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人天王坐在地上,神色有點激動地說:“你們說,我死的是不是有點冤?”
我點了點頭:“好像確實有點冤。”
泥人天王又說:“你們說,是不是全村人把我給害了?”
我只能點頭說:“好像確實是他們把你給害了。”
泥人天王拍了一下手:“你既然承認這個,那就好辦了。那我現在把他們關在泥人裡面報仇,是不是也正確的很?”
我隨口就要說是,幸好臨時反應過來了,我搖了搖頭:“這件事,還得再討論一下。”
泥人天王怒氣衝衝地說:“還有什麼好討論的?被人殺了不報仇?那我還是人嗎?如果你不允許我報仇,就等於是在幫壞人。”
他的話似乎沒有漏洞,我不知道該怎麼反駁,可是我又總覺得,好像事情不應該是這樣,就這麼草率的把全村人都殺了,似乎有點過分。
我看了看白狐,白狐衝我笑了笑,然後對泥人天王說:“你死了之後,又從哪學來的捏泥人的手藝?”
泥人天王瞪着眼睛說:“如果你們不允許我報仇,我什麼都不說。”
白狐皺了皺眉頭:“你剛纔可是答應我們了,把所有的事都說出來。”
泥人天王冷笑了一聲:“我又後悔了。我忽然發現我受到的冤屈太大了,如果把這些人都放了,那可太便宜他們了。”
白狐有些不快的說:“這麼說,你是打算食言了?”
泥人天王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我活着的時候就是無賴,死了之後,也沒有打算做正人君子。什麼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根本不信那一套。”
然後他就得意的笑了笑:“你敢殺了我嗎?殺了我,你們取不出泥人裡面的魂魄來,也別想知道幕後主使是誰。”
白狐上下打量了他兩眼,終究是沒有出手。然後他問了一句:“只有殺了這些村民,你才肯說?”
泥人天王點了點頭:“你如果不信的話,我可以發一個毒誓。”
白狐冷笑了一聲:“你這種人發的誓,可信嗎?”
泥人天王坐在地上:“你不信的話,我也懶得發誓了。”
白狐指了指那些泥人:“我不可能只聽你一個人的話,就讓你殺了這些村民。我要聽聽他們怎麼說。”
泥人天王滿臉不高興的說:“你不相信我?”
白狐點了點頭:“你不值得相信。你不用把他們的魂魄取出來,只要讓他們能夠說話就可以了,這個能做到嗎?”
泥人天王小聲的嘀咕了幾句,然後點了點頭:“能做到。”
最後,他把地上的油燈聚攏在一塊,又從數不清的泥人中拿出來一個,他低聲說:“就是這一個了,應該管用。”
他把泥人放在油燈中間。然後伸出三隻手指,捏着油燈,挨個把燈油倒在泥人身上。
那些燈油很快附在了泥人上面,以泥人爲燈芯,呼呼地燒起來了。
泥人天王向後退了幾乎,對着泥人呼喝:“出來吧,出來吧。”
我看到火苗一晃一晃的,山洞中的影子也一晃一晃的,好像身處水底一樣。
過了一會,我看到那火苗當中,出現了一個女人的臉,她面色蒼白,滿眼迷茫。
泥人天王看到她之後,眼睛裡面就露出恨意來了。他走到女人面前,冷笑着說:“你還認識我嗎?”
女人看了他一眼,嚇了一跳,然後搖了搖頭:“我不認識,你是誰?”
泥人天王笑了笑:“對啊,我死的時候只有三十歲,你當然不認識我了。不過,我的名字你恐怕還記得,我是泥蛋,那個偷供品的泥蛋。”
我心想:“原來偷供品是他的特徵,自我介紹的時候還要加上這一句。人活到這個份上,也算是一朵奇葩了。”
女人猶豫了一會,然後驚恐地說:“你是泥蛋?你不是早就死了嗎?”
泥人天王嘿嘿笑了一聲:“我是死了,你不也死了嗎?”
女人驚慌失措的看着周圍,一個勁的說:“我死了嗎?我什麼時候死的?”
白狐擺了擺手,對泥人天王說:“別嚇她,問我感興趣的事。”
泥人天王點了點頭,就坐在女人面前,瞪着眼睛說:“當年我明明還活着,你們卻造謠,說我在懸崖下面摔死了,對不對?”
女人面色慘白的點了點頭:“沒錯。那時候我只有十歲。是我爹告訴我的,大夥商量好了,要瞞着你。”
泥人天王看了白狐一眼,意思是:“這就是真相了。”
然而白狐不爲所動,示意泥人天王繼續問。
泥人天王想了想,又說:“你們在那七天裡面,故意對我視而不見,我偷東西,砸玻璃,你們都當成沒發生,是不是?”
女人緩緩地點了點頭:“是啊,大家恨得牙根癢癢,但是誰也沒有泄露這個秘密。哎,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幾百人,人多口雜,可以守住這樣的秘密。”
泥人天王臉上浮現出一層怒氣來:“所以,你們就騙得我跳崖了,是不是?你們達到了目的。”
女人滿臉愧疚:“是啊,是我們害得你跳崖了。這些年,我一直良心不安,總覺得你會來找我們報仇的,沒想到,你真的來了。”
泥人天王站起來,對白狐說:“怎麼樣?她自己已經承認了。”
白狐還沒有說話,而我忍不住對女人說:“就因爲他偷吃供品,你們就要用計害死他,是不是太壞了?”
女人愣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我們沒有想要害死他,他的死是一個意外。”
我驚訝的看着女人,感覺自己抓住了什麼東西,連忙問:“到底怎麼回事?你具體說說。”
女人在使勁的回憶,畢竟十歲時候的記憶,並不太可靠。她緩緩地說:“泥蛋偷吃供品,惹惱了神仙,於是我們村遭了災。我們去勸他,但是他又不肯改。我們沒有辦法了,只能聚在一塊,要商量出一個主意來。”
女人看着我們說:“這是聽我爹說的,我年紀太小,並沒有參加討論,並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商量的。只知道他們最後有了一個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