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夏軍畢竟人多,劉華帶着的五萬人亦是傷亡慘重,最後合力殺出重圍的時候,只剩下了不到一萬人。
能夠從夏軍的伏擊中殺出,還是得益於雲裳畫的一張清風谷地形圖,裡面對清風谷的地形詳細的標註了,甚至,雲裳在探查地形的時候便派人在一些隱蔽之地埋下了不少陷阱,劉華便是靠着這些陷阱才從重圍中殺出,帶着僅剩的幾千人回了營帳。
劉華回到營帳中的時候,齊朗正在大發雷霆,“你們當真是翅膀硬了,竟然罔顧軍紀,公然違抗本將的命令。”
劉華蹙眉,連盔甲都沒解下,握着佩劍就衝了進去,“齊將軍,是誰罔顧軍紀?監軍大人分明早已做出了安排,你卻不遵從大人的吩咐,擅自做主。齊將軍可知道,今兒個除了清風谷,流雲嶺亦是遇敵無數。若不是由副將帶着的五萬人,加上王將軍的十萬人支援。只怕將軍敗軍而歸的時候,連這大營都已經不是咱們的了。”
齊朗聞言,面上青白色來回轉換,手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反了,你們真是反了!來人,請軍法,本將今日便讓你瞧瞧,誰纔是這營中做主之人。”
齊朗的話音一落,便瞧見一個暗衛掀開簾子走了進來,齊朗臉色更加難看了起來,“這是軍營!哪怕你們是王妃的暗衛,亦不能隨意在軍營中走動。”
那暗衛卻是壓根不曾在意齊朗說了什麼,只淡淡地道,“靖王爺吩咐了,請各位將軍在營中收拾一處營帳出來,最遲明日一早,他便帶王妃回來。”
營帳中除了王充與王彥,其他衆人皆是一怔,眼中帶着顯而易見地震驚之色,王充這才摸了摸鼻子道,“便在此前衆位將軍都離開了營地的時候,靖王爺來了,只是聽聞王妃被柳吟風帶走之後,便又匆匆帶着人離開了,只怕是去救王妃去了。”
衆人面上神色各異,齊朗的拳頭暗自在手中握緊,面色難看到了極點,半晌才狠狠地蹬了王充與劉華一眼,“好!好!好!你們好的很!我當你們爲何這般膽大妄爲呢,原來竟是找到了靠山了。”說完便擡腳除了帥營,營帳的門便摔得“嘭”的一聲響。
過了半晌,劉華才望向王充,眼中帶着幾分興奮之色,“靖王爺果真來了?”
王充點了點頭,“自然是真的了,我騙你作何?”
“那靖王爺長得如何?聽聞靖王爺是寧國難得一見的美男子,可是丰神玉朗的模樣?”劉華便急急忙忙追問道。
“容貌嘛,靖王爺的容貌自是不俗的,不過並非那種翩翩公子的模樣,卻是十分的有男子氣概,就是冷漠了一些。”王充哈哈大笑着道,“你這般興奮,若你是個女子,我還當你喜歡靖王爺呢,只可惜你又不是女兒家,這般纏着問靖王爺的容貌又是何意?”
而云裳卻仍舊在昏迷之中,並不知曉靖王已經到了邊關。柳吟風還未回來,淺音望着牀上昏迷不醒的人,幽幽嘆了口氣,王妃何時才能醒過來啊。
正想着,便聽見外面傳來柳叔的聲音,“有人闖陣,你護好蕭公子莫要出來,我先去瞧瞧。”
淺音聞言一愣,繞出屏風,便已經不見了柳叔的身影。腦中想起方纔柳叔離開的時候說的話,有人闖陣了?淺音蹙了蹙眉,莫非是柳吟風的仇家?希望那人早些將那煩人的陣法給破了,那樣自己便也可以讓暗衛一同帶着王妃離開這鬼地方了。回去了之後,她定然要找個熟悉陣法的人好生學一學,不能讓王妃下次再陷入這樣的危險之中了。
淺音想着,將被子又攏了攏,天氣越發的冷了,算起來,也已經十二月了,不知道今年除夕夜能夠回皇城不?這可是王妃與王妃成親之後的第一個除夕夜呢,總歸是意義非凡的。
從胡思亂想中拉回神思,便聽見外面似乎有打鬥聲傳來,淺音心中起了好奇之心,踏出門外,朝着院門口走去,便瞧見那古老的陣法之中似是有人影晃動,只因衆人皆在陣中,淺音看得有些模糊,也瞧不出什麼,只瞧了瞧,便又縮了回去。柳叔說得對,她如今首要的任務,便是保護好王妃。
回到了屋中,淺音卻聽見周圍似乎傳來暗衛獨特的聯絡方式,淺音眼中乍然出現了一抹亮色,莫非,是暗衛來救王妃了?
淺音難以抑制心中的喜悅,便急忙回了一聲,“外面可是暗衛的兄弟?我是淺音……”
接着便有信傳來,“王爺來了,淺音速速帶着王妃出來。”
淺音更是高興了起來,王爺來了,竟然是王爺來了,這般說來,那便定然是能夠出去了。淺音想着,便將雲裳小心翼翼地扶起來,背到背上。怕雲裳冷到,還專程連着被子一同背了。
揹着雲裳出了院子,淺音目光中帶着滿滿的期盼望着那陣中的身影,心中卻是從未擔心過靖王無法從這奇怪的陣中闖過來,或許,在寧國所有人的心中,靖王都是無所不能的。
約摸過了半個多時辰,一個黑色身影便從陣法之中閃身走了出來,之後,那陣中的影子便突然變得清晰無比,淺音能夠清楚的瞧見,柳叔被暗衛圍困在其中,節節敗退。
陣破了。淺音心中一喜。
還未回過神來,便聽見靖王帶着冷意的聲音傳了過來,“王妃怎麼了?”
淺音這才發現,靖王不知何時已經到了自己面前,目光輕輕地落在淺音身後的人身上,只是面上卻是冷若冰霜。
淺音連忙將雲裳從自己身後放了下來,用手扶着她,輕聲道,“前日柳吟風離開之後,王妃想要闖陣,卻一不小心入了死門,被毒煙所傷。已經吃過解藥了,只是那毒煙霸道,王妃只怕還得昏迷幾日。”
靖王沉默了片刻,目光中帶着幾分危險的氣息,伸出手將雲裳攬入自己懷中,打橫抱着便往外走去。
淺音心中咯噔一下,王爺的神色,似乎是生氣了?雖然雲裳與靖王已經成親幾個月了,淺音作爲雲裳的貼身丫鬟與靖王接觸也算不得太少,只是卻仍舊無法揣摩靖王的心思。只是方纔瞧着他的臉色,卻明顯是生氣了,而且,似乎是十分生氣的模樣。
淺音咬了咬脣,暗自叫了一聲糟糕,王爺生氣的時候,只怕是只買王妃的賬的,只是如今王妃昏迷不醒,只怕有人要遭殃了,只是希望,遭殃的人不是自己。胡思亂想了片刻,便連忙跟了上去。
靖王抱着雲裳便上了馬,調整了一下抱着雲裳的姿勢,將她環在自己懷中,靠着自己,才揚起馬鞭,重重地落了下去。
淺音跑過來的時候便只瞧見一騎絕塵而去,心中哀嚎了一聲,“王爺,奴婢還在啊,莫要丟下奴婢啊。”
靖王顧忌雲裳的身子,馬倒是騎得比來時穩了一些,只是速度卻是絕對算不得慢的,不過五個時辰左右,便已經到了康陽城外的軍營之中。
因着早已經收到了消息,齊朗即便是十分不願,也只得帶着軍中將領前來迎接,一行人跪倒在主帳之前,便瞧見一個穿着黑衣披着玄色披風的男子抱着一個人走了過來,衆人急急忙忙拜倒在地,“末將拜見靖王爺。”
靖王卻似乎並未瞧見他們一般,連腳步都未慢一分,徑直推開營帳的門,走了進去,冷冷的卻帶着不可忽視的威嚴的聲音從裡面傳了出來,“傳軍醫。”
十二月的天本就是極冷的,只是那簡簡單單地三個字卻仍舊讓外面這些個殺人無數的將軍打了個顫,只覺得骨頭都侵入了一絲冷意。
急急忙忙將軍醫傳了過來,軍醫跪倒在榻前爲雲裳診着脈,半晌纔在靖王殺氣凌人的目光中顫顫巍巍地道,“王妃的身子並無大礙,只是稍稍虛弱了一些,燉些補品吃了就好,無需用藥。”
靖王伸出手握了握懷中女子冰冷的手,蹙了蹙眉,半晌沒有說話,就在軍醫正想着要不要改變主意給那女子開些藥的時候,才聽見一聲淡淡地聲音,“下去吧。”
軍醫如蒙大赦,連忙擰着藥箱退了出去。便瞧見營中的幾位大將軍都守在營帳門口,目光灼灼地望着他,軍醫身子又忍不住打了個顫,才道,“王妃並無大礙。”
幾位將領才鬆了一口氣,瞧着方纔靖王的神色,他們還以爲那位絕色的女子出了什麼事,心中擔憂了一陣,一方面是這些日子對雲裳也漸漸信服了起來,一方面是害怕那位出了名的冷麪王爺怪罪下來承擔不起。
正想着,便瞧見營帳的門又被掀了開來,靖王的身影便出現在了營帳門口。衆人急急忙忙低下頭,“王爺。”
靖王點了點頭,“讓人送些補品過來,順便,燒幾桶熱水過來。”
齊朗吩咐着下人去做了,才又轉過身來道,“王爺,夏軍……”
話還未說完,便被靖王打斷了,“如今這營中的監軍,是靖王妃,不是本王,有什麼事情等靖王妃醒來之後在說。”靖王的目光掃過面前的這些個將領,落在齊朗身上,眼中帶着幾分譏諷。
“本王可是聽說,齊將軍不聽從監軍大人的吩咐,擅作主張,導致這場仗損失慘重。本王只是個外人,此事還如何定奪,還得等着監軍大人醒了來決定。監軍大人雖然是第一次上戰場,只是在皇城的時候,每每與本王談論起兵法戰術,偶有獨特見解,連本王都深覺欽佩。齊將軍身爲老將,卻只因爲她是女子便心生不屑,輕看了她。這般心胸,這般行徑,可不像是戰場老將的作風。”
靖王說完,便轉身進了營帳,留下齊朗立在原地,咬着牙勉力站着,半晌沒有了言語。
過了會兒,便有士兵提了熱水進來,靖王命人將熱水倒入浴桶之中,解了雲裳身上穿着的衣衫,抱着雲裳放入了浴桶之中,細細的爲她清洗了身子,才又放回了牀上。
待士兵換了水,他也清洗了一番,才走到屏風之外,將士兵送來的吃食瞧了瞧,端了粥走到牀榻邊,扶起雲裳,一口一口喂她吃了,自己也出去吃了一些。
待做好了這些,才脫了鞋子也躺到了榻上,將披着的外袍除了,伸手摟過雲裳,將雲裳固定在他懷中,才闔上眼。
屋企剛剛戰勝,他連戰場都未來得及收拾,便急急忙忙地跑到了這康陽。便是在那時,他才知曉,自己比想象中,更掛念她。
自己在戰場之上,便聽聞王府中傳來消息,說她請了旨去了康陽,他怒極,只是她實在狡猾,在離開了之後才讓管家有機會送出信來,信到他手中的時候,她早已經快要到康陽了。他雖然心中無奈,卻也因爲戰事吃緊,分身乏術,只能由着她去了,只是加派了人手在她身邊,讓人將她每日的樁樁件件都回報給他。
他知曉因爲齊朗的刻意刁難,她吃了些苦頭。卻不想,竟然聽見暗衛稟報,說她告訴齊豫風,可以收齊豫風爲面首。他怒極而笑,面首,她也真是敢!便迅速的寫了一封信傳信給她,只是因爲心中惱怒,那信紙被他揉了又揉,已經快要不成樣子了才被送了出去。
後來也知曉她在戰場上展露了她的智慧,也知曉她爲了備戰每日辛苦去勘察地形,心中不是不欣賞不驕傲的,只是卻也十分的擔心。原本他可以以更好的辦法,將李靜言和夏侯靖一網打盡,只是卻忍不住那般慢吞吞的打法,便急急忙忙速戰速決,然後趕了過來。
靖王靠近雲裳,聞着她身上淡淡的梅花香,嘴角微微勾了起來,幸好,他來得及時。
連日的趕路加上先前爲了破那八陣亦是費了些神,靖王有些累,不一會兒便睡了過去。
待得淺音灰頭土臉的趕回來的時候,進了營帳繞過屏風,便瞧見靖王與雲裳二人躺在榻上,睡的一派安然。
淺音瞧着面前如畫一般的情形,嘴角微微勾起,還未咧開嘴笑出來,眼睛便猛地瞪大了,落在被子翹起的地方,啊……那裡不經意間露出了一片雪白的肌膚。淺音張大了嘴,差點兒便驚叫出聲,王妃……王妃竟然沒有穿衣裳?
驚愕了半晌,淺音又默默地擡起手將自己快要掉到地上的下顎合上,心中暗自催眠自己,“他們是拜堂成親的夫妻,是夫妻,是夫妻……”便默默地閉上眼退了出去。
這邊的營帳之中一派溫馨,夏軍營帳之中卻是有些低沉。
“殿下,軍師,已經清點完畢,我軍死七萬餘人,傷五萬人,其中將領死兩人,傷一人,糧草損失二十三車。”一個士兵跪倒在地,輕聲稟報着。
夏侯延揉了揉太陽穴,嘆了口氣,“這一次,終歸是我們太過輕敵了。我們自以爲將那齊朗的性子摸透了,便萬無一失了。此前雖然也收到了消息知曉那勞什子靖王妃來了康陽當了個什麼監軍,卻因爲是個女人,還是個柔柔弱弱的女人,而且齊朗還十分不待見那個女人,便根本沒有放在眼中,卻不想竟然在那個女人身上吃了大虧。”
柳吟風點了點頭,“是微臣失責,殿下便責罰微臣吧。”
夏侯延擺了擺手,“我雖然是個粗人,卻也曉得軍師是有大智慧的人,我雖然打架在行,但是那些彎彎繞繞的計謀啊卻是一竅不通的,這場仗還得仰仗軍師您呢。你也別說什麼責罰不責罰的了,如果真有這個心思,便好好替我想一想,咋樣才能打贏了,這樣就將功抵過了。”
“是,微臣領命。”柳吟風面上沒有其他的表情,淡淡地頷首。
夏侯延嘆了口氣,“這兩日也勞碌奔波着,一刻也不得閒,軍師你也沒有習過武,身子要弱些,你就先回去休息休息吧,休息好了才能打得了硬仗。”
柳吟風聞言,便行了禮退出了營帳,朝着自己住着的院子走去。
只是剛走到院子遠處,便察覺到了不對勁,那自己親手佈下的陣法似乎是被人動過了,已經破了陣。
柳吟風暗自吃驚,卻也害怕破陣之人守在屋中,便又折返回了大營,帶了侍衛,才走進了自己佈下的八陣之中。
陣中有明顯的打鬥痕跡,柳吟風一點一點循着痕跡走了過去,卻瞧見有兩個黑衣人的屍體躺在陣中,柳吟風走到那黑衣人面前,仔細搜查了一番,卻並未搜出什麼來,他們似乎專程害怕因爲身死而泄露了身份,身上並未帶着任何能夠表明身份之物。柳吟風蹙眉,又緩緩朝着八陣最中間的陣眼中走去。
隱隱瞧見一抹灰色人影倒在陣中,柳吟風神色一頓,連忙走了過去,心中忍不住一頓,果真是柳叔,蹲下身子將手指放到柳叔鼻翼前查了一番,卻發現柳叔早已經沒有了呼吸。
柳吟風的神色有些不太好,緩緩站起了身子,輕聲吩咐道,“將柳叔厚葬了吧。”
身後的侍衛領命上前,帶着柳叔的屍首離開了。柳吟風卻突然響了起來,自己的小院之中還有人,那個被自己從清風谷帶回來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