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傍晚,太陽下山,天卻還沒黑。這時候縣內的百姓大多都已經回家了,開始準備晚上的伙食,剩下的哪怕是沒有到家,但也已經在回家的路上了。
彭澤縣的縣衙內,除了晚上當值的兩三個衙役還在以外,其餘人都等回家休息去了。
從縣裡的牢房之中,拿到了想要的供詞之後,狄春沒敢耽擱,讓狄府隨行的一位僕人,去府衙通告晏子英,而他自己則帶幾個衙役直奔縣丞的府衙而去。
宋代以前,漢人尚武之風極盛,哪怕只是小小的狄府管家,也是自幼就習武。
到如今狄春雖然才十七八歲,然而一身的武藝卻不差,即使比不了軍中的悍卒,對付一般的文人還是可以的。
至於縣尉,雖然是從七品的小官,但畢竟是武職,統管縣內民兵之類的軍事力量,能力先不說有多大,但起碼武力在身。
一旦對方強行拒捕,那不是狄春所能對付的,所以就留給了身手不錯的晏子英。
彭澤縣的縣衙內。
天色將晚,衙內的燭火逐漸燃起,將黑暗驅散了。
沐浴着夜光,狄春押着一位四十來歲的男子,身着朝廷官服,渾身凌亂,狼狽不堪,略帶威嚴的臉上憤恨不已,眼中卻稍顯慌亂。
待走進了衙門大堂之中,看見高座主位的狄仁傑,那男子不由的怒聲嚷嚷道:“狄仁傑,你雖是一縣之長,可沒有權利無緣無故的命下人強行拘捕下官。若是不給下官一個說法,就不要怪我在州里摻你一本。”
那聲音之大,像是要先聲奪人,又像是要掩蓋自己心中的恐懼和不安。
在案桌之上,狄仁傑將面前的書放下,然後故意沒理他,而是看向狄春關心的問道:“怎麼樣?人沒有受傷吧!”
狄春立在狄仁傑一旁,彎着腰低聲道:“沒有,老爺。不好意思,有人偷偷報信,差點讓他給跑了,所以只能動手把他拿下了。只是動靜有些太大,驚動了不少人。”
“人沒傷着就好。”狄仁傑知道狄春的意思,怕那縣尉得到消息跑路了,沒有在意的搖搖頭。
那縣丞姓盧,見狄仁傑沒理會他的喝問,眼底閃過一絲陰沉,慌亂的心逐漸鎮定下來,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官服。
“盧縣丞,你說要到州里去摻狄某一本?”狄仁傑漫不經心的問道。
“哼,狄大人,你初來彭澤縣,不明下情,胡亂拘捕官吏,本官定要去州里具折,摻你擾亂縣治,識相的話……”
盧縣丞立於堂下,口中濤濤不絕,臉現正氣,好似蒙受冤屈的清官。
只是寬廣的大袖之中,緊握着的雙拳,表明其內心可不像面上看上去的那麼鎮定。
看着對方在堂下數落自己的罪名,把自己說的十惡不赦,狄仁傑沒有生氣,反而面上笑容不減:“看盧縣丞這麼大義凜然,是不是有什麼倚仗呢?”
“比如說,在等什麼人。”
“你……你說什麼,我不明白。”見自己的心思被拆穿,盧縣丞言語一頓,不自然道。
“你是在等這位縣尉大人吧!”
這時一個聲音從堂外傳來,隨着語音的下落,一個人影從外面被扔了進來。
看這人影身上穿的衣服,正是縣內縣令的左右手,縣尉。
“這位大人功夫不弱啊!好在有心算無心之下,費了點手腳,終於把他給拿下了。”晏子英帶着劍,身上沾着血跡,走進大堂內。
“只是沒法留手,不小心把縣尉大人給打昏迷了。”
“呃。”狄春看了看倒在地上,渾身血跡,昏迷不醒的縣尉,不由乾笑了兩聲。
而那位原本濤濤不絕,仍然想着辦法的盧縣丞,一看縣尉都被抓到這堂上來,不由絕望的癱倒在地上。
“你這奸詐的小人,我來問你縣衙府庫的虧空是怎麼一回事!”
看着心理防線被擊潰的盧縣丞,狄仁傑厲色一問,對方就倒豆似得把一切都說出來了,沒有任何隱瞞。
有了盧縣丞的供詞,再對付清醒過來的縣尉就容易多了,沒多久他們所涉及的案件就全部都記錄在案,此二人也被押入大牢。
關於被調走的前任縣令的所有罪證,也被狄仁傑呈遞給州里去了,只待上官處置。
隨着彭澤縣裡的縣丞縣尉的倒臺,許多平素跟着兩人作威作福的衙役捕快,也都一一的被狄仁傑處置了。
隨着狄仁傑對縣內的陳年舊案的梳理和翻案,蒙冤之人終於得雪,轄下百姓歡慶不已。
其實這之後的事情,和晏子英的關係都不大,在之前把縣尉拿下之後,他就去專心讀書了。
而狄仁傑在證據確鑿的情況下,拿下了縣丞縣尉,又爲百姓洗脫冤屈,聲勢大漲。
依着狄仁傑的手段,根本不需要晏子英的幫忙,很快就掌控了彭澤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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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夜色濃郁,天上不見星月,地上燈火皆熄。
淅淅瀝瀝的雨滴打破了沉悶許久的天地,寒風漸起將原本回暖的天氣又降了幾分。
彭澤縣衙內的後堂書房內,在此深夜之時,仍然還是燭火通明,一身材魁梧的老者仍然伏在桌案之上奮筆疾書。
初到彭澤縣,本就事物繁多,再加上此時縣丞縣尉都因罪入獄,新官未來事物就更多了,因此連日來,狄仁傑都在書房處理公務,未曾敢懈怠過,即便是夜深人靜之時。
至於晏子英爲何不去幫忙,一來是因爲他剛拜入門下治學未久,不通政務,二來也是因爲他是白身無官無憑,插手縣政公務,於禮於法都不合,所以他不提,狄仁傑也不讓。
之前讓晏子英處理殺人焚屍案和抓捕縣尉的事情,其實就已經有些僭越了,只是狄仁傑手頭無人,故而破例而爲。
“吱呀。”
書房的門被打開,晏子英端着剛煮好的茶水進來了。
不過這茶可不是他煮的,而是狄春煮的。此時的茶可不是如後世一般是用開水沖泡的,而是真正的煮出來的,還加了一點其它的東西,沒點技巧還真做不來。
此時想要喝後世的那種茶水,卻還要再等待大半個世紀以後,茶聖陸羽改進了茶葉的飲用方式才行。
而這樣子煮出來的茶水,雖然看着有些奇怪,但味道其實還算可以,只是明顯沒有炒出來的茶葉泡水來的好喝。
“老師,外面下雨了,來喝點茶水暖暖身子吧!”晏子英將茶水放下道。
“哦,辛苦你了。”狄仁傑也感覺到累了,就把手中的筆放下,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
只見忙碌了好幾天的狄仁傑臉上露出些許的疲倦,但精神卻依舊抖擻,絲毫不像一位年過六旬的老者。
輕輕的嘬了一口茶水,狄仁傑臉上露出享受的神情。對他來說,在處理公務之餘,能喝上一碗熱茶,那是絕佳的享受啊!
“子英啊!這麼晚了,你還不去休息啊?”熱湯下肚,狄仁傑原本感覺久坐的身體有些僵硬,都隨着這股熱流逐漸放鬆下來了。
“剛剛纔讀完詩經的爾雅,有些累了就出來走走,透透氣。沒想到老師這麼晚還沒睡,還在勤勞公務,就端了一碗茶水過來看看。”
閒聊之中,晏子英不由得四下打量。這才發現,書房之中並未都是公務政務的相關典籍,有些是儒家經典,有些是野史趣聞,更有甚者還有俠客小說之類的,足可見狄仁傑閱覽甚廣。
不過這書房之中也不都是狄仁傑的書,還有一小部分是前任縣令的,估計是裝不下,因此才遺留了下來,不過其中大多都是權謀類的書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