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爲何會這般突然,突然得讓雲裳都全然回不過神來。
“拜見陛下,陛下萬福金安,拜見太上皇……”跪着的臣子已經有好些回國了神來,急急忙忙地行了禮,呼聲嘹亮,猛地將雲裳從沉思中拉了回來。
夏寰宇笑眯眯地點了點頭,轉身同自己身旁的華皇后相視一笑,目光落在洛輕言的身上,才輕聲道:“輕言,隨我一同到側殿來一趟吧,裳兒也來,你們便先散了吧。”說着便同華皇后一起轉身,進了側殿。
雲裳這才站起了身來,轉過頭望向洛輕言,洛輕言目光已經恢復了平常,深不見底,見雲裳望了過來,便伸出手握住了雲裳的手。兩人亦是連忙跟了上去,他們實在是太想要知道,今兒個這一出,究竟是爲了什麼?
到側殿之後,夏寰宇便同華皇后在主位上坐了下來,夏寰宇望向滿是茫然的洛輕言和雲裳,便勾起嘴角笑了一笑,輕聲道:“是不是覺着有些突然?”
洛輕言沒有應聲,倒是雲裳點了點頭,何止是突然,險些將她嚇得不知當作何反應了。
夏寰宇沉默了片刻,才道:“其實這件事情,在輕言回到夏國之後,我便一直想要做的,此前是想要去找翎兒。那時候我總是想着,既然輕言都沒事,那翎兒定然還活着。後來,翎兒回來了之後,便是因爲想要和翎兒過一段清閒日子。整日在那個位置之上,都沒什麼時間能夠好好同翎兒一起,哪怕是用個膳。只是,時機卻一直未成熟。”
“我在那個位置上三十年,這宮裡宮外的,沒多少事情能夠瞞得過我的眼睛,老七……”夏寰宇沉默了片刻,才道,“老七心思重了一些,我一直都知曉,他做的那些事情,我心中也有數。包括這一次的旱災之事,他以爲能夠瞞天過海,可他畢竟還是太年輕了一些。我刻意將他派去賑災,便是爲了今日之事。”
夏寰宇目光定定地落在洛輕言身上,“輕言,你會是個好皇帝,這江山交到你手上,我放心。只是,身在高位,當有容人之度,老七生在宮中長在宮中,見多了權勢帶來的好處,才起了不該起的心思。我不是不曾想過將這江山交到他手中的,可是他心思太深,不適合那個位置。輕言,這江山我交給了你,只是,我希望你能夠答應我,饒了他一命。”
身在高位,當有容人之度,這句話,亦是洛輕言第二次聽到。第一次,是夏寰宇讓雲裳轉達的……
“有容人之度?”洛輕言勾了勾嘴角,“如今可並非是我沒有容人之度。”
夏寰宇沉默了片刻,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卻終究沒有說出口來,只揮了揮手淡淡地道:“有些事情我答應了別人要守住秘密的,我不能與你說,只是,我今兒個定要讓你答應我,饒了老七一命。”
雲裳聽着夏寰宇的話,心中微微有些不舒服,明明是夏侯靖千方百計地想要除掉洛輕言,洛輕言的所有作爲,也不過只是防備和反擊而已。夏侯靖三番四次地想要洛輕言的性命,夏寰宇又憑什麼要求洛輕言要饒過夏侯靖?
“若是可以,我自會饒過他,可若是有一天,老七將刀橫在了我的脖子上,我是不是也要忍讓?”洛輕言冷笑了一聲,聲音中隱隱透着幾分不耐煩。
夏寰宇聞言,便沉默了下來,半晌,才輕嘆了口氣道:“罷了罷了,我也懶得操心了,這皇位已經是你的了,這些日子只怕不會太平,你剛登基,亦是要小心處置。我和翎兒的東西,我已經命人搬到了太和宮中,你們讓人回府將東西收拾收拾,便住進宮中來吧。”
雲裳又是一愣,東西都已經搬入了太和殿中,看來,夏寰宇果真是早有打算,可是雲裳卻仍舊不明白,爲何一切竟然這般突然。
一直到夏寰宇和華皇后離開了太極殿的側殿,雲裳仍舊尚未回過神來。半晌才轉過頭望向洛輕言道:“這可怎麼辦啊?”
洛輕言許是被她這副愁腸百結的模樣給逗樂了,終是破了冷漠了一日的面容,勾起嘴角笑了起來:“有什麼怎麼辦的?這個位置我們圖謀了這般久,如今得來不費吹灰之力,怎麼你反倒像是不能接受了?嗯?”
雲裳懨懨地走到椅子上坐了下來,沉默了半晌,才擡起頭望向洛輕言,許久才憋出了一句話:“你真的是皇帝了?不行,你來捏捏我,瞧瞧疼不疼。”
洛輕言見她這副模樣,便又笑了起來,走到雲裳身邊坐了下來。
兩人便像是神遊了一般地在側殿之中坐了近一個時辰,洛輕言纔開了口:“登基只怕是不易的,雖然夏寰宇已經下了退位詔書,只是,如今內內外外有那麼多亂七八糟的事情,一個比一個棘手……”
雲裳沒有應聲,半晌,才幽幽嘆了口氣。
洛輕言轉過頭望向雲裳,盯着雲裳看了許久,看得雲裳都忍不住擡起了頭來:“妾身身上可有什麼不妥的?”
洛輕言搖了搖頭,又沉默了片刻,才輕聲開了口:“如今我們已經站上了最高的位置,只是,今後的路只怕更不易,你可願意,一直站在我身旁,無論發生什麼,只要我不曾背叛你,你都不要離開我。”
雲裳聞言,微微一怔,擡起眼望向洛輕言的眼睛,卻見他眼中滿是認真和溫柔,雲裳沉吟了一下,便點了頭:“我答應你,以後無論多難,我都會在你身旁,只要你不鬆開我的手,我便不會鬆開你的。”
“無論發生什麼?”洛輕言有些執着地重複着這幾個字,眼中隱隱含了幾分擔憂,他如今一登基,她便是皇后,他自是相信,她足夠的強大,因爲她自從來到他身邊之後,帶給他了那麼多的驚喜。可是一個皇后,不能再生育,且承業心智還不全,他不必想,也知曉她的以後會有多麼的艱難。
他承認,他怕極了,怕極了身旁這個女子被他可以隱藏下來的這個秘密擊垮,怕極了她離開他,所以,他只得一而再再而三地求她一個承諾。
“無論發生什麼。”雲裳只當他是因爲這樣的變故有些不確定罷了,她知曉他的一切,因而也知曉,這個男人,看似無所不能,可是卻是一個心中極其沒有安全感的人。
雲裳心中想着,便輕聲許諾了,深吸了一口氣,笑了起來:“不管如何,總歸是一件好事,咱們籌謀了那麼久,還以爲還要等很久,卻沒有想到,竟然這般容易便得到了這個位置,這自是極好的。妾身這便命人去將府中的東西好生收拾收拾,都搬進宮中來便是了。”
兩人倒是漸漸平靜了下來,卻仍舊有些無所適從的感覺,便索性擺了棋盤,在殿中下起棋來了。
一局棋尚未下完,便聽見殿外有人在叫:“劉總管。”
雲裳和洛輕言便擡起頭來,瞧見劉文安從殿外走了進來。劉文安見二人的模樣,倒是忍不住笑了起來,輕聲道:“陛下和皇后娘娘倒是隨遇而安的性子,竟還下起棋來了。”
雲裳眯着眼笑了笑,尚且不能夠適應皇后娘娘這樣的稱呼,總覺着有些彆扭,“劉總管這般匆匆趕來可是有什麼事?”
劉文安笑着應道:“是太上皇擔心陛下剛剛繼位,許多事情理不順當,便讓奴才還是過來跟着陛下,凡是幫襯着一些,倒是不知陛下嫌棄不嫌棄奴才這把老骨頭。”
洛輕言聞言,便放下了手中的棋子,笑了笑道:“劉總管這是說的什麼話?我自是感激還來不及呢,又何來嫌棄之禮。我同裳兒如今尚有些回不過神來了,一時間也不知道應當做些什麼,便只得在這兒下下棋靜靜心罷了。”
劉文安聞言,便連忙道:“陛下和皇后娘娘不如先派人將府中東西收拾好,送入宮中來。”
雲裳輕輕點了點頭,“這倒是已經吩咐下去了。”
“那便好,既然吩咐下去了,陛下和皇后娘娘不如先用一些午膳,各位大臣們已經出宮了,新帝繼位的詔書太上皇已經命人發出去了,陛下用了午膳之後,可以去議事殿瞧瞧奏摺。等着東西都送入了宮中,皇后娘娘便可安排安排宮人將殿中稍稍收拾收拾。”劉文安笑眯眯地應着,將一切事情都有條不紊地安排着。
洛輕言點了點頭,笑着道:“好,那便照着劉總管的安排來吧。”
劉文安連忙應了,“那奴才便去命人布膳,陛下和皇后娘娘不妨將這一局下完,下完便可用膳了。”
劉文安走到門口揮了揮手,門外候着的宮人便連忙走了上來,將食盒中的飯菜一一擺到了桌子上……
“該你走了。”洛輕言的聲音突然響起,雲裳才猛地回過了神來,目光落在了棋盤之上,卻發現棋盤上因着洛輕言的一顆落子,已經全然變了局面,沉吟了片刻,才緩緩落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