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晚膳?雲裳擡起眼望向畫兒,輕聲道:“太子爺去書房了,去將太子爺請來吧。”
畫兒應了聲,便出門堂屋朝書房走去。淺音倒是個自來熟,難得見到這位傳說中幫着雲裳扳倒了七王爺的奇女子,自是好奇無比的。連忙湊上去道:“此前聽人說起在太極殿中發生的事情,我便一直在好奇,你是怎麼發現那三封奏摺的不對勁的?我一直覺着,只有太子妃和淺淺老大有這樣的洞察力。”
王菀之聞言彎了彎嘴角,柔聲應道:“你說的倒是一點也沒有錯的,此事你應當問太子妃的。我只是得太子妃提醒才重點注意了那三封奏摺上的筆跡的,若不是太子妃,我當時心中也是十分慌亂的。”
“可是當時不是大家都在大殿之上嗎?七王爺也在,陛下也在,那麼多人在,太子妃怎麼能提醒你?”淺音瞪大了眼。
王菀之見她這般模樣,亦是覺着有些有趣,便勾起嘴角笑了起來:“有時候提醒不一定非得要出聲呀,同另外兩封奏摺一同找到的,尚還有一封信,那王尚書污衊那是太子爺寫給我的信。太子妃拿到那信之後,便一直在筆跡上面找差錯。可是我覺着,太子妃同殿下那般熟識,要想找一些心中的錯漏應當是十分容易的,單單論筆跡似乎有些太過薄弱了,顯得沒什麼底氣的樣子。”
“我瞧見王妃特意看了我一眼,便猜想王妃定是在提醒我什麼,我聽她一直提起筆跡,便嘗試着從筆跡上找那三封奏摺的錯漏之處,果真讓我找着了破綻。”王菀之笑着望向雲裳。
淺音眼中帶着顯而易見的欽佩,眨了眨眼轉向雲裳:“果真如王女官所言這樣嗎?”
雲裳亦是毫不掩飾眼中的讚賞,點了點頭道:“那王元軍提起那三封奏摺之時,我便一直在想,他們既然提起了此事,我臨時去找到奏摺掉包什麼的恐怕已經來不及了,不如將計就計。”
“想了許久,纔想到王元軍說,欽天監曾經上了兩封摺子了,他找到的,是第三封。可是,他卻在給陛下陳述的時候,說欽天監是前幾日才發現天象有異的。我便猜想,只怕他們準備也不甚充分,畢竟夏侯靖回到錦城也不過是在寶兒滿月宴那日。他們能夠佈置這個局的時間,也不過就這幾日,唯一能夠找的,便是字跡上面的差別了。那些字什麼時候寫的,許多文豪從自己上便能夠辨別出來,朝中不乏這樣的能人,到時候我們只需一提,讓人來仔細瞧瞧便知真假。”雲裳笑眯眯地應道。
“不過王菀之的表現倒是比我預想中好了許多,竟然能夠記得那欽天監所有之墨有什麼特點,這才一擊即潰。”雲裳擡起眼看了眼王菀之。
淺音嘖嘖了兩聲,面上滿是驚歎:“不說王女官能夠辨認出那字跡,還有理有據的說出來。就說王女官在那種情況下,尚且能夠猜測到太子妃一舉一動的用意,便已經是十分厲害的事情了。”
雲裳笑着點了點頭,眼中亦是帶着幾分欣賞的。
“這也不過是湊巧罷了,欽天監瞧着是個低調的人,可是卻極其喜歡炫耀,我也是此前聽他同旁人炫耀他用的墨水極其珍貴難得,還一一列了那墨水的特點,我只是記性好一些罷了。其它的,什麼三封一模一樣,不出五日也不過是隨口胡鄒的。”王菀之見淺音和雲裳俱是一派溫和,便也放鬆了許多,笑眯眯地應道。
幾人說笑之間,便聽見腳步聲傳來,雲裳轉過頭,果真是洛輕言來了。
王菀之連忙向洛輕言行了禮:“見過太子殿下。”
洛輕言輕輕頷首,眉頭輕輕一蹙,走到雲裳身旁坐了下來:“陛下讓我和太子妃入宮用膳?”
王菀之應了一聲:“是。”
雲裳見洛輕言面色不太好,便知他在想什麼,將寶兒遞給了琴依之後,雲裳才輕聲道:“無妨,晚膳是設在未央宮的,尚有皇后娘娘在呢。”
洛輕言將手覆在雲裳的手上,輕輕點了點頭:“那好,那便收拾收拾準備進宮吧。”
雲裳點了點頭,叫琴依和奶孃去給寶兒換好衣裳,準備好寶兒的尿布,又拿了一件小衣服備用着,才同洛輕言一同出了太子府,上了馬車。
洛輕言上了馬車尚且一直蹙着眉頭,雲裳伸手摸了摸洛輕言的額頭,笑着道:“殿下可是怕夏寰宇反悔,想放了夏侯靖?”
洛輕言輕輕頷首道:“是,我知曉夏侯靖定然關不了多久,但是我尚未佈置好,如今卻不是時候。”
雲裳笑了笑道:“此事交給妾身便是,若是待會兒陛下提起,妾身便說,七王爺雖是皇家子嗣,可是這畢竟是兩條人命,且還是朝中重臣的兩條人命。若是剛剛入了天牢便放了,實在是有損皇家威嚴,怎麼着也應當關個幾日,然後尋個合適的時機,尋個合適的由頭放人,也免得旁人說三道四。”
洛輕言輕輕頷首,伸手握住雲裳的手,輕嘆了口氣道:“知我者莫若你也。”
進了宮,王菀之便徑直帶着他們一家人去了未央宮,未央宮中比起此前蘇如姬在的時候倒是冷清了不少。殿內殿外宮人都少了許多,只是卻讓雲裳覺着,多了幾分閒適,少了幾分拘束。
華皇后和夏寰宇坐在正殿之中,似乎是在下棋的模樣。華皇后身邊的淺酌見到雲裳和洛輕言,笑着完了彎腰以示請安,華皇后想來應當是輸的厲害了,揮手便將那棋盤上的棋子全都一通打亂了,揮了揮手道:“不下了不下了,下了兩個時辰一局都沒贏到。”
見雲裳和洛輕言走了進來,華皇后眼睛亮了亮,朝着雲裳揮了揮手道:“呀,寶兒。快,讓我抱抱。”
雲裳笑眯眯地從奶孃懷中接過寶兒,抱到了華皇后面前,華皇后便接了過去,而後纔對着雲裳道:“去陪陛下下棋吧,他只怕是無聊得很了,難逢對手,拉着我這臭棋簍子下了好一會兒了。”
夏寰宇卻揮了揮手道:“太子妃下棋的路子我已經太熟悉了,輕言來。”
雲裳亦是笑着道:“娘娘怕是不知,我同娘娘只怕也差不多,回回都輸給陛下。還是讓殿下去吧,我亦是想要瞧瞧,陛下和殿下究竟誰更厲害一些呢。”
夏寰宇挑了挑眉,將棋盤上的黑白棋子分了開來。洛輕言不發一言,便走到了夏寰宇對面坐了下來。
雲裳饒有興致的在一旁站着瞧着,洛輕言下棋的棋風她知曉,路子是野路子,讓人摸不着頭腦,只是卻十分精於算計,往往對手尚未回過神來,便已經失了大片江山。夏寰宇倒是稍稍內斂一些,只是這父子二人,骨子裡卻都是一樣的,倒是不知誰更勝一籌。
兩人下了好幾手,雲裳尚看得暈暈乎乎的,完全摸不着脈門。
幾乎是半局過後,棋盤上的局勢才稍稍明朗了一些,夏寰宇的黑子幾乎成包圍之勢,圍攻洛輕言的白子,只是洛輕言卻並未有絲毫慌亂,反而置之死地而後生,一下子便掐住了夏寰宇的命門。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卻是洛輕言最後贏了。
雲裳忍不住笑了起來,洛輕言倒是個從來不願意作假的人,連自己的親生父親也沒有絲毫退讓。
華皇后亦是注意到了棋盤上的局勢,笑了笑道:“得,這回總算是輸了,不會再拉人下棋了吧。”
夏寰宇卻皺着眉頭捏起一顆棋子輕輕敲了敲,目光落在棋盤之上,半晌才道:“再來再來。”
華皇后連忙道:“來什麼來,都已經什麼時辰了,準備用晚膳了。”說着,便轉過身吩咐着淺酌。
夏寰宇聞言,倒是不再說話,低着頭慢慢將棋子收回棋簍子中,倒是不在叫囂再來了。
雲裳瞧着這一幕到覺着有些有趣,雲裳素來覺着,夏寰宇是一個帝王威儀甚重的人,且冷清冷麪的模樣倒是同洛輕言幾乎一樣,只是瞧着他在華皇后面前的模樣,分明便像是一直被人順了毛的貓,哪裡還有一隻老虎的模樣。雲裳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起來,俗話說,一物降一物,倒也並非沒有道理。
宮人將晚膳擺了上了,夏寰宇已經收好了棋子,走到了華皇后身邊,目光落在寶兒身上,看了許久才道:“承業的眉目之間倒是同輕言有些想象,只是那雙眼睛更像太子妃一些。”
華皇后點了點頭,沉默了一下才道:“瞧着寶兒的模樣,便能夠想象太子小時候是什麼樣子了。”
雲裳察覺到身旁的洛輕言身子微微一僵,便連忙笑了笑道:“我倒是覺着,寶兒的眉眼之間同皇后娘娘倒也有幾分想象呢。”
皇后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寶兒的小臉蛋。
一家人倒是平平靜靜地用了晚膳,只閒話了一些家常,其它的事情都未說起。
晚膳之後,夏寰宇看了眼洛輕言,才淡淡地道:“方纔下棋尚未過癮呢,前段時間進貢了一副瑪瑙製成的棋子,手感倒是十分舒服,便在御書房中,太子隨我一同過去再殺一局吧。”
洛輕言神色倒也淡然,輕輕應了一聲是,便跟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