在落雪閣附近的女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