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珠順着劍鋒滑下,洗去了紅色,費蘭特沒有感覺到絲毫不適,在艾沃斯城的那種感覺又回來了。
他靜靜的站在莊園的院子裡,視線中的世界彷彿隔着一層水膜,無數扭曲的靈魂將他吞沒,也將整個莊園吞沒。
它們像魚一樣四處遊蕩,彷彿海中的魚羣,凡是被觸碰到的活人會當場僵直,靈魂被撤出肉體,撕碎,咀嚼。
倒地的屍體烏青,皮膚滲出魚油一樣的蠟液,眸子漆黑,再無聲息。
一分鐘,短短一分鐘,整座莊園一片死寂,歡聲笑語融化在夜色之中。
費蘭特收起長劍,無數靈魂被雨水沖刷,消失。
他慢慢的走進屋子,伯爵正趴在餐廳的桌子上,烤肉還散發着誘人的香味。
走到桌子一旁,費蘭特雙手用力,將整張餐桌掀翻在地,瓷器噼裡啪啦的碎裂,外面的三十來個漢子這才姍姍趕到。
“先吃點東西吧,一會去地窖搬糧。”
兩天後的夜裡,急行的車隊放緩速度,駛進城市,駛向了海神教會。
提前收到消息的索菲婭已經等待許久,看着從車上搬下的一袋袋米麪甚至還有肉排,由心的笑開了花。
“你從哪弄的?”
“買的,你覺得我缺金幣麼?”費蘭特笑着說道,將眸子中的冷意深深的藏了起來。
“也是,你可是羅伊公爵的兒子。”
索菲婭的眼睛彎成了月牙,語氣雖然帶着嘲諷,但實際上是開了個玩笑。
將糧食搬進教會後,二人又隨便聊了聊,有了這些補給,在下次教會物資趕到之前,城裡的不少難民會得到暫時的喘息。
最後看着索菲婭離開的背影,費蘭特不自覺的翹起了嘴角,好久沒和索菲婭這種人交流了,感覺還不錯。
他從小見過了太多的阿諛奉承,哪怕是在學院裡,那裡的孩子從小就知道該做什麼,交朋友都是帶着目的性的。
就算後來遇到了索斯特和決明,這兩個人,一個像只老狐狸,一個心裡總裝着事,和索菲婭的感覺完全不同。
在原地靜靜的站了一會,費蘭特收起笑意,回身看着不知所措的漢子們,他們在處理莊園的時候已經看到了那些屍體的模樣,自然被嚇得有些陰影,甚至看着費蘭特的目光都有些恐懼。
一袋金幣被扔到了馬車上,費蘭特點了點頭:“以後你們就跟着我。”
一句話,經常漂泊在大海上的漢子們就明白了,拿錢,跟着混,吃香喝辣,這和在大海上沒什麼區別。
“是!船長!”
馬車緩緩停下,費蘭特獨自一人走進了屋子,沉默的看着眼前的石棺。
他能感受到裡面還有無窮無盡的靈魂在咆哮,飢餓,瘋狂,嗜血。
而在無數靈魂的包裹中,有一小塊區域給他混沌的感覺,僅僅看上一眼,就彷彿讓他置身於海底深淵,亦或是連天的海嘯朝他拍下。
深吸了口氣,費蘭特將石棺弄上馬車,回到了救援點。
他的居住地是一處單獨的院子,馬車被他停在了不易被發現的角落。
房間中,費蘭特沒有點燈,全靠月光視物,煙氣瀰漫了整個房間,在抽完了剩下的半盒菸捲後,他打開地圖,開始尋找下一個目標。
……
西爾斯城,王宮
大殿中國王陛下斜靠在王座上,單手撐着下巴,看着下方各大教會在本地的負責人扯皮。
“結合本部傳來的消息,索斯特和費蘭特從艾沃斯離開後,便去了魔法學院,從而得知末日即將到來的消息。”光明紅衣大主教說道。
“這麼說我們還應該感謝他們了?”一位遠道而來的格物會長放下茶杯,“羅伊公爵,您的兒子要不要來這裡親自口述一下?”
“會長,我的兒子我會好好管教。”
“你……”
“咳咳……”國王陛下咳嗽了一聲,“關於上個紀元的戰爭,王室秘典記載不多,但現在也不是討價還價的時候,各教會侍奉神明,世界危在旦夕,不知大家有什麼應對之法?”
“新上任的光明教宗已經將消息傳了出去,各大教會的教宗將於下個月齊聚艾沃斯,一同商量解決辦法。”
“獸人議會的大祭司和矮人聖山都靈學院的院長已經出發,預計下個月可以到達。”
“海神教會的船隻已經在伊多瑞斯靠岸,教宗陛下正朝着艾沃斯趕去。”
衆人紛紛開口,表示了各家的行動安排,國王陛下點了點頭,看着羅伊公爵說道:
“羅伊,你就代我去一趟艾沃斯吧。”
“是,陛下。”
隨後衆人又互相交談了一番,便紛紛散去,只留下了羅伊公爵一個人。
“羅伊,到了艾沃斯以後,謹慎一些,好好看一看凱亞帝國。”
羅伊公爵一愣,這話已經相當於明示了,陛下難道在這個時候打起了凱亞帝國的主意?
可身爲公國大臣,羅伊公爵只好答應,但他還沒來得及開口,衛兵便進了大殿,向國王報告了西海岸之事。
費蘭特的行動雖然隱蔽,但也瞞不了太久,多位一方執政官被刺殺的事情很快就被人發現。
國王眯起了眼睛,手指不自覺的敲起了王座,羅伊公爵知道,這是國王暴怒時的表現。
“羅伊,儘快啓程,西海岸的事交給戰神教會去辦。”
……
費蘭特第一次襲擊的莊園之外,一隊騎士停靠在路邊,領頭的大主教站在雜物間的門口,冷眼看着裡面堆積起來的屍體。
暗黃色的盔甲碰撞,他低身用手指撫過已經腐爛的皮膚,魚油一樣的蠟液黏糊溼滑,眸子眯了起來,一旁的下屬正好報告完了搜查情況。
“沒丟貴重物品?這可是不是簡單的刺殺,是邪教徒……”
……
半個月過去了,這座城的難民逐漸在飽腹方面有了好轉。
一是因爲費蘭特的行動給他們帶來了不少糧食,二是距離風暴已經過去了幾個月,近海區的魚多了起來。
雖然漁船的數量不多,但起碼退潮時也能撿到不少魚。
可費蘭特知道,他僅僅保證了這一座城的安穩,受災區不知多少城市還在掙扎。
所以他打算再進行一次行動,得到的糧食也將不再運往這座城,而是運往救濟其他城市。
他知道自己正在靠近一個深淵,一旦事情被人發現是他做的,後果不堪設想,但……能做一點是一點吧。
一隊人趁着夜色出城,趕了兩天的路後纔到達預定的地點,這是一位子爵的莊園。
烏雲遮住了月光,三十幾個漢子按照習慣迂迴到了後面,對於費蘭特是如何解決衛兵的,他們從不開口詢問,就像水手從不詢問船長的寶藏埋在哪裡。
今晚沒有下雨,但手中的長劍依舊滲出了水珠,隨着他的一劍落下,亡靈之軍再次席捲而下,朝着莊園衝去。
可本以爲勢在必得的費蘭特卻突然皺起了眉頭,一股不安涌現在心裡。
無數的靈魂涌進莊園,刀劍落地的聲音此起彼伏,可就在這時,莊園的房間中亮起了黃色的光芒。
光芒透過窗戶照亮了夜空,只聽一聲清喝,大門破碎,衝進房屋的靈魂瞬間泯滅。
盔甲咔咔作響,奉命調查此事的戰神教會大主教手持重劍走了出來,目光瞬間定格在了費蘭特的臉上。
雖然帶着面罩,但費蘭特依舊可以感覺到那種獵人遇到獵物的感覺,只不過這次自己成了獵物。
思緒如電,知道自己遭到了埋伏,費蘭特轉身就走,騎着馬消失在了黑暗的林子中。
“大主教,後面還抓住三十個人。”
“看住了,剩下的跟我追!”